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草长莺飞的地方》静酒舟

5、焦躁症

　　时愈后来进了少管所之后就再也没有见过苏韵美了。

　　其实她跟苏韵美不见也好，时愈现在一听到她的名字还是会怕的浑身发抖。苏韵美的名字和白桐巷都是时愈的噩梦，他们昏暗的不见天光。

　　家长会还是不去了，找个时间自己去找班主任。没人要的孩子就是要学会自己当自己的家长。

　　时愈摸了摸头上的疤痕回了快餐店。高晓冰看到时愈经然在时愈万年毫无生气的脸蛋上看到了落寞。高晓冰碰了碰李亚文示意了时愈。

　　李亚文指了指自己，高晓冰点了点头。李亚文上去就是一副笑脸问道“时愈啊，今天怎么了，有什么不舒服吗？”

　　时愈摇了摇头说道“没事。”

　　高晓冰看着时愈比平时还要苍白的脸。低着眉，眼神空洞无物。以往至少还带着点怯生生的，现在就好像只剩下个躯壳了。高晓冰觉得她的肩膀都能坍塌了。她说道“时愈啊，虽然我们认识的时间不长，但是你在我这里工作，而且你家连个像样的大人都没有。你要有什么事记得跟阿姨说。”

　　时愈点了点头就进厨房了。换下她那身赶紧的校服就去工作。

　　刚走进厨房时，时愈就瞧见了一个人。来人也穿着一身干净的校服，带了个手表，干净利落的短发。背着个黑色的书包，白皙的皮肤，一副岁月静好的模样站在点菜区哪里点菜。

　　时愈只看了一眼就慌的转身躲进了墙壁里。她来这里工作这么久，还是第一次看到纪许来吃快餐。这里离学校挺远的，而且主要客人对象就是在工厂里工作的工人，很少看到学生。纪许为什么回来快餐店。

　　有那么一瞬间，时愈觉得纪许是来找自己的。但是很快就被她给否定了。她跟纪许也不是很熟，人家凭什么来看自己呢？

　　时愈看了一眼纪许就转身去洗碗池了。

　　纪许来了，时愈整个人心烦意乱不自在。好像她丑陋的伤疤就要暴露在众人的眼皮底下。如果纪许看到了她穿着肮脏的衣服在后厨里洗着碗，他会不会告诉全班同学。时愈没洗一下就要往外面看一眼，生怕纪许下一秒会直接开门直入。

　　“时愈，外面有一个好像是你的同学？”

　　高晓冰开门进来的时候，时愈把手里的碗给摔碎了。她记得弯腰去捡，慌乱之中不小心把手给割了。

　　“哎哦，没事吧。”高晓冰检查了一下她的手说道“你这孩子，怎么这么不小心。快去洗洗消消毒。”

　　时愈把伤口洗了一下，高晓冰给她上了一个创可贴说道“你今天休息一下吧。刚好你同学来了，去招待一下吧。”

　　去见纪许？时愈后退了两步回到洗碗池说道“不用了，我还工作吧。”

　　高晓冰把手抽了回来说道“你现在洗等下就把创可贴给弄掉了。而且这些碗细菌多等下可要感染了。”

　　“不会。”

　　时愈怎么可能那么较弱。当年和时解元在广州的时候，夏天她还吃过已经馊了三天的饭。后脑勺被苏韵美弄伤的时候，她还能若无其事的去上学。连简单的包扎都没有，就只是弄了个蜘蛛网塞住伤口不让它流血。现在只是割细碎的伤口，时愈根本不把它当回事。

　　“怎么不会，你被碎瓷片给扎到了手，今天的活就先不干了。明天再干。今天好好学习。跟你的同学一起。”

　　高晓冰卸下她的围裙把她外推。时愈工作工作之后已经休息一回了。再加上这一回已经是两回了，而且两次都是高晓冰提出来了。哪有老板主动让员工休息了，如果有，那就只有一种情况，就是老板想炒了这个员工。

　　时愈回过身低头来说道“阿姨你是不是不想让我在这里工作了？”

　　高晓冰愣了一下，想不清楚时愈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而时愈呢？已经在高晓冰思考的这段时间里再想她的去处了，如果高晓冰真打算辞退她，哪她就不能回来住了，只能住校，放假只能回白桐巷了。她不想回去，回去她仿佛有看到了苏韵美的脸。

　　高晓冰愣了一会说道“哎，你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我只是看你最近太累了。又瘦成这副样子，风一吹就能倒太心疼你了，想让你休息一下，别想多了。”

　　时愈点点头。高晓冰说道“反正现在没什么客人，我跟你叔叔应付的过来。你先去跟你的同学打声招呼吧。我已经跟他说了，他在后院等你。”

　　高晓冰告诉纪许了？时愈本来想着高晓冰让自己休息，拿自己去后院学习一下，她现在本来就不想见纪许。但是高晓冰私自告诉纪许她在这里。时愈也不得不去见她了。

　　她快速的去仓库把自己的这一身脏衣服给换了下来，再简单的擦了一下自己的身体穿上校服像个人样了才出去见纪许。

　　到后院的时候，纪许果然坐在长凳子上看书，面前是一长方方正正的桌子。他的傍边还摆着一瓶矿泉水。时愈闻了一下自己，没什么味道才去见他。

　　纪许听到脚步声抬头看向时愈，笑着说道“时愈。”

　　时愈走过去，在纪许对面的长凳子坐下局促的说道“你来这里干什么？”

