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机》豆子苏

28、进步

　　哦吼？今天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乔以南眼睛眼睛上抬，瞄坐她旁边一脸真挚的男生。
　　最近看这张脸臭屁惯了，她印象里那个遥不可及的人好像变得没那么难以靠近，又难得露出个这个认真的表情，还真有点让人，不太习惯。
　　莫名有种……此刻的她和曾经的路北倾身份互换了的感觉。

　　“不是想当老师？”路北倾眼神闪躲，“这点忙都不肯帮？”

　　乔以南突然冒出了个以前她想都没想过的念头。仿佛处在什么样的环境中，自己就会融入成什么样的性格。
　　原生家庭老一辈人影响下的自卑，因为一个人逐渐放开的心扉，长大工作后办公室里面对学生的沉稳。
　　以及此刻的。
　　幼稚。

　　其实这不是乔以南第一次听到路北倾让她帮忙教他，但两次的语气，完全不一样。
　　她才不要随随便便答应。

　　于是乔以南不仅想了，还脱口而出了：“可以，不过……”
　　路北倾挑眉：“不过什么？”

　　这个回答……看来有戏？！

　　“看看，”乔以南指着路北倾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自己的可怜的卷子，尽量让自己的语句变得合理，“大家现在都知道你随便拿我的卷子我还不敢反驳，我多没面子啊。”

　　路北倾眯眼看她，一度怀疑自己耳朵出了毛病：“你还不敢反驳？”
　　怼他可是能怼到哑口无言的。

　　乔以南故作可怜点了点头。

　　路北倾：“……”
　　我信你个鬼。

　　不过……反正也就一道题，她想卖什么关子就让她卖，路北倾选择默认：“那你说，你想怎么办？”
　　就这样，年轻小伙成功落入了大尾巴狼的圈套。

　　“咳，”乔以南假装思考了一会儿才说，往前凑了一点，“这样吧……”
　　说一句求求她听听，也压一下大男生拽来拽去的个性，以前都被他牵着鼻子走，难得有个争得主动权的机会，可得好好利用。

　　至于要是万一惹生气了……虽然路北倾以前脾气应该很好，但架不住回来后的变化，任何可能发生的情况都要想到，大不了她说的委婉一点，及时止损也不是来不及。

　　有趣，非常有趣。
　　就这么干。

　　乔以南这么想，清了清嗓，想说的话呼之欲出——
　　路北倾却会错了意，看她没立刻发出声音，以为是要他也靠近一点听的意思，大大咧咧前后同频移动。

　　在安全范围外的男生突然靠近。
　　？
　　乔以南怎么都没想到，以前从未有过的距离使然，她大脑一片空白，塞在嘴边的说辞莫名其妙改了词：

　　“你求我啊。”

　　此话一出，两个人都愣了。

　　路北倾：“？”
　　乔以南：“？？？”

　　本人则是更大的震惊。

　　你求我……还“啊”？
　　挑衅，赤果果的挑衅啊这是！

　　乔以南自己都听不下去了，把自己的预备方案提前拿了出来：“嗯……那个……我就是……开个玩——”

　　路北倾突然把自然下摆的手抬上了桌。

　　乔以南瞳孔睁大：“？”
　　他、还、要、动、手？

　　紧接着桌面“咚”一声轻响，乔以南随即抱住自己的脑袋。
　　按照老师的评判规定，虽然动手方一定有错没错，但她作为挑衅方，也是会被批评教育——

　　“哧，”路北倾却轻笑了一声，“乔以南，你在干什么？”
　　“你还笑，”乔以南小心翼翼从肘缝中探出只眼睛，亮晶晶的，壮起底气开口，“我还想问你想干什……嗯？你又在干什么？”
　　她还真得问问。
　　……
　　视线所及的位置，路北倾用弯曲的食指和中指搭在桌上，刚那一声轻响就是这个动作来的。

　　虽说乔以南那几个着实有点让人吃惊，但路北倾蹭了下鼻尖，眼神瞄了下四面八方的同学，反正也没人往这个角落看，那就……大丈夫能屈能伸，让着点女孩子。
　　更何况，又不是第一次被逗了。

　　“求你，”路北倾搭在桌上的食指动了动，情商很高地给自己留了点面子，“给你台阶了啊，还不赶紧下。”

　　乔以南这才看出来，路北倾是在桌面上用手指模拟出了个“下跪”的小动作，有几分可爱的手势和他只是看上去不苟言笑的外貌，有种说不上的诙谐。

　　乔以南自然不会自讨没趣，她伸出同样的两根手指，模拟走路的姿势慢慢弯曲了环节，越来越矮：“下了下了。”
　　她抬起眼，就对上了一双含笑的眼睛，随后那视线便追随上了她。

　　路北倾在笑。
　　少年的轻狂跟恰到好处的温和，通通展现在她眼前。
　　是她曾经偷偷喜欢过很久、一度难以忘怀的模样。

　　乔以南微怔，不过很快让自己冷静下来：“看我干嘛，我脸上有题？”
　　路北倾可不能让自己再吃一个亏，绝不承认：“哎，是你先看我的。”

　　乔以南练就多年的脸皮全力压制，才没让自己的耳朵“唰”一下红起来。
　　看他吗？
　　他并不是看过来。

　　但路北倾明显不打算收手，自恋地摇了摇头：“我知道我长得是好看了点，但你也不至于——”

　　乔以南：“……”
　　这家伙到底哪里跟她曾经认识的路北倾一样？
　　狠狠清醒。

　　路北倾还打算说点什么，乔以南迅速抢过他的卷子，不给他一点再嘚瑟的机会：“少说两句吧你，看题——”

