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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 9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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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东西咣当一下碎在门上,苏文谦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头疼欲裂。
门外又是吵骂声,他渐渐回忆起来昨晚自己跟开黑车的老九喝了一夜酒,但怎么回来的?完全想不起来。
床头柜上放着入鞘的冥剑,鞋被整整齐齐摆在门口,臂上的伤口已经清洗过涂了碘伏,是自己做的?
然后,狼去哪里了?
外面光线不太好,似乎是清晨又似乎是黄昏。他抱着头,感觉太阳穴突突地跳,脑仁疼得厉害,他迫切地想要静一静,但外面的吵闹声越来越大。
心里突然就烦躁得不得了,苏文谦抄起剑就猛地拉开了门,一步上前,把正在摔东西的那人一把掐住怼到墙上,剑往脖子上一横,噌地出鞘一寸。
“能不能安静点?”他说话的语气毫无感情波动,眼睛又冷又狠,只有见过血的人才有这样的眼神。那人被他的气势吓坏了,动都不敢动,嘴里忙不迭地答应能能能。
“滚。”苏文谦松手把他扔地上,转头,跟圆脸小女孩四目相对。她一身浅蓝色的运动装,书包斜斜地挂在肩上。正站在电梯门口,看起来是放学了的样子。
她把两个眼睛瞪得溜圆,嘴巴张了个大大的O字形,同时不忘踮起脚尖背贴着墙,让那个男人连滚带爬地过去。
苏文谦以为自己吓到了她,没想到那个小女孩居然满脸崇拜地给他竖了个大拇指。
苏文谦点点头,想回去继续睡觉,结果对面的女人拦住了他。
“能不能,能不能让小雪去你那边坐会儿,我……我收拾一下。”她颇为难地请求道,苏文谦撇了一眼她家,里面确实一地狼藉无法下脚的样子。
苏文谦又心软了。
小雪是个自来熟的性子,一点都不怕生。一进门就在苏文谦的屋子里跑来跑去到处看,还拿起一根断掉的绳子问他这是什么。
苏文谦这才想起那光头,跑都跑了也懒得管了,就把绳子踢到角落,问她喝可乐还是雪碧。
小家伙高兴坏了,拿过来咕咚咕咚就是两口,完了擦擦嘴说妈妈平时不准她喝这些因为会长蛀牙。
苏文谦开着门,一边听外面的动静,一边陪小雪说话,小丫头话多及了,一直缠着他问这问那。
“苏叔叔,你是不是有超能力?”玩了一会儿,她神秘兮兮地靠过来,“那天我看见你手上的火了,特别漂亮!能不能再给我看看?”
“不行。”
“看看嘛看看嘛。”她撒娇地摇苏文谦的手臂。
苏文谦这人吧,本来就心软经不住求,这么被小朋友泪汪汪地多盯了一会儿,立马就败下阵来。他把灵力往指尖聚,燃起一簇很小的火苗。
“哇!好厉害!”小雪夸张地拍手,咯咯咯地笑,笑得这屋子里的阴郁也似乎暂时散了。
这时候她妈妈过来道了个谢,把小雪牵走了。
屋子里就又安静了下来,他坐了一会儿,去楼顶找他的狼,它们趴在寒风瑟瑟的楼顶,幽怨地盯着他。
他就跟它们一起坐在楼顶吹风,看天渐渐暗下来,看灯火逐渐点亮,看月亮越升越高,看那些看不清楚的星星。
“那些人叫他师父,他说他过得挺好的,看来是没说假话。”他双手枕着头,喃喃地跟狼说话,“我是不是忘了问他三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问了他会说吗?”
狼不说话。
“你说找到了怎么感觉还不如没找到呢?”一口气闷在胸口怎么也舒畅不了,苏文谦试图安慰自己,“至少亲眼确认了他还活着,挺好的。是吧?挺好的。”
白噬过来舔了舔他的手,他就把脸深深地埋进白狼厚实的毛里,轻轻地问:
“你说,我是不是个笑话?”
晚饭后小雪从家里出来敲苏文谦的门没敲开。
做完了作业她又来敲,这次门开了,苏文谦喷着酒气问她你干嘛?
她很生气地反问,“你干嘛呀?”
“喝酒啊。”苏文谦开了门就回去坐沙发上继续喝,两条狗也醉醺醺地在地上打滚,露出柔软的肚皮。
小雪居然一点都不怕,绕过两张大毯子样的狗,给苏文谦手里放了一块东西。
“谢谢你呀。”她笑嘻嘻地说,“帮我妈妈赶跑了大坏蛋。”
苏文谦看着手心里的巧克力愣了一愣,随后才觉察到似乎已经很晚了。
“你妈妈呢?”
