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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 5 章 ...

  •   精神稍微一松懈,沈非凌竟是真的昏了过去。

      这一次他什么都没梦到,只是陷入了一片黑暗。

      这一觉睡得他浑身酸疼。

      原本因为高度紧张而被忽略的痛觉一下子全部涌了上来。

      “咳咳咳!”沈非凌虚弱地干咳,把自己咳醒过来。

      因为咳嗽,骨裂的肋骨跟着颤抖,疼得他直皱眉。

      沈非凌睁开眼,正对上一个贼眉鼠眼的瘦小男人。

      男人看到沈非凌醒了,笑得露出一嘴大黄牙,阴森森地说:“你醒了?小子你运气不差,被丢到河里还能活下来。怎么样,你现在落在我们这群蛮子手里了?我们可是会吃人肉喝人血的!”

      沈非凌装作被他吓到了,紧攥住身上的被子,假装紧张又惶恐地四处看,似乎是想要找个能倚靠的人,实际上沈非凌在观察周围情况。

      这是一座用茅草盖成的窝棚,窝棚最多也就一人高,几根歪歪斜斜的木头支撑着茅草棚子,用藤蔓编制的席子当门。

      因为没有窗户,窝棚里十分昏暗,幸亏沈非凌一直没有关闭系统屏幕,所以勉强还能看清楚窝棚内部的环境。

      窝棚的土地被简单压实过,东南角有个小小的土灶台,土灶边有个矮胖的婶子在熬什么东西,为了通风当做门的席子被拉起了一条缝隙,透过开着的门缝还能看到来往的人。

      窝棚内用板子和石块搭了一张大通铺,大通铺上连一床被子都没有,只是粗糙的木板,而自己身上盖着一床麻布被子,手感上来判断里面应该是装得稻草之类的东西,更多的沈非凌就判断不出来了。

      “我。”沈非凌有些艰难地说了一个字,他用的是郑朝官话,他甚至尽量模仿了一点沈福在逃难前的口音。

      “我、这是、在哪儿?”

      “哎呦呵,我都说了你落在我们郑蛮子手里了,你怎么还问这个?怕不是傻了?”高五郎摇头晃脑地说,虽然他的语气戏谑,但是目光冰冷,似乎只要沈非凌表现出一点不对劲,高五郎就会立马动手杀了他。

      正在一旁煎药的刘娘子嗔道:“郎君,你吓唬他做什么?你个猪油蒙了心的家伙,不看看他连郑话都不太会说了。”

      刘娘子端着一碗淡褐的药走到床边。

      “先别说了,你先喝药。”刘娘子笑容亲切,她脸如圆盘,对比她郎君要白上许多,白白胖胖的刘娘子一笑,左脸还有一个小酒窝,光是看着,就让人觉得她是真心对你好。

      沈非凌心想,这不就是一个唱白脸一个唱黑脸?

      他没有接药,反而是将自己的身体缩起来警惕地看向两人,要不是他现在浑身疼,他早就把自己缩到墙角了。

      “我、我能、干活!你们别杀我!别杀我,别打我!”

      看到他的反应,刘娘子和高五郎相互对视了一眼。

      刘娘子将手中的陶碗放到床板上:“你啊你,别听他乱说,我们可不会乱杀人,你别害怕,你还记得你是怎么被浑格人抓住的吗?你还有亲族吗?”

      沈非凌没有立刻回答他,反而是浑身发抖了一会,等了一会他怯生生地看了他们两眼,咽了咽口水,没有说话。

      “这么个汉子,怎么这么黏黏糊糊的,你快说,再不说,我们就把你丢出去!”高五郎粗声粗气催促道。

      沈非凌身子一颤,看起来更害怕了。

      “你啊你,都让你慢些说了,你是郑人我们自然不会把你丢出去,你细细想想,你是怎么被浑格人抓住的吗?你还有亲族吗?”