　　纪许笑了一声，双手伏在桌子上看着时愈，时愈被他看的有点别扭，想换个地方坐，但是现在也只有两张长凳。她只能底下头不让纪许多看她那张过于枯黄的脸蛋。

　　好在纪许也没打算看多久，就一会儿就收回了目光，她说道“我来找你啊。”

　　时愈意外的抬起头看他。纪许说道“时愈，你的眼睛真好看。”

　　被人突然夸好看，时愈也没有感到害羞，反而觉得纪许在戏弄她。就像那些娶不到老婆的光棍一样，看到个女人就夸人家屁股哪里哪里好看，那副猥琐油腻的嘴脸令人作呕。

　　时愈的手抓紧凳子，把抡起凳子就往纪许头上砸的暴虐想法给压制下去。她把那股堵在喉咙的气体给拼命呼出来。凳子已经被她抓出一条痕迹了。因为洗碗而皮肤溃烂的手被她弄掉了一层皮。

　　时愈怕再呆下去她可能真的会发作。她阴沉着脸起身。连句逐客令都没下。

　　纪许不明白自己哪里惹到时愈了，见她脸色的不好的就要走人。上前就拦人。时愈一发火就把纪许用力的推到一边“让开。”

　　纪许原本干净了校服被甩出一身泥，站起来看着要远走的时愈。她的眼神现在非常的危险，里面藏着血腥，谁上去惹她，都可能会引起她的一顿痛骂和狂打。

　　焦躁症。纪许的脑子里蹦出这么一个词。焦躁症是一种非常常见的心理疾病。临床表现就是病人的情绪波动非常的大，而且脑神经可能常年处于兴奋的状态。情绪敏感，往往一句话都会引起他们的焦虑狂躁。发作时，病人会大喊大叫，没人的时候会靠摔东西来安抚自己的情绪，有人的时候就打人，严重一点病人会直接拿刀砍人。

　　青少年患有焦躁症可能是因为长期的压力，或者是长期生活在暴力的坏境中，也有可能是因为病人的想象里太过于丰富没有发作的途径。著名的作家梵高就有明显的焦躁症。

　　难怪范西只是搂了一下她，都能引起时愈那么大的情绪变化。

　　纪许也不顾自己身上的泥土直接冲了上去抓起时愈的手把自己的脸上扇了一巴掌。

　　时愈刚刚还在暴虐的份子现在被纪许这么一通搅和瞬间给泄了不少。

　　纪许看着时愈那双渴望血腥的眼神淡可不少，说道“你现在好点了吗？”

　　时愈在人群的伪装就这么剥落了一层。心理更害怕了，她害怕被人喊做疯子，可是又无比的希望被人喊做疯子，仿佛只有这样，拿那颗常年处在阴暗处的心脏就可以暴露在人群下，以最变态的嘴脸去欣赏那些喊她疯子的丑恶嘴脸，最好能录下来，放在广场上播放几百遍，让千万人看看她们那副喷着唾沫的嘴是多么的难看。

　　但是那样不行，那样，她就永远地呆在阴暗处了，就像蝙蝠一样躲在洞里永不见天日。

　　时愈因为情绪激动而双手颤抖，想要握拳却僵硬地不行。只能维持在一个抓地形态。

　　纪许大着胆子把时愈地手一点一点抚平，轻声地说道“没事，没事。一切都会过去地。”

　　时愈现在不能有任何地暴力行为，暴力只会增长她嗜暴的心理。她的脑子一遍一遍的默念着《忏悔录》。把那些罪恶的情绪给清理出去。

　　纪许现在只能握住她的手，什么也干不了。眼看着时愈的眼睛越来越红，咬着牙在哪里念着《忏悔录》，每一个都是艰难无比的从喉咙溢出来。

　　暴力告诉她现在应该把眼前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打一顿，就像当年的苏韵美一样。理智告诉她不行，暴力就像毒品一样，会上瘾的。不要任由情绪控制。时愈现在大有一副快要疯的模样。

　　纪许看着时愈疯狂的念着《忏悔录》，《忏悔录》不管用，她又背起了诗句。哽咽着声音一句一句的背。虽然是咬着牙背的，但是纪许在她的声音里听出了绝望。来自阴暗处的人绝望的嘶哑。

　　纪许看着心焦，心一横直接把时愈抱在了怀里，摸着她地背一遍一遍的说“没事没事。”

　　时愈念了好久的诗文才逐渐安定了下来。纪许还在不断地安抚她。时愈靠在纪许地肩膀闭眼休息，刚刚仅仅因为压制那股情绪就已经耗费了她全部地力气了。

　　她嗅着纪许身上地味道，又新午阳光地味道，干净热烈纯粹，让人一靠近就舍不得离开了。时愈想象自己身上那股剩菜剩饭，厨房细节惊地味道，实在不配站在纪许太进地地方免得玷污了那抹新午地阳光。

　　她睁开了纪许后退了几步，把自己那双脱皮严重地手藏在了身后。纪许看着她说道“时愈，你好了？”

　　时愈点点头。往纪许地身上看。时愈刚刚推地有点严重了。穿着短袖校服，纪许地手臂被擦伤了，旁边一个水洼，不是水泥地，纪许半边裤子和一副都沾上了泥土。手指也是，泥土直接嵌进了他地指甲里。时愈站了一会儿说道“你等一会儿，我去拿消毒水，顺便交高阿姨给你拿套衣服。”

　　“哎，不用。”纪许没能拦住她，他刚说完时愈进屋了。没办法，他只能坐在哪里等时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