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机》豆子苏

53、同意

　　当然，可以。
　　是我祈盼着。

　　-

　　逃操的结果，因为没被校领导发现，所以没被学校记过，但到底当着班主任的面，不管出于什么原因，检讨难逃。路北倾被任添罚了3000字检讨，要求周五之前交给她。

　　“那不就是明天，你写的完吗？”陈澍槽他，“写个1000字作文都费劲的人。”
　　而且这个“三好学生”哪儿写过这类东西，为了凑字，那检讨上怕是要复制粘贴999个“我错了。”
　　剩下的3个字，留着写“检讨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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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确实，对写不出什么的东西的人来说，这绝对是种折磨。
　　但出乎意料，路北倾丝毫不紧张，甚至一反常态的松弛，脸上挂着遮都遮不住的喜悦。

　　“他疯了？”陈澍问唐明哲。
　　被3000字逼疯了？

　　“没事，3000字而已，”路北倾反倒安慰起他俩，让他们不用担心，“至少不用当着全校师生在国旗下朗读。”
　　“靠，”唐明哲也懵了，“行，你还挺容易知足。”

　　知足，当然知足。
　　幸好跑的隐蔽，没让班主任和老曹发现他是跳的墙头进出。

　　嘿嘿;-)

　　不过还有更知足的事。
　　路北倾偷瞄向旁边。

　　-

　　“什么？”路北倾以为自己听错了，“是……我想的那个意思吗？”
　　“应该是吧。”这次，乔以南没有否认。
　　路北倾愣了一秒，很快就笑了：“我、感觉跟做梦一样。”
　　但梦里都不会出现的场景，在现实中，实际出现了。

　　“不过，我还是持最开始的意见。”

　　路北倾因此，眼里好不容易的闪亮又黯了下去。
　　“现在你的年……”
　　他怕听到，和之前一样的回答。

　　可忽略了，她说的是“意见”，而不是“回答”。

　　“不对，”乔以南摇头，换了个新说法，“是我们的年纪。”
　　尽管带着未来的记忆，可此刻的她，是实实在在的17岁。

　　路北倾重新抬眼。

　　“确实，还是太小，”乔以南眯起眼，笑的温和，“所以我希望能把这件事，当成一个约定，等到高考顺利结束，如果那时你的想法还是没变，我们再在一起，可以吗？”

　　良久，路北倾看着她。

　　乔以南在等他的回答。一句“可以”，或者是否定。
　　否定她也认了，好马还不吃回头草——

　　“不会。”路北倾给出了第三个选项:“或许现在说是没什么信誉度，但是。”
　　意气风发的少年，眼底汇聚成海：“不会变。”

　　乔以南一阵哽咽。
　　她怎么会不相信。
　　你已经，早早用时间证明过了。

　　“……好。”

　　-

　　“没有事就好，我们当时收到消息说有见义勇为的学生，大家都要担心死了。”苏芷听说乔以南回来第一时间回了班。
　　“哦，听说好像是川禾大学的学生，”乔以南中途也听到过这事，“不好意思，让你们担心了。”
　　苏芷噘着嘴，万幸人没事，继续关心道：“感冒有没有好点？”
　　“嗯，比上午轻一点了。”乔以南走回自己的座位。

　　而旁边那道视线如同被雨水浇灌过的小花，前几天还没精打采，现在就重新恢复了摇头晃脑的生机状态，毫不掩饰自己的兴奋和快乐。

　　“咳。”乔以南视线扫过，意有所指地咳了一声。
　　接收到信号的路小花并不情愿，但还是乖乖淡下了灼热。

　　因为——

　　“但是，提前说好，我们得约法三章。”乔以南把前提说了。
　　为了不让上一次那种情况再次出现，她必须规避，一切可能出现的风险。
　　不然只能欣然接受，故事的结局。

　　路北倾自然不会拒绝她：“嗯，关于什么？”

　　“第一，”乔以南握着自己的手机，“我的确是不怎么上社交软件，这是实话。”
　　之前没加上过也无伤大雅，可既然现在把话说开了，她也就不想留下一点疑惑。

　　路北倾点头偷笑：“差不多领教到了。”

　　哈？

　　乔以南抿抿唇，略显窘态。她原本是想找个借口给自己个迟迟没加他好友的原因，下一句再来个转折说但还是想办法加上算了。
　　可现在看来……她这个不联网的“修仙”人设，好像、还做的挺足？
　　算了，那一时半刻还是不要打破了。
　　不想被他发现，她也在很早之前，就喜欢上了他。

　　“反正你也有我的手机号了，”乔以南藏住心虚，“我们之后，先电话联系就好。”
　　路北倾的声音带着些许哄人的尾调：“好。”