      刘娘子温柔慈和地又重复了一遍刚才的问题。

      沈非凌飞快地多瞅了几眼慈和的刘娘子。

      他垂着头,似乎是艰难地鼓起勇气才磕磕巴巴地说:“我是祁州司县槐树村人,姓沈。沈福,原是县学的学子,不知何处,同阿姊父母逃难时被浑格骑兵抓了去。”

      他舔了舔干涩起皮的嘴唇,沈非凌声音干涩吐字含混缓慢,前言不搭后语,似乎他已经很久没说过这么多话了。

      听得高五郎直牙疼,要不是看在他瘦的不成人样的份上,他恨不得提着沈福的脑袋让他说快点。

      刘娘子暗自点头,祁州司县她倒是听说过。

      二门那边坞堡似乎有几个祁州司县人,若是这人真是县学的学子,那应当不是浑格人的探子。

      “这样啊,那太巧了,我们这二门坞堡有些祁州人,你说不定还能找到亲眷。可惜,我们这是西坞堡,你暂时见不到他们,我得让人帮你传话。”刘娘子热情地说道。

      他们原本只建立了一个很小的坞堡,那时候人连吃的都没有能有多少力气?坞堡中围了田地,有房屋,窝棚,瞭望塔,猪圈等等,只是后来人越来越多,他们就又在外层围了三道门,内坞堡之外都是外坞堡。

      坞堡外还有一个流民营,很多得了时疫或是刚从其他三国逃难来的郑人,都会暂时住在流民营,有些手艺本事的才能直接进入坞堡。

      每道门之间都有守兵和供人生活的屋子和窝棚,这也是为什么浑格人虽然觉得郑蛮子碍眼的,但又不会轻易来攻打他们。

      谁让他们当年忙着建立许国,并没有把他们这些流民当回事,等跟他们毗邻的浑格人发现这些流民的时候,这群流民已经不是好对付的。

      各道门只在辰时到未时开启,他们现在所在的窝棚就在外门与三门之间。

      沈非凌露出喜悦的神情,随即又有几分落寞。

      “你还记得你亲眷叫什么,是何模样吗?”刘娘子虽然心中已经信了几分沈福不是探子,但还是要托人去传个话,找一找有没有认识沈福的人。

      “多、多谢。”沈非凌一边回忆一边说道,“我爹沈四柱,会木工,娘亲于氏为人和善有些柔弱,大姐儿外人都唤她沈大娘,阿姊她力气大,婆家刘家以前是做豆腐的,有一手点豆腐的手艺。”

      “二姐沈二娘长得最好,我那二姐夫周勇山以前是衙役,应当能护着二姐。只是不知他们现下在何处。”

      沈非凌没有编造身世背景,一来是骗不过,二来是如果真能找到沈福的亲人,他好歹占了沈福的身体,总该是做些什么,沈非凌可不喜欢欠别人的。

      不过他也知道,沈福的亲人大多是女眷老人,只有二姐夫说不定能活下来。

      这些沈非凌能记得那么清晰,是因为沈福在这些年里反复想他的亲人。

      不是想念,而是埋怨。

      埋怨他的亲人护不住他,让他被浑格人捉了去,等他被救出去定然要给他们一些苦头吃。

      日子长了,沈福开始想起爹娘阿姊的好来,只是心中的埋怨更深了。

      他埋怨二姐夫当时只顾着二姐,埋怨有力气的大姐没抓紧自己,埋怨爹娘走得太慢拖了他的后退……

      所以沈非凌对沈福亲人的记忆格外清晰。

      他现在还能隐约感受到沈福对亲人的怨恨,他从来只看重自己,不管旁人死活。

      沈非凌闭了闭眼,有些难过,为了沈福那些亲人,他们是有错,不应该溺爱沈福,但沈福临死还在怨恨他们,沈非凌不由得心中暗叹了一声。

      刘娘子听他说得如此相信,对他的来历更是信了三分,又见他面露忧色,她再次开口的时候语气便真切了不少。

      “你别忧心了,我尽早托人打听打听,只是天地之大想要寻人也不容易,你先顾好自己才是,来喝药吧。”

      这回刘娘子是真心劝他吃药了。

      虽然沈非凌身上不发热,但还是要喝一碗药汤。

      这药汤是防寒的,凫水的人平日都要喝。

      煮过三四次,这药汤已经清汤寡水了。

      但好歹也有点药效不是?

