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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九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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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容不是初次出远门,但是他从来不曾想过会有离开白雨山庄远赴西漠黄沙的一天。
这是每代候选人既定的命运。在阳关渭城中有一脉白雨山庄的分支,内里仆人寥寥无几,四周黄沙盖天,与外少有通讯,去了那处名为分管,实质软禁。
而若呆上一年,会磨损一个人多少的棱角呢?
白容不曾想过,也不愿去想。
那时路经杭州,白容忽然想起曾与白涟相约说若有机会就一起去看杭州的春色,而今总算有幸一睹此春波绿柳,百花齐放,却可惜遍插茱萸少了一人,看了也无味。
曾经种种诺言怕是不能再一一兑现。
白容放下茶盅,看了眼知秋,柔声道:“若我没记错,杭州是你老家吧。”
知秋给他捶腿,应道:“公子记性好。”
“那你今儿就回家一趟。”
“公子?”知秋霍地抬头,眼里蓄满泪水。
白容按住他的脑袋,口气温和:“你不比我,还能够回家,我这一去,怕是再也回不来了,你可要保重。”
知秋身体微颤,眼眶又红了一圈,他拽住白容的一角衣袂,哽咽道:“公子不要扔下知秋,知秋知错了。”
白容道:“你没错,是我无用。”
知秋跪在地上咚咚咚磕三个响头,边凄声道:“公子,不要扔下知秋,知秋有错,知秋会改。公子……”
白容闭了闭目,再次睁开时眼里带着狠厉,沉声道:“作反了你,我的话你敢不听?”
知秋抬起头来,已潸然泪下,颤声:“公子,您杀了知秋吧。”
白容眼瞳缩了一下,终究硬不起心来,他扶起知秋,扯着衣袖擦他额上的血迹。
“傻孩子,你知道我不会,为何还要逼我?”白容将他揽入怀里,捋顺他的发,“我能否逃回来还得靠你,你是我最信任的人,你得留下。”
知秋摇头,嘴唇咬得死白。
白容却不容他拒绝,两指轻弹,点了他的穴。
时过月余,白容终于抵达渭城。高拱铁铜城门下,莫明早已立在那处,手中捧了一个矩形的镏金木盒。白容诧异了一下,旋即明白。
莫明奉上木盒,道:“容少主,这是您落下的玉箫。”
白容蹙眉,指尖挑开木盒铜扣,内里绢纱丝锦上静静躺着一管碧玉精制的玉箫,箫身刻画暗绿水纹,通透中带着冷光,末端显眼位置上烙了一个“涟”字。
这是被白容投入水榭的玉箫,没想到竟被白涟捞了上来。
白容合上木盖,淡淡道:“送回去。”
莫明问:“送哪里?”
“哪里来的就送回哪里。”白容一挥衣袖便走。
莫明在一旁又道:“主人说了,送出去的东西焉有收回之理,还请容少主收下。”
白容瞥他一眼,冷笑:“这东西有何用处?还不如一个男宠顶用。”撂下一句,而后快步踏入门内。
渭城并不荒芜惨淡,因为恰是丝绸之路的必经之处,所以来往着众多的西域商人,歌妓舞姬和护城官兵。在这里,处处皆是酒楼茶馆,处处都是摆摊小贩,热闹非凡。
白家的住宅便坐落于渭城的中央地带,坐南拥北,独占一隅。
朱红宅门前站着个约莫十五、六岁的小厮,正歪着头打盹儿。
拾级而上,白容在丹墀上静了一会儿,抬头仰望无垠苍穹。
碧蓝天,淡淡云。
是个好天气。
他上前拍拍那小厮的肩膀,小厮朦朦胧胧睁眼,片刻,红了脸。
白容白皙的脸被高热的阳光晒出两团薄红,嘴唇干裂,汗珠缀额,眼神安静无澜,没有一般人初到沙漠的焦躁。
小厮性情憨厚,扭扭捏捏地问:“公子,你是不是口渴?我给你端碗水?”
白容要头,抬手想去推门。
小厮骇了一跳,慌忙拦住他:“不行,今儿容少主过来,你可不能进去。”
白容眨眨眼,终于发话:“是么?”
小厮点头如捣蒜,说道:“这可是莫管家的吩咐,不能放陌生人进去。”
白容哈哈一笑,突然抬腿,竟把两扇门扉踢飞开去。
小厮目瞪口呆,当即吓得双腿哆嗦起来。白容踏过被踢倒的门扉,啧啧道:“这门也忒不结实,莫明,你改明儿换过来。”
一直尾随其后默不作声的莫明回道:“是。”
小厮认出了莫明,眨巴一下眼睛,立即蒙了。
这人……该不会就是……容少主吧……?
白容回过头来,打量他二眼:“你叫什么名字?”
小厮赶紧回道:“小的叫小五。”
白容道:“以后你跟着我。”
小五叠声应诺,屁颠儿屁颠儿地贴了过去:“少主子,洗尘宴都备好了,这边请。”
白容揉揉太阳穴,懒洋洋道:“不必,我疲了,先带我到寝房。”
日子并没有想像中难过,渭城很富饶,除了高温难耐,一切都好说。白涟经常差人用冰车送来南方水果珍馐异味,那些东西在此处是奢侈品,白容却只淡淡扫了一眼,便都赏给了下人。
莫明整日如影随形,偏偏又木头一样寡言少语,白容几次逗他亦无有多大成果,最后作罢。再后来,有人捎了消息过来,江媛媛生了,是个男孩,白雨山庄再添一男丁。有请贴过来邀白容去喝满月酒,他随意一句把人撵出了门。
山长水远的,去了作甚。
只是莫名地,心口很痛,很痛很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