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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00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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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是现在天天都跟春生见面的缘故,沈清开始想起一些本不在意的往事,比如前年春生第一次见自己时,被他骂了,因为他不喜欢对方直勾勾看自己的眼神,也记得那时候他是比自己矮半个脑袋的,也比现在难看,又黑又瘦,即便有衣服垫着,背他的时候也硌得他胃疼,再比如……
他确实见过春生的底衣,被背着的时候,从衣领窥见一小片红色,很鲜艳的红,像过年贴在门上的对联。
没想到啊,黑小子喜欢这么艳的颜色,难怪每次熄了灯才脱掉外面那层长袄,以前是破的,今年总算穿了件新的,不过都是一样的丑灰色。
倒是有点好奇黑小子穿红色的样子了。
看着坐在矮凳上的春生,他正埋头苦背一些贵客的资料和喜好,沈清心里有了个主意……
晚上,见沈清躺下了,春生架好床铺上被褥,就要去拉绳索熄灯——
“今晚开灯睡吧。”
春生有些怔愣,“少爷,电费很贵。”
沈清嗤笑一声,“爷差那点钱吗?”
“少爷,不如,我在桌上点根蜡烛?”
那怎么看得清!
沈清坚持开着灯睡。
春生没再说话,裹紧长袍躺在了被子上面,将被子朝外对折,裹住自己。
沈清:……
沈清:“你不脱了睡?”
“嗯,有点冷。”
他越是这样,沈清便越想看他脱了外袍,露出红色底衣来。
“冷?脱了,到爷床上来睡。”
似乎是没想到沈清会这么说,春生向来没什么波动的脸,此刻就是一个震惊,还有点不知所措。
沈清很满意,木头总算是有点其他表情了,成就感使然,沈清下床,长腿一跨,轻松靠近折叠床。
沈清刚掀起一角,只觉得瞬间天旋地转,整个人就被春生压在了床上,动弹不得。
一只有力的大手护住脑袋。
本想骂两句,抬眼对上黑小子的眼睛,黑黝黝的,像伪装平静的深潭,稍一搅动,就会引发难以抽身的汹涌漩涡,将他吸进去,万劫不复。
不知为何,他就是有这种预感。
有意思。
沈清多少有些蠢蠢欲动,他早就厌倦一如死水的生活。
“你想这样睡?”沈清的脸很精致,因为生病,更是常年苍白,此刻一笑,似鬼似魅。
“少爷……”春生皱眉,眼里深潭微起波澜。
“起开,爷要睡觉。”
春生一言不发,松开沈清,安静地站在一旁,看沈清皱眉轻抚身上的褶皱,似是洁癖发作,又吩咐他重新拿一套绸衣来,换好后,这才躺上床。
沈清:“算了,熄灯睡吧。”
“好。”
黑暗中,窸窸窣窣声之后,一切归于寂静。
沈清睁眼看着床顶,只能看见模糊密麻的雪花小点。
不着急,越有意思的事情,越要慢慢来。
**
沈府这两天有件喜事,大小姐要回来了。
大小姐沈韵芝是沈夫人的第一个孩子,也是沈清的亲姐姐,比沈清大两岁,四年前嫁到外省,头一年就生了个大胖小子,如今趁着小孩子离得开妈了,回来住一两个月的。
因为两省相隔较远,这是沈韵芝嫁出去后第一次归宁,沈夫人只有她和沈清两个孩子,因此格外重视,还特意跑来叮嘱春生,一定要照看好沈清的身体,要让沈韵芝看到一个健健康康的弟弟。
春生认真地应了声“是”。
其实这几日,他和少爷说话的次数没以前多了,无他,那晚之后,他有意无意地在避开少爷,许是被发现了,后来是少爷主动疏远他。
甚至为了少说话,在吃饭睡觉之类的事上,少爷都比以往配合。
想着想着,春生的眼睛不自觉从账本上移开,一点点在少爷背上流连……