　　“第二。”乔以南深吸了口空气。
　　“第一”选择委婉轻松表达，切入话题，其次也使得“第二”的出现，不会过于突兀。
　　来到，她想表述的重点。

　　“在学校里，我们要尽可能减少接触。”其实他们从始至终也没有太多过近的接触，但乔以南还是要说。
　　要杜绝掉任何在现代化达标期间、被那个老师针对的一切可能。
　　不过这次她也不能滥用私权了吧，毕竟这一回的审判结果，因为存在证据，所以逻辑链足够严谨，不容置疑。
　　而乔以南能做的，就是用已知的事件，把不利的因素，降到最低。

　　路北倾之前、是不是也有向她做过类似的举动？
　　除了第一次月考她没考好，前者安慰沮丧的她去了游戏厅放松之外，他们两个，再没在校外接触过。
　　就算碰到会顺一段的路，路北倾也只是点头示意后很快离开。
　　避之不及。
　　现在想，估计也可以用她“拒绝”这个理由作为解释。

　　这句说完倒好，校外没有交集，校内也没了接触。

　　乔以南怀着对过去的已知做出这样的规定，可路北倾并不知道未来，他还没有经历过，只以为是女孩子脸皮薄，不想在正式确定之前，让太多人知道。
　　“我懂。”路北倾回。

　　你不懂。乔以南在心里想。
　　但我希望，你永远都不会懂。

　　“现在是两个，”路北倾并拢伸出的中指和食指，留下根大拇指，“第三个是什么？”
　　“第三个？”这个……
　　其实“三章”只是乔以南脑子里脱口而出了个能表达“约定”的成语，实际上，没有具体的数字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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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乔以南想了很久。
　　好像如果能弥补这个遗憾，那么，她就什么都不缺了。
　　那就……
　　“嗯——先攒着吧。”

　　路北倾眼中的乔以南，眉眼弯弯，正开心笑着：
　　“等我想到了再告诉你。”

　　-

　　于是，约定达成。

　　当时激动，可说是这么说了，等真踏进学校，这种感觉很快又变得缥缈起来。

　　旁桌女生和平常一样低头学习，一笔一划在纸张上写着各科内容，只有最初因为他写不出放空走神往旁边看去僵了一下，不过轻呼出口气后，就换了个练习本接着学习。

　　平静到，路北倾都开始不确定，今天下午发生的一切是不是只是他的错觉。
　　最后只有……
　　罚写的3000字检讨必须履行。

　　“靠啊。”路北倾抓着自己的头发，面前桌上平铺着放了笔的稿纸只写了四行，还有一行是单独成行的，“检讨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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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明作业都能写完，居然被3000字绊住了放飞的脚步。
　　“一节课了，”路北倾瘫倒，右侧脸颊贴在桌上，“这怎么写得完。”
　　写不出的字，想不完的事。

　　想东想西。
　　「乔以南不会只是客气一下吧？」
　　「看他特地去医院那边过意不去，为了感谢才那么说的？」
　　「或者……」

　　苦恼.jpg。

　　路北倾不想再想，决定闭目养神休息会儿，说不定一觉醒来就才思泉涌、奋笔疾书了——
　　几张“草稿纸”轻轻搭上了他的脸，眼前瞬间白中透黑。

　　嗯……？
　　他只是想闭眼歇会儿，可这动作……是打算直接把他送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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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谁……”路北倾坐起来，顺手把脸上的纸全部拿了下来。
　　纸张远离视线，这时他才发现，哪是什么草稿纸。信纸上工工整整的娟秀字体一行一行，连着笔画，却仍能认出每一个字。而正上方中间第一行，是一排起草的标题。

　　「检-讨-书」

　　-

　　数学大题过程都尽可能精简去写的人，三千字，确实有点难。

　　乔以南看路北倾在座位上抓耳挠腮了第一整节晚自习，内心里的小天使和小恶魔反复横跳，给她吹着完全相反的耳边风。

　　小天使站在老师的角度:「路同学课间没请假就翻墙跑了出去，3000字不是惩罚，是为了让他长、记、性」
　　小恶魔则站在私人的角度:「喂，可他是为你才出去的哎！」

　　乔以南边做题边听它俩辩论。

　　小天使:「是她让他去的吗！他不是自愿的吗！」
　　小恶魔:「他是自愿的，但她看他罚抄就能完全不在意吗！你不会于心不忍吗！」

　　“嗯，都有道理……嗯？”乔以南被问的哑口无言，“……问、我？”
　　怎么还问上我了！
　　啧，这个小恶魔……不应该是向着她的吗？怎么胳膊肘往外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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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换作旁人，纠结一会儿大概就能得出结论。
　　可偏偏乔以南同时拥有这两种不同的角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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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乔以南手上落笔的动作未停，看起来无比认真做着繁琐的竞赛答题，实际上连自己写的什么都不知道。“始作俑者”还只跟她隔着一排过道坐着，无时无刻不扰乱着她的想法。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结果编不下去的男生，又百无聊赖地看向了她这边。

