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赴岁》千鸟寄红笺

44、只影成双

　　“哥哥。”容璇穿戴好后，向谢锦走来。
　　闻钰正巧来传话，说季秋在城门口等容璇。
　　来得比预想的快。
　　谢锦领着人往后门走，走到四下无人之地，冒出几个黑衣人拦路，并未多说，就冲着他们而来，谢锦带着人往外跑。
　　闻府前再度施粥，引着百姓聚集，一个丫鬟端着馒头从正门出来，无人注意到她，借着给百姓发馒头，她混在人群中不见踪影。
　　南边城门光景更为惨淡，已有几户人家将死去的人陈列在外，容璇看在眼里。
　　季秋跟她想到了一处，静静地等在南门口，一身素衣，长身玉立，依旧斐然。
　　大概是算着时间，容璇刚走进就听见他问到，“愿跟我走吗？”季秋已然转过身，一瞬不瞬的看着容璇，等着答复。
　　来的路上，容璇想过很多说辞，但临了真见到季秋，心里安定下来就干脆不绕弯子了，还只一句，“我不能离开。”
　　本以为季秋会再问，他却握住容璇的袖子，“先找个安全的地方。”
　　季秋拉着容璇的手臂，不紧不慢地走着，微微落后的容璇只能看见他的侧影，但安心却不减，“你怎么来得这样及时？”
　　许是情形不同往日，季秋都比平日要认真，“家中人染病，花了些时间安置，来得晚了，还望姜姑娘不要怪罪。”他的话中透着疏离。
　　若是不知面前之人，也曾教过自己骑马射箭，容璇那点安心也还该散了，一时之间，话语缄默，能听见街头人讲话的声音，唯独没有容璇自己的声音。
　　两人进到破庙之中，季秋松开容璇，独自查看完外面的情况，才关上门，带着容璇往里走。
　　“身子不适？”季秋低低开口。
　　容璇摇头，虽身子疲乏无力，但也不想因此耽误任何事。
　　“回不回去都按你的打算来，姑娘家中，已不太平，不必让人左右你的打算。”季秋依旧看着门外，提防未减。
　　“好，若是我阿爹问起，你就将我病了不能回去的事告诉他。”
　　“……我有打算，姜姑娘，还记得城门口与我的约定吗？”季秋的情绪不挂在脸上，且又不看容璇。
　　容璇明白他的责备，“我以后不会再将自己置于困境中了。”
　　这句话似乎有些作用，季秋回过头，打量了一番破庙，“这就是你要找的地方？”
　　“……嗯。”容璇回想这一路上并未提过半个关于破庙的字，看着季秋不知从何说起。
　　“阿曲从你带走那个他顺手救的姑娘开始就一路跟着你，人是他从人伢子手里救出来的，底细不清，只能这般。在这城内，到处都是眼睛。”
　　容璇应了一声，主动打开偏房的门，墙上的画跟她初见时一般，但空气中有一股厚重的味道，她停住不动，季秋侧身要进去，被容璇一把拉住，“这里有人来过了，不安全。”
　　“你就在门边。”季秋引着容璇蹲在门边，自己仍然往里走，盯着画却不说话。
　　“这是姜氏姜启的画作。”
　　“我从未听父亲提起过，但梁先生是姜大人的门生。”季秋伸手想将画取下，怎料一只点燃的箭直直射到画上，回望过去，却没有人的踪影，火快速吞噬了画，连同墙也点燃。
　　季秋后退几步，将容璇拉到自己身边，看着外面，又像在等什么，而后画杆脱落掉到地上，却带着两个声音。
　　不等容璇问，季秋已经将里面的东西取出收好。
　　“姜姑娘会水吗？”
　　“不会。”
　　“那就闭上眼睛，憋气，我带你走。”季秋拉着容璇到井边，扶着容璇让她先跳。
　　只有天神知道容璇有多无言，但她只能带着满肚子的话，纵身跳了下去，冰冷的井水一把扼住容璇的脖颈，黑暗和恐惧立刻爬上心尖。