一个大晴的下午,接大小姐的汽车到了,早早等在门口的沈夫人擦着眼泪迎上去,李管家安排下人们将行李送进大小姐的屋内。
沈夫人:“你的屋子,娘每天都派人打扫得干干净净,还和以前一样呢。老李,让他们搬的时候小心些,别摔坏小姐的东西。”
“欸,夫人您放心,保管一点都磕不着。”
沈韵芝笑着帮母亲抹抹眼泪,眼里也是已经泛乐乐泪花:“妈,我回来您该高兴呀,您这一哭,我都想哭了。”
“妈当然高兴,要是大外孙能一起回来,我更高兴。”
“再过两年,身体长结实了,我一定带他回来烦您。”
沈夫人被逗笑了:“好好好,妈就等他来烦。走,去你屋里看看。”
“先去阿清那吧,我还给他带了礼物呢。”
沈夫人拍拍女儿的手:“他早在你屋里等着了,本是要陪我来门口等的,我没舍得,最近这身体比以前是大好了,但还得仔细养着。”
“走,有礼物收,他一准高兴。”
沈韵芝也是独享一个院的,就在沈清院子隔壁,沈夫人是带了丰厚嫁妆嫁到沈家的,又是正妻,凡事都尽自己可能为一双儿女谋求到最好。
府里其他两位少爷小姐,都只能和他们自个妈——二姨太挤一个院子。
路上,母女俩絮絮叨叨聊了不少,多数是沈夫人问,沈韵芝答,在问道需不需要再加两个丫鬟时,沈韵芝拒绝了,指了指身后一圆脸的丫头说道:“这是烟烟,我有她照顾就够了。”
“怎不把春芽和春雨也带回来。”
“留她们和张妈一起照顾您大外孙呢,现在正是淘气的时候,不多放几个自己人,我回来得也不安心。”
“说得也是,下次再一起回来吧。”
春芽和春雨是张妈生的一儿一女,当初沈夫人不放心女儿远嫁,特意安排他们一家子陪着沈韵芝过去。
“苦了我儿,都怪你那个爹,好端端搞什么商业联姻两省互通往来,劝都劝不住。”说着沈夫人又要抹眼泪了。
沈韵芝连忙又安慰了几句,表示现在过得也很好。
幸好,沈韵芝的院子就在几步之外,想到小儿子也在里面,沈夫人赶紧收了情绪,握着女儿的手一起进去。
“阿姐。”
才刚踏进院子,就见沈清站在廊檐下,狐裘白衣,长身玉立。
“阿清可比四年前更好看了。”
沈夫人笑:“你们姐俩都是我生的,都越长越好看。”
沈清挑眉:“那是自然。”
春枝春梅拉着烟烟去熟悉院子里的布置去了。沈清掀起眼皮看了眼,问道:“阿姐,这丫鬟哪来的,怎就带她一个回来?老刘呢?路途遥远,还是得带个男丁才行。”
老刘是张妈的丈夫,随张妈一起过去的。
“还不是为了你那小外甥,他们那边不放个男丁,我也是不放心的。”这事沈夫人已经知道了,如今沈清又问了一遍,沈韵芝无奈又说了一遍。
“别看烟烟年纪小,力气一点不比男人小,我捡到她的时候,她正从狗嘴里抢东西吃,狗都怕的。这两年我又给她请了师傅,拳脚功夫也学了些。”
沈清这才放下心。
春生端了热茶进来,给母子三人一一倒上。
见弟弟身边多了个陌生面孔,沈韵芝也好奇地问了几句。
沈清看了眼春生,没有讲话,好像根本提不起介绍给别人的兴致。沈夫人无奈笑笑,替儿子解释说是来接老李的班,这段时间顺便照顾沈清。
“也就春生能管住你弟弟,清儿这段时间身体大好,春生得记首功。我准备下个月给他涨月钱呢。”
“难怪阿清不愿给个好脸色,春生是吧,我在的这段时间,少爷每涨一斤肉,我呀就赏你一块银元。”
沈清看春生木头似的,还被人稀罕,心里有点来气,这气来得很莫名其妙:
“夫人小姐都说要给你涨钱,还不快谢谢。”
春生表情没什么波动,给一人鞠了一个躬:“谢谢夫人。谢谢小姐。”
中间停顿了下,才又鞠了一躬,面朝沈清:“谢谢少爷。”
沈清冷笑:“谢我干什么,我又没给你钱。”
春生木着脸,答得很认真:“少爷一斤肉,等于一块银元。”
沈清:“……”
“噗嗤”,沈夫人和沈家大小姐笑做一团,难得看自家儿子/弟弟吃瘪。
沈清恼极,挥挥手:“滚滚滚,别出现在爷面前。”
妈的,当称猪肉呢!
就这只猪,还想养猪,哼,生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