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森医生和他的工具人》秃毛喵喵

1、第 1 章 做梦的军医

　　寂静的深夜，战斗也已经暂时告一段落，黑暗中，四周都是静悄悄的，连常见的虫鸣都没有。这里是常暗岛，在传闻中都不存在的常暗岛。

　　人工制造的岛屿，不属于国际上的任何一个国家，这里的一切都是机密，除了来这里战斗的异能力者，连大部分军人都不会听说过这个地方。

　　没有知名度，相应的，后勤补给也不会多充裕，就只是麻木的生活，每一天都是血腥和屠杀。

　　战争已经进行了好几年，经过无数次硝烟和战火的洗礼，整个岛屿都被削平了几米，别说是在夜晚鸣叫的昆虫了，就是一颗绿草，都无法在这里生存。

　　即便如此，这座岛屿上，还是生活着很多人，而且还是很多军人。

　　虽然客观的说，还是管他们叫炮灰或者工具更加合适，但是在明面上，他们都还是军人，是能够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换得一点补贴，给家里人挣口饭吃的。

　　分明是卖命的活，挣到口袋里的那点子钱，还不够养活家人。

　　一个大兵不知道从那个营地中走了出来，神色木然的随便找了一个坑沟躺下，仿佛是在等死一般。当然了，确切的说，他也确实是在等死，来到这里的人，几乎没有谁敢奢望着还能离开，只不过这个大兵是给自己找了一个归路罢了。

　　没有绿色，缺少补给，空气中除了硝烟的肃杀就是铁锈的腥气，长久的生活在这里，内心仿佛都变得荒芜了，像这样精神崩溃，独自离开营地找死的人还有很多，这个大兵不是头一个，自然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在距离这个大兵几十里外的一个石壕后，有一个隐蔽的据点。

　　在这里所有的灯火都已经熄灭了，生活在这里的人正抓紧时间把握有限的休战时间休息。

　　寂静的夜晚中，一个小房间中，病床上的男人忽然惊醒了，豆大的汗水顺着他的额角流下，瞳孔也也因为惊恐而缩成一个小小的针尖。

　　屋外有人听见了动静，立刻大声的喊起了森鸥外的名字。

　　森鸥外抹了一把头上的汗水，顾不得平复心情，立刻披上衣服，一面唤门口的人进来，一面收拾自己的医药包。

　　男人进来看见整理医药箱的森鸥外，脸上立刻露出了纯然的笑容：“森医生，您醒了，真的是太巧了。有出去探查的小班长受伤了，您快去看看吧!”

　　嘴里说着这样的话语，立原小少年的眼睛却不敢对上森医生的视线，任谁都知道他这话其实就是假话，但是有些时候，人总是也要说点子假话的。

　　今夜巡逻的小班长确实受伤了，但是伤的并不重，正是处在可治疗可不治疗的临界点，血虽然流了很多，但是并没有伤到筋骨，要是按照乡下的处理方法，搞些细土敷伤口，似乎也是勉强说得过去的。

　　森鸥外是他们的队医，按照常理来说，拜托森医生来为他们治病是很正常的事情，但是每次拜托森医生为他们治疗的时候，队伍里的人多半都是像立原少年一样尴尬的。

　　原因无他，缺医少药，明面上没有药物，谁也没有那么厚的脸皮，就能理直气壮的让森医生从自己的腰包里掏钱给他们找药。

　　说来也尴尬，他们这些人都是是给日本打仗的，都是些有本事的人，每天也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无论从哪个方面说都是极对得起国家的，可是他们的国家，竟然吝惜一点军需。

　　细细数来，上次得到足量补给的日子，竟然已经是半年前了，之后的漫长岁月里，别说是后勤药物了，就连食物都是要数着数量吃的。

　　之前得到的那点子补给，没出三天就已经用得差不多了，如今森医生手里那点药品，都是森医生自己搜集原料做的。

　　这些药物有的是森医生自己费劲力气托人捎来的，有的是森医生自己用各种化学物品做的，反正不管森医生是怎么得到那些药品的，也都是人家医生自己的本事，和他们和后勤是没有半分钱关系。

　　想要用药的时候，他们这些连补给都拿不到的大头兵，自然也拿不出额外的钱给森医生，顶多也就是每月开荤的日子，打饭的时候，把自己的半块咸鱼送给森医生吃，可是那么一点点东西，怎么也比不上药物的价格。