　　但是很快身边有人拉住容璇的手，让她镇定了几分。
　　季秋估摸着容璇能憋气的时间，选了最近的光亮处，拖着容璇浮上水面呼吸，“别怕。”
　　两人相视，容璇忙着换气，移开目光，季秋抓着井边，探到一块能立脚的石头，拉着容璇过来，确认无事之后，季秋三两下就出了井查看。
　　这里离南门近，再过一段，就能出城，想到此处，他又回到井底。
　　“殿下。”
　　“不叫姜姑娘了？”许是远离危险之后的庆幸上浮，容璇驳了季秋一句。
　　季秋失笑道，“臣的错，殿下可以留在这里，但不能是城内，所以我会带殿下出去。”
　　“好。”
　　不过半刻钟，容璇同季秋便到了城外，这处有个湖，岸边的荷叶深处有只船藏在其中，季秋将船微微拖出来。
　　“里面有干的衣裳，殿下去换上吧。”季秋盯着周围的动静，背对着容璇。
　　容璇没说什么，照做了，尺寸都是合适的，显然这条路，安曲先探过，这些也是备好的。而且除去男子的衣裳，还有一套大一些女子样式的衣裳，也就是说，今日如果季秋抽不出身，就会由安曲或者谢锦带容璇离开历城，当然还有南笙也会一起离开。
　　想到这，容璇不禁感叹当护卫真不容易，她理了理裙子，走了出来。
　　“我换好了。”
　　浅浅的水湾横在两人之间，容璇站在船头，农家女儿的衣裳，掩饰的意味浓厚却不起半点作用。
　　季秋伸手牵她过来，低声道，“过不了多久，就会有人来找你，躲在船上不要出声，这把钥匙也许是你此行唯一的收获，收好不用丢了。”
　　“你不换掉湿衣裳吗？”
　　“不换，我的人就在城门口，少不了衣裳给我穿……真无碍？”
　　“嗯。”容璇知道季秋嘱咐一通，是该离开了，没多说半个字。
　　容璇回到船上，季秋将船往深处推了些，拢着荷叶收住口。
　　然后头也不回的离开。
　　容璇坐在乌篷船中，透过交错的荷叶，依稀能看到离去的背影。
　　原先的病色被脂粉盖住了，但湖水冷冽，让她面色依旧，现下发热让头晕往上浮了些。
　　容璇把衣裳中的重要东西都拿出来，将匕首握在手中，出来时带着的东西一样没少，尤其是要还回去的，贤妃娘娘的宫牌她留给南笙以备不时之需，季秋的玉佩，她特地放在荷包里套了两层结。
　　且不论旁的，这是季秋的玉佩，千万个上好的玉按模子刻，也抵不过这一个。
　　寂静配合着不知名字的虫鸣，让容璇渐渐失去感觉，昏死过去。
　　再醒来时，她趴在一个人背上，“哥哥？”虚弱又无力地试探。
　　回应她的是一声“嗯”，跟南笙凑过来的安抚。
　　“我们要去哪？”
　　“寒山寺。那里已经没有坏人了。”
　　“坏人都冲着失踪的公主去了，对吗？”
　　“嗯。”
　　容璇长长的呼出一口浊气，却是热的发烫的，她真的病了。
　　“殿下，把这个药吃了。”南笙把一颗药丸递到容璇嘴边。
　　容璇含在嘴里有些苦，但很快南笙又给了容璇蜜饯。
　　显然，南笙已经有自己的判断了，什么都没问，只轻轻拍了拍容璇的背，让她安心。
　　“青越呢？”
　　“他身手好，算起来，也已经出城了。”
　　容璇刚醒，虽难受也有这话讲，“南笙，等回去之后，我给你吃更大更甜的蜜饯。”
　　“好……我还以为这是殿下的，掉到衣裳里了。”
　　一袋蜜饯，当赔礼吗？
　　容璇能尝出是普通百姓的手艺，也猜到是安曲放的，却不知道怎么跟南笙说。
　　兜兜转转又回到了最开始的地方，夜晚的山中，乌鸦啼叫，少不了的凄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