      沈非凌这次没有躲,伸出手接过陶碗道了声谢便将汤药一饮而尽。

      他们刚耽搁了些时间,药汤已经不烫了。

      微微的辣意和苦意夹杂着土腥气,沈非凌喝完胃里直翻苦水。

      “你这么说清楚便好,我们还能吃了你不成。”高五郎抱臂说道,“你可知我们为何要救你?”

      刘娘子一听,就知道自家郎君也信了这沈福的话。

      就算不信也无妨,真要是探子操练的时候淹死在庆河里便是。

      他们这边可不养吃闲饭的。

      沈非凌将陶碗小心地递还给刘娘子,他茫然摇摇头,表示自己不知道。

      他的反应似乎取悦了高五郎,他嘻嘻一笑说道:“你能从河中游出来,应当会凫水,这个窝棚就是给你们这些善于凫水之人住的。”

      沈非凌眼皮轻轻颤了一下,这话他听那些带自己过来的人讨论过,问题是他不擅长游泳啊?!

      算了,现在还是应下来再说。

      “我能住在这儿?”沈非凌语气中带着惊喜,沈非凌感觉自己的演技是越来越好了。

      高五郎对他的反应颇为满意:“那是自然!”

      “多多操练,黑夜渡河跟对岸做点买卖,你若是能干成往后便能一直住在这窝棚里,彭家给吃给喝。彭家你可知道?”

      沈非凌点点头:“知道,他们说郑蛮……”他声音顿住。

      “嗨,我们自个都说自己个是蛮子,你只管说便是。”高五郎见他又露出那惶恐胆怯的模样赶紧说道。

      这人怕是被人打怕了,说句话都吞吞吐吐的,真不像是个汉子。

      沈非凌这才继续说道:“我听看管我们的人说,郑蛮只听彭家和吕家人的。”

      当年躲过杀戮的有好几个小姓族人,但这些年过去了他们内部不知发生了什么,现在这些流民都以彭家与吕家为首。

      浑格人不是不想收买这两族人,最好能不动兵就能瓦解他们为己所用,为以后攻打郑国做前锋!

      但是彭家和吕家不以为然,事情不成,浑格人只能把气出在他们这些郑人奴隶身上,那段时日看管他们的人格外喜欢鞭打他们出气,打他们的时候还会嘟囔几句彭家和吕家。

      “你这人知道的倒是不少。”高五郎细小的眼中闪过一丝精光。

      沈非凌结结巴巴地说:“看管我们的人,平日鞭打我们的时候会骂些话。”

      他没细说,刘娘子和高五郎却哪能不知他是什么意思?

      高五郎面色不善,干咳了一声说道:“你既知道,便要明白,咱们虽然看重难逃来的郑人,但你若是没点本事,你自个也活不下去。”

      沈非凌垂着头,几乎是微不可查地点点头说:“我晓得。”

      “你知晓更好。咱们外门的凫水棚是我管着的,你往后叫我高五哥便是。”高五郎语气好了点说道。

      “郎君说话重了些,你不必太过忧心,这几日你先好好歇息,我托人打听打听祁州来的人,看能否找到你的亲眷。”刘娘子笑着说道。

      沈非凌看似听话地点点头。

      “你先歇着吧,待会操练的人也该回来了,都是你这般的青壮,你见了便知道了。”刘娘子笑盈盈地说道,她拿起陶碗轻轻拍了拍高五郎的肩膀。

      然后就走了出去。

      她则是去托人去找祁州来的人,打听沈福说的是真是假。

      只是她就是个在外门附近住着的妇人,想要打听二门坞堡的人也不容易。

      没个几天是弄不清楚的。

      沈非凌没有轻举妄动,在刘娘子走后他就装作困倦的模样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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