　　乔以南后背僵直，好在手握的足够紧，才只是停了动作。
　　不会被他注意到了吧？
　　靠，她慌什么。
　　检讨必须写，他着急去找她也是事实。
　　左右耳边的小精灵们吵的不可开交。

　　「行了！」
　　乔以南从旁边抽出信纸本。
　　她写还不行！

　　小天使和小恶魔在这个结论后达到平衡，一下子就消失了。
　　乔以南：“……”
　　行。
　　写，她写。

　　虽说乔以南的语文成绩中规中矩，在校期间也一直循规蹈矩从不越界，从来没写过检讨，但工作之后，收学生检讨的经验，她还是有一些的。

　　开头，结尾，以及中间深刻意识到自己错误的检讨内容。乔以南记性很好，大致模板都记得，四十分钟就写完了三页信纸。

　　至于怎么递过去……折个纸飞机让他感受一下大自然的馈赠？
　　乔以南正想着，第一节晚自习的下课铃就响了，而后旁边那人顺势倒了下去。
　　然后，一动不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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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睡了？写检讨这么杀脑细胞的吗？

　　男生的头发一定很软，头顶的发旋茂密到看不清。
　　算了，不折腾他了。乔以南心一软，停下把信纸折起来的动作，隔着距离，悄悄递到路北倾左上桌角的空位置——
　　……奈何臂展不够。
　　小臂不可避免地蹭到了男生的发，证实了刚刚的猜想，于是惊讶之余，信纸没能够到桌角，倒先糊到了他的脸上。

　　-

　　乔以南：“……”
　　路北倾：“？”

　　路北倾拿着那份检讨。虽然事实摆在眼前，可他就是想再问一次：“你刚才……一直在写这个？”
　　乔以南没想到他没睡。不过就这样吧，她理亏帮忙，也没必要嘴硬：“你、誊一遍啊。”
　　算是默认。
　　默认在替你写。
　　默认这种心情，要比“感谢”，更深刻一些。

　　确定这点后，路北倾握这份检讨的力道又加重了点，心里那只蠢蠢欲动的小鹿在他这个小路上狂奔。
　　这是！乔以南替他写的！

　　“喂老路！”门外隔老远都能听见陈澍的声音，人从后门绕进来，“听楼上十六班滕鑫说那个什么……招飞试训结果出了，是不是你前几天说的……嗯？你知道了？”

　　“……没啊，”路北倾敛住表情，把信纸找了个地方放好才拿出手机登录官网查，“你为什么会这么觉得？”

　　“不然你怎么能笑这么猥琐。”陈澍指了指他嘴角褪不下的笑容。

　　路北倾：“……”

　　乔以南一口水倒灌：“咳……”

　　陈澍：“？”

　　“这次又是什么‘试训’？”苏芷不懂就问。
　　“据说就是通过寒假训练的成员再去专业基地集中训练一段日子，对高考和就业的加持都有帮助。”唐明哲解释。
　　“没想到我还能看到我们老路这么辉煌的一天，”陈澍凑的更近，“刷新出来了没……让我看看。”

　　手机屏幕上方的刷新条在末尾一圈圈地转，这么重要的时刻，大家都期盼着最好的结果。

　　只有乔以南在回忆其他人没有的记忆，她并不紧张，和那时的路北倾一样。
　　因为都是同样经历过一次的人，所以知道，不变的结局。

　　“出来了，”路北倾顺着名单一个个向下看，直到定格在自己的名字，“……有。”
　　有他的名字。
　　尝试的结果，开出了下一层路径的枝桠。

　　“卧槽老路！！牛逼！！！”陈澍张开双臂做拥抱状，“来让爸爸抱抱——”
　　路北倾给他一记眼神自己体会：“滚滚滚……”
　　也都没想到，他能克服掉重重困难。
　　包括他自己。

　　乔以南欣慰一笑。

　　少年间起哄庆祝的方式简单纯粹，三两抱团凑在一块。
　　记忆中眼前熟悉的一切，男生玩闹动作间的鸡飞狗跳，不经意掠过黑板身侧，扬起讲台上白色分明的灰。

　　无比混乱。
　　却是中学校园，仅此一次的青春。

　　如果时间就停在此刻，好像也不会有太多遗憾。乔以南这么想。
　　可时间不会因为任何停下。

　　没人清楚那天过去的那一个多小时究竟发生了什么。虽然几个熟悉的同学差不多猜到原因，但路北倾没确切说是去找了乔以南，后者自然也不会说。
　　两个人不同时间进校进班，进来后也没有什么交流，只分别做着自己的事。
　　这之后也是如此，仿佛他们的关系和之前一样没变，但每个人的状态，都很明显地松弛下来。