“她上夜班去了。”小雪得意地说,“不然我还出不来呢。”
“那你还是别出来了,快回去。”半醉的苏文谦一下子清醒了,半夜人家小女孩跑自己家里来了,要是被人看见八张嘴也说不清楚,赶忙把酒放下,推她回去,她不肯,说什么老师说喝酒不好你能不能别喝。
苏文谦赶忙答应好好好,好不容易才把小祖宗送出门,又亲眼见她回屋锁门才回来。
一番来回,醉意也差不多没了。
后来几天,小雪老是往他家跑,他这才发现,她妈妈秦紫舒不知道是太忙还是心太大,这孩子几乎是半无人看管的状态,又挺懂事的,知道去上学,能自己洗衣服,回家如果没人就随便吃点泡面饼干什么的。
正是长身体的年龄,这怎么能行呢。
于是苏文谦去买肉的时候开始有意无意地买点排骨里脊什么的,顺便抓两把新鲜菜,晚上炒两个菜给小雪端过去,后来她干脆直接过来吃饭。秦紫舒知道了道过谢,尝试给过菜钱,被他推辞了之后也就随他去了。
不知道为什么,做菜的时候他觉得心很静,专心想着火候熟度,想着什么时候下盐,什么时候放糖,心里就不会去想其他事情。小雪吃饭的时候腮帮子鼓鼓的像个小仓鼠,有时候跟他说点上学路上的趣事,有时候抱怨一下同学,虽然都是鸡毛蒜皮的小事,却让人觉得很开心。
日子就这么一眨眼过去了,临近春节的时候,岳山的电话来了。
“苏道友,日子快到了,今年还来吗?”他的声音断断续续的,夹杂着风声,大概又是在哪个山头找到的信号。
苏文谦默了一下日子,惊觉又是一年了。岳山是个做事极其认真的,说不定已经把法阵都准备好了,自己这四个月浑浑噩噩的,倒是忘记跟他说了。
“不来了。”他说,“今年不来了,以后也不来了。”
“哦?”岳山的声音拔高了八度,“人你找到了?”
苏文谦又默了一会儿,没有正面回答,只说,“不找了。”
“不找到了?”岳山似乎听出了点什么,喃喃地说,“不找了好,不找了好啊。”他重复了好几次,又说,“那你什么时候过来把你的命烛灭了吧。”
“嗯,过两天就来。”苏文谦挂了电话。
此时他正站在菜市场里,拎着一只塑料袋,里面是条四斤重的鲤鱼。周围是菜农的叫卖声,主妇讨价还价的声音,小孩的哭闹声,烤地瓜的香味,蒸笼里腾起的水汽。
闹哄哄的,又充满了烟火气。他从来都没觉得尘世这么生动过。
原来师父说的入世修心是这个意思。
似乎是,真的放下了。
回去他就开始收拾行李箱,想着先去飞袅渡,再回观里,这么多年没见马天师了,怪想的。
只是吃着晚饭跟小雪道别的时候,小家伙哭得简直惊天动地,她一边哭一边往嘴里扒拉鱼肉,抽着嗝儿说,“你要走了我怎么办啊?我好怕那个坏蛋回来呀。”
苏文谦叹了口气,又把行李箱放回去,想着过两天吧,再过两天,这一拖又是半个月。
过年了。
小雪的姥姥姥爷从老家过来了,老两口包了饺子邀请苏文谦也过来吃,连两条狗都有份,大家就这么其乐融融地挤在一起看了春晚。门都开着,小雪在两边跑来跑去。突然摸出个黑色的袋子给苏文谦看。
“苏叔叔苏叔叔!”她趴到苏文谦耳边悄悄地说,“这里面有人在说话。”
“你能听见?”苏文谦眼见她拿着锁灵嚢,想起来曹必达还在里头。
“嗯嗯嗯。”小雪得意地点点头,说,“他在骂人,他还说……说他想起来去苍结山之前去过哪里了,莫名其妙的。”
于此同时,松江的江心,一艘停了很久的小货船突然打开了发动机。
“上钩了!快!马力开到最大!”单棱扶着船舷,探头去看水里。漆黑的波浪中,什么东西在飞快地摆尾,锁链被扯得笔直。和尚从袋子里放了什么东西出去,一时间水花四溅似乎在打斗。另一艘船同时突突靠近,北伐拿着把鱼枪,对着水下的东西发射出去,
然后动静渐渐小了,他们打开绞盘,锁链慢慢收拢,拖上来一条头上长角的大鱼,鱼叉正中腮上,腥臭的血流了一甲板。
池铁城拿出把长刀,利落地结果了这鱼,又一刀刨开肚子,伸手进去掏出个圆乎乎的鸽子蛋大小的东西,草草擦了两把用布包起来放进怀里。
和尚突然说,“师父,不对劲啊,你看这鳞片。”
他扬起手,给池铁城看他掰下来的半圆形薄片,足有半个手掌大小。
“鱼的鳞片都是一岁长一纹。”他简短地解释道,“这个鳞上面只有三条纹,说明这鱼只有三岁,但有三岁的鲤鱼怎么可能化妖结丹?”
“又是这样?这年头化妖都不需要修炼了?”单棱愤愤不平。
池铁城接过那鱼鳞想了一会儿,问单棱,“卖给我们消息的人在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