　　脸皮没有那么厚，现实又逼着他们惦记森医生手里那点药，面对这个男人的时候，大家伙自然就格外的不好意思。

　　都是靠军饷混饭吃的，没道理人家森医生因为有手艺身上轻松那么一点，就该从自己的口袋里掏钱贴补他们。

　　立原自己不懂森医生为什么用琼脂等东西就能制作抗生素，但是这并不影响他高看森医生一眼。

　　到了现在，他们所有的吃穿用度都是要靠着自己获取，别的东西尚且能对付，但是这药物方面，就只能厚着脸皮来管军医森医生要了。

　　来人是一个很年轻的少年，同大学毕业出来参军的森鸥外不同，这人不过是中学生的年纪，分明还在上学的年纪，就因为天赋出众，被迫辍学，拉来常暗岛上参了军。

　　在此之前，立原已经在森医生的房间门口彳亍了很久，一直等到森医生自己醒来，才肯开口喊人。

　　不是森医生人不好不肯给药，实在是药物的数量有限，就这么一点药，谁也不知道他们还要这点东西坚持多久。

　　这次把这份药用了，说不得只是能够让一个人免除残疾，但是下一次说不定就能挽救一个人的生命，越是在这种艰难的时刻，有限的资源就越是要得到充分的利用。

　　想到小班长的伤，立原甚至不知道自己该不该过来找森医生，但是既然已经走到了这里，立原也就不好再空手回去了。

　　听见森医生虚弱的声音，立原进到森医生的房间里接着走廊上微弱的灯光，立原看清了这个小小的房间。

　　不大的房间中，一个大大的桌子占据了大半的空间，上边瓶瓶罐罐摆放了许多东西。

　　分明合该是凌乱的模样，但是那些连大小尺寸都不一样的瓶子，竟然被异常整齐的从高矮到尺寸都排了个整齐，看着茶色罐子里的药物，立原心中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要是等立原少年见得人再多些，再长大些，他就能知道，他此刻心中的那种情感，是对强迫症洁癖人士的肃然起敬。

　　看着那些药品，想到之前森医生还没来时他们的窘迫，立原脸上立刻露出了带着自豪又混着愧疚的神情。

　　森医生真的是一个很厉害的人，分明是东大毕业的高材生，却在这里和他们一起，当着前线的高级炮灰。可是他们都这么没用，只会消耗着森医生得来不易的药物，却连一点忙都帮不上。

　　森鸥外此刻并没有注意到立原复杂的心情，刚刚被梦境打击过，此刻他的脑子还没有太清醒，收拾好了必备的医药物品，森鸥外立刻就背着药箱和立原出门了。

　　等一切都处理好后，森鸥外一身疲惫的被立原送了回来，看着殷勤的立原的小少年，森鸥外瑰红色的眼睛里是复杂的情感。

　　谁能想到呢，此刻这个在他身旁，因为两颗消炎药而忙前忙乎的少年，过不了多久就会因为自己的异能力而大放光彩了。

　　按照过往的动作来说，森鸥外此刻应该把握机会，和身为异能者前途光明的立原少年打好关系，可是之前的梦境实在是太真实了。

　　即便内心强大入森鸥外，此刻最需要的也不过是一个人静静。

　　送走了一心要给自己做金属柜子的立原，森鸥外长舒一口气和衣躺在床上。

　　疲惫的大脑已经在疯狂叫嚣，森鸥外那些小小的洁癖此刻已经消失了一般，除了躺下歇歇，森鸥外已经别无他求了。

　　被打折的补给已经推迟了半个月了，森鸥外队伍里的最高长官也已经被打死一个月，却依旧没有接替的人员了。

　　复杂的人际关系，客观上实在缺乏的补给，连日来的压力，已经让男人的神经绷紧到了极限，可是即便如此，这些东西也没有梦境中发生的事情可怕。

　　屋子里黑漆漆的，森鸥外在黑暗中睁着眼睛，回顾着梦中发生的一切。

　　在梦境中，不久之后，现在疯狂争权的几个长官就都会折在一次外出任务中，而因为学历身为高级军医的他，就会成为常暗岛上的日本最高长官。

　　接着，那就是一段让人绝望又充满血腥的岁月，虽然他的位置一直没有变化，但是梦中的森鸥外还是怀着自己的野心的。

　　战争在后期虽然注定会败，但是梦里的他还是希望能够凭着这段经历成功走上政坛，成功掌握自己的命运。

　　为了这个理想，森鸥外旁观了很多可笑的计划，被当成工具又能怎么样呢，只要保持绝对理智，就能在没一个深夜告诉自己这并不痛苦，只要再坚持一下，到了战争结束，他连同他手下的兵就都可以拥有美好的明天。

　　可是事实多残酷啊！

　　用手臂遮挡住脸，黑夜中，森鸥外无声的哭了。

　　谁能想到，他们这些人付出了一切，到最后竟然会被视作垃圾的赶出去呢？

　　他手里的兵精神崩溃了，梦中的森鸥外还能咬牙撑着，可是等他撑到最后，迎来的是什么，是战后对军人的抚慰吗？

　　不是的，是那脑满肠肥的政客的追责，他们竟然质问那个失去了所有伙伴的军医，他们指责他为什么不能代领一个团的人打败超越者。

　　哈哈哈，多可笑了，核弹都打不死的超越者，什么时候竟然也成了他的责任了，这场战争难道不是政客的责任吗，自大的要和超越者刚，因为贪婪而伤害了那么多人的性命。

　　森鸥外不知道自己的未来何去何从，在梦中，有一个他被否认了身为医生的一切，挨了一顿打，被他效忠的国家剥夺了所有赶出了政府的大门。

　　如果森鸥外再蠢笨一些，他就可以告诉自己，梦中的一切都是假的，只可惜，他太了解自己，梦中的森医生做了所有他会做的事情，怕只怕梦中的一切还是经过记忆美化的。

　　现实中，森鸥外躺在常暗岛的基地中，流着泪水，在黑暗中回顾着自己的前半生，在这一夜，他给了自己一个软弱的空间，在这一夜，他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