　　这点，路北倾深有体会。

　　二月末，新的周一。按照一中以往的时间分布，每个第二学期开学的第二个周一，都会为高三学子进行百日誓师大会。

　　高一高二年级组开完升旗仪式就散了，留高三的学生站在升旗台前，庄重跟念白日誓师致辞。
　　台前空荡，宣誓声音通过广播，围绕学校飘扬。
　　刚刚回班的学生，内心多少有些触动，无一不被这场面感染。明年这个时候，站在那里的，便会是他们。
　　高中生活，弹指一挥间。
　　每个人都躁动着，跟随着这种气氛，胆大拿出手机在校领导都在升旗台前的时间，留下独属于此刻的回忆。

　　“以前只听说我同啦啦队学姐的心仪院校是清大，今天才知道原因，”苏芷跟着班上同学一起回教学楼，边走边聊，“你猜怎么着，她居然说只是因为单纯喜欢那座城市，才把目标定去那边的。”

　　乔以南静静听着，感冒已经好差不多了。

　　“这个原因？”李欣怡惊讶说，“清大很难考的哎。”
　　“是啊，这大概就是学神的底气吧，”苏芷感叹，反问，“嗯？虽然有点早，但你们有没有想考的大学？”
　　“我？”李欣怡第一次想这个问题，“川大吧，我想留在本地，离家近……你呢乔儿？”

　　？
　　乔以南被问了个措手不及。

　　“没想法也没事，或者……想去的城市？我们毕业旅行可以一起去。”苏芷已经幻想起了美好未来。
　　“毕业旅行？”李欣怡笑她，“你想太远了吧——”

　　其实也不算远了。光阴如梭，每天都会过得很快。
　　而毕业旅行，很抱歉，她没能参与。
　　至于想去的城市……

　　“江北？”乔以南开了第一句口。

　　“江北？我还没去过那边哎，”苏芷问，“也是因为喜欢那座城市吗？”
　　“……嗯。”乔以南笑而不语，答得欲盖弥彰，悄然看向走在不远处的高个子男生。

　　嗯。喜欢。
　　可不是因为城市。
　　而是因为喜欢的人在那里，她才学着，去适应喜欢。

　　站在旁边一起跟着走的路北倾察觉到一晃而过的视线，遂恰好听到。

　　想去……江北？

　　学生群一股脑涌回班里。

　　周六日路北倾去基地听了试训要求和相关准备，又留下做了体能测试，两天没休，周日还要到校上晚自习，这会儿困得不行，进班就趴到了桌上补觉。
　　刚找好个舒服的位置，就听到班上几乎统一一致的热闹，原本可以直接忽视，但某句话里，掺杂着那个名字：

　　“乔儿，看镜头！”

　　这喊声猝不及防，乔以南还没做出反应，就被一齐按下了拍照键。
　　乔以南：“？”
　　苏芷点开照片，放大某一区域，指着她呆萌的表情：“好可爱啊乔儿！”
　　乔以南：“……”
　　什么呆萌，只有呆。

　　乔以南试图委婉劝说删掉，但是没成功。苏芷把照片保存，拍拍她的肩膀：“很好看呀，给我留个回忆嘛……我去那边找李子拍了！”

　　前排围了一小堆同学，空荡了少有同学来往的角落。
　　留个……回忆吗？
　　乔以南把手伸进校服口袋，稍稍转头看向自己身后。

　　可爱？路北倾表示他也想看看。
　　但和乔以南约定好了的事，他可不能随便违约——
　　？她怎么看过来了？
　　路北倾赶紧把脸埋进手臂装睡。

　　乔以南偷偷看着男生的睡颜，合上了那双略带攻击性的桃花眼，整张脸便少了那几分锐利，重叠起了她对未来的印象。
　　想想，确实有些动摇。
　　以前连总共说过几句话都能大致数过来，直至离开，除了……乔以南的指尖触到另一个冰凉的金属。
　　除了这枚帮助她纠结选择的铜色硬币，其他的，她什么都没有留下。

　　喜欢了那么久的人。
　　乔以南环顾四周，没人注意角落。
　　难得，又有这样的机会。
　　她不想再遗憾一次了。

　　乔以南鼓足勇气、悄悄拿出手机，推盖点开相机。
　　仅有的后置摄像头，翻转过来，把每个想拍人物揽入画面，但因此看不到，正面拍到的每个细节。

　　怎么……没动静了？
　　路北倾想大概是自己多虑，于是缓缓睁开手臂上方露出的那只眼睛，试着去看现在发生的是什——

　　而与此同时。
　　乔以南按下快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