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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 3 章 ...

  •   两只狗等欧阳走远了才睁开眼,白狗打了个哈欠,“你睁眼说瞎话的能力越来越强了。”
      黑狗看着曹必达有点疑惑,“要吃了这个鬼吗?”
      苏文谦一言不发,回身慢慢坐进沙发里,眼睛冷得吓人。曹必达飘到他身旁,嘴巴一张一合,屋子里又阴风阵阵。
      “你说我该不该把你灭了?”他侧过头去看曹必达,曹必达面色僵了一下,疯狂摇头。
      苏文谦又闷了很久,仿佛下了个什么决心,这才走进卧室,翻出床头柜里压着的两张黄纸,铺开,裁好,画出艰涩的纹路,最后把纸团成两团塞进耳朵里。
      “说吧,怎么死的。”他看向曹必达。
      “苏文谦你行啊,我死了就不把我当人看了吗?”耳朵里突然就是曹必达愤怒的声音,“你还拿缚鬼咒栓我,反了你!要不是我死了,我……”
      “对啊,你死了。”苏文谦面无表情地打断了他,“你活着的时候我们也没说过几句话,现在也不想跟你聊天,直接说吧,怎么死的?”
      曹必达似乎被问住了,抓了抓脑袋,想了半天,颓然下来。
      “我不知道。”他说。
      苏文谦微不可查地呼出一口气,肩膀一松,他真怕曹必达脱口而出那三个字,然而不知道为什么,心底深处又有点失望。
      曹必达还在努力回想,“我就记得当时我在屋子里看电脑,然后小镜子过来问我午饭是去食堂吃还是端过来。再然后……”他抠着脑袋,“再然后就是觉得很吵,一睁眼发现自己飘在房梁上,下面有个人躺在地上,秀才和小镜子正跪着按他胸膛,等到医生过来抬他出去的时候我才发现那个人的脸跟我一模一样。”
      苏文谦听得意兴阑珊,“你应该知道,死了还在阳间徘徊肯定是有未完事或者执念,你的是什么?”
      “我想知道我怎么死的。”
      苏文谦冷笑了一下,“死都死了,何必搞那么清楚。”
      “我想知道我怎么死的。”曹必达坚持。
      “这世间每天都有那么多人死得不明不白,要是每个都要刨根问底那得多累。”他说,“不如送你场安魂法事,安安心心投胎去吧。”
      “不行。”曹必达像个复读机一样,“我想知道我怎么死的。”
      他刚刚神色虽然阴沉,但与活人差别还不大,现在这句话重复多了,嘴角渐渐裂开,眼珠浑浊发白,眼眶里渗出黑血来。
      黑狗伏低了身子,咆哮起来。
      苏文谦一拍茶几,掌上用了寸劲儿。没来及的收的茶杯里腾起一团茶水,凭空组成个字符。他顺势一推,那水符就咣当一声撞上曹必达,像是有实质一样,直接把他撞成了一团散雾。
      “你好歹也是凌云观的外门大弟子,还封过法师当过掌门,跑到我这里化厉鬼你好不好意思?”
      那团散雾又渐渐融合起来,变成曹必达的样子,也不流黑泪了,看起来白白净净很像个人。
      “继续说吧,你去苍结山干什么?”苏文谦起身给自己泡了杯浓茶,这一晚上折腾来折腾去也没睡两个小时,说的话比平时加起来都多,还要扛着一只鬼的阴气。他快困死了,真想一把捏灭了曹必达,蒙头大睡。
      “那边有个表亲说家里闹鬼,正好我路过那里,就顺路过去了一趟,苍结山那么大,不是每件事都跟你池师兄有关。”曹必达老老实实地飘着不动,又疑惑起来,“欸我到底是顺什么路过去的?”
      苏文谦看他颠三倒四的,已经不想再多问。这世间规则就是这样,任你做人的时候再精明聪慧,变鬼之后不去投胎,滞留阳间越久神智就越不清醒,直到最后忘掉一切,只剩癫狂的执念。
      苏文谦打开衣柜里翻了翻,从道袍里摸出最后一个锁魂囊,念了个口诀,把曹必达收进去,对着口袋敷衍了一句“你休息休息,想起什么咱们再说。”
      囊里立刻飘出曹必达的怒骂,苏文谦假装没听见,把耳朵里的纸团扯下来,又想了想,摸出手机摁了秀才的号码,“秀才啊,嗯,是我,你别激动,我很好。你跟师父说一声,曹师兄的魂给我收着了,问问他怎么处理。别问了,不好解释。就这样啊,等你回话。”
      说着话,天色已经亮了起来,他真的扛不住了,倒在床上呼呼大睡,两条狗子互相看了看,没趣地甩了甩尾巴。

      这一觉睡得不太好,苏文谦又梦见自己回到苍结山,在湿漉漉的草木泥泞里扒拉什么,他记不起自己要找什么,但就是很焦急,仿佛只要找不到就活不下去一样。
      醒的时候出了一身汗,他默默去洗了澡。三年了,还在做这个梦,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永远都走不出这个梦境。
      外面下着雨,外卖生意应该很好,但已经是下午两点,他不想出门,于是草草吃了些东西,坐下来又打开电脑,顺手想打开笔记本,结果左手拿了个空。
      “白噬,把你屁股底下的笔记本给我拿过来。”他隔空喊了一声,昨晚他把笔记本扔在了沙发上,忘记收了。
      白狗拱了拱鼻子,叼着笔记本屁颠屁颠跑过来。苏文谦摸了摸它的头,拿起本子,刚翻开就楞了。
      谁把最后那页撕了?
      欧阳湘灵?
      什么时候?
      仿佛为了回答这些问题,门咚咚咚地响了。
      “那个女人又回来了。”白狗抽了抽鼻子,回头看他,“要我们把沙发让出来吗?”
      苏文谦揉了揉太阳穴,把这尊大神又放了进来。
      “苏文谦!”欧阳湘灵气鼓鼓地拍出张纸,“你一个道士,要我别寄希望于宗教信仰,你就不觉得说出来毫无说服力吗?”
      苏文谦伸手收回了那张皱巴巴的纸,展平了看了看,就是自己笔记本上丢的那页。
      上面写着“2017年3月2号,苍结山南麓,徒步营2号行动,领队李民,3月3号驴友张笊峰走失,3月5号自己归队,事件是真的,已证实。”张笊峰的名字被加粗,打了个问号。
      “那又怎样?”他抬头,一脸无动于衷的样子快把欧阳湘灵气死了。
      “苏文谦,我问你,你为什么一直在这个城市呆着?全中国那么多城市,你不上不下的为什么就偏偏选了这里?”
      “我喜欢。”苏文谦死鸭子嘴硬。
      “你不说,我来说。”欧阳湘灵气得走来走去,“我不知道你用了什么方法,但你肯定笃定了他在这个城市对吗?而且你当外卖员不是为了挣钱,是因为只有外卖员可以堂而皇之地进入每栋小区每栋楼对吗?你知道他没死!而且一直在找他!”
      “就凭这张纸你就这么推断?”
      “对啊!就凭这张纸!”欧阳湘灵昂起头瞪他,“2017年3月4号之亮他们出事,你记录的这支驴友正好这个时间段出现在南麓。我不信两者之间没有什么联系。”
      “苏文谦。”她很认真地说,“我有公安的关系,查很多东西比你容易得多,我们一起找池铁城好不好?”
      “为什么?”
      “我想当面问他,杨之亮死前都经历了什么,他看见了什么,他说了什么,他痛不痛苦,他……”
      她说不下去了,眼泪哗啦啦地流下来。
      “何必呢。”苏文谦长叹了一口气。
      “我就是想知道啊……”欧阳湘灵蹲下来,捂住了脸,哭得不能自已。
      “其实我也不知道这群驴友跟他们有没有关系。”苏文谦站着看她哭了一阵,好脾气地蹲下来,递给她几张纸巾,“你猜对了,这三年我白天送外卖,晚上自己在网上扒拉那段时间跟苍结山有关的全部事情,一个一个分辨,筛选,调查。这群人的事情不大,又在山的另外一边,只有几个自媒体草草提了两句。我混了好几个驴友的论坛,加了很多群,前几天终于联系上了他们的队长,拿到了那个失踪又被找到的驴友名字。但是啊。”
      他轻轻地说,“不要抱太大的希望,很可能也是个毫不相干的事情。”
      欧阳抽泣着抬眼看他,下雨天阴沉沉的,灯光也不太亮,苏文谦的脸模模糊糊的,只能看见微微抿住的嘴角,说不清是笑还是哭,他看她的眼神充满了悲怜,眸子里是深不见底的悲伤。他到底经历了多少失望,才会淡然地说出“不要抱太大的希望”这种话?
      然后她回过神来,把手机摁亮,举起来给苏文谦看。是一条长长的微信,发信人是张姐:
      “你运气好,这个张笊峰名字里有个生僻字,重名的不多,全国就三个,2017年去过苍结山的就一个,眼下住在松江市,登记地址是风云路67号5栋三单元404。别外传,看完就删啊,你张姐还不想提前退休。”
      松江市?
      就在这里?
      苏文谦感叹欧阳湘灵公器私用效率就是高的同时,又觉得这个地址有点眼熟。
      不就是昨天送的最后那单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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