　　课间的喧闹还在继续。

　　导数的极值点和实数的存在范围随着讲解声一步步清晰明了，讲台上摞起的卷子沙沙作响，散落在各处的粉笔灰随风扬起，掀起一片记忆的模糊。

　　-

　　“报！！！期中成绩出了！！！”

　　也不知道走廊外的谁这么喊了一句，抱佛脚祈祷考好这一招在事实面前没能行得通，班长拿着成绩排名贴到班级门口，同学们蜂拥而上，各科课代表借机往同学们桌上分发答题纸。

　　在数学答题纸下发之前，物化生三门好出成绩的已经提前发到了同学们手里。其他科目乔以南倒不担心，唯独数学这一科目，她很想尽快拿到手，看一下错题和问题点，常规的大题还有没有做错。

　　“乔以南，进步不小嘛，”李欣怡终于发到了她的数学卷子，“我去办公室拿卷子的时候，还听任老师夸你进步大呢，一定没少下功夫。”

　　“是吗？”乔以南有点不太敢相信，可语气里还是隐约透露出了喜悦，“谢谢。”
　　她只是就接过卷子这一动作表示了感谢，然后低头仔细看卷面内容。

　　月考时做错及不会的知识点，这次全部做了出来，且基本上没有错误，分数也有了大突破，进步了将近二十分。
　　不过单靠她自身的努力远远不够，如果没有路北倾一步步给她讲解步骤，短期内是不可能达到这么大的进步的。

　　想到这里，乔以南按捺不住内心的雀跃，也说不上是在哪里迸发出的热血，居然打算直接转身，想要跟路北倾分享这份喜悦：“路……”

　　可她转身看到，路北倾正认真看着自己的物理卷子上的一道大题，应该也是在思考期中考试卷的错题。男生看的很慢，似乎不大理解，眉头紧蹙。

　　乔以南好不容易扬起的那点气势消耗殆尽。
　　要不还是不打扰了。

　　“乔儿，怎么傻站着，嗯……正好，要不陪我去趟厕所？”苏芷这么跟她说。
　　上学那会儿的课间，好像不管是男生女生，大多数都习惯结伴一起去厕所。
　　“哦，好。”乔以南没什么主见，反正没什么事，也就跟着一起去了。

　　一中有室内厕所，每一层的走廊中央都有安置，同学间聊着天走在过道，来往一趟也就几分钟的事。

　　但乔以南却觉得，这几分钟过得格外漫长。
　　她一直在想路北倾考的那道题，虽然是最后一道大题的难点题，可她都做了出来，路北倾应该更没有问题吧？
　　不知道现在他有没有解出来。

　　乔以南带着这一疑问直到回到教室，时间过的不久，但路北倾仍坐在那个位置。她按回座位的平常运动悄悄靠近，看到他还在看那道题。

　　难不成还真是存在疑问？

　　乔以南这么想着，心里百般纠结。路北倾帮了她那么多，于情于理，她都应该在他有需要的时候提供帮助。
　　既然这样。
　　乔以南并没有第一时间坐到座位，而是站在路北倾旁边，试着鼓足勇气开口。
　　只是在她开口之前，男生就已经发现了她的奇怪举动。
　　路北倾仰头，仍是那副处变不惊的温和模样：“怎么了吗？”
　　像是那种温柔，只对她一人呈现。

　　乔以南很没出息地涨红了脸，背在身后的双手相互紧攥，扣着手指还是想跟他说：“这道题我会，你要、要是不介意的话，或许我可以试着讲给你听。”
　　她第一次主动和路北倾说这么长一段话，一紧张，说话的时候有些磕巴。

　　乔以南断断续续终于说完这几十个字，忍不住去偷瞄路北倾的表情。
　　后者低下头，修长的手指挡住嘴唇，笑的很轻，好看的像幅画。

　　乔以南却不知道他为什么笑，腼腆的性格提着神经，生怕鼓励勇气换来的是轻嘲：“那个……你还是当我没……”

　　路北倾的声调依旧，却满怀认真回答她的前一句话：
　　“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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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谓成长，大概就是在时间的流逝中，逐渐演变成更好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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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以这里，x大于等于sin方x，由此得出原式大于e，即a方加b方大于e成立，懂？”

　　乔以南边讲边写下过程，举止大方得体，并没有羞于旁边那人是谁，敲定最后一个标点符号时，整道题也随之完成。
　　工工整整，每个细节难点也直观展现，对路北倾这种脑袋聪明的人来说，更是立马就能理解。

　　“懂了。”路北倾把水笔别在耳后，前后摇晃着椅子无规则乱动，拿着乔以南的演算又从头到尾看了一遍巩固记忆。

　　乔以南讲的有点渴，习惯性讲完打开水杯喝水。

　　路北倾已经彻底把这道题收入囊中，他性子直，不懂好言好语，所以每一句都发自心底：“别说，你事儿虽然跟老师一样多……”
　　乔以南：“？”
　　她怎么有点分不出这是在夸还是骂。
　　“不过讲的是真不错，”好在路北倾紧接着就先抑后扬了一波，“跟老师比都不逊色。”

　　“那当然，”乔以南心情好了点，一点不谦虚，但的确也没夸张，“毕竟我就是……”
　　老师啊。

　　只不过是十年后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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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为自由电子y方向上受到的洛伦兹力和霍尔电场力的方向相同，这时再联立几个方程式，即可求得合力F。”
　　乔以南怕自己又结巴起来，憋着一口气讲完，不过表现不错，并没有。公式过程完完整整落在了草稿纸上，语速也恰当：“能、能理解吗？”

　　……怎么一讲完题就又磕巴上了。

　　“可以，”路北倾点头，若有所思道，“你还真是……蛮适合当老师的。”

　　乔以南一时失语，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她还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在仅剩下的几百天的高考倒计时里，对未来的理想院校、心仪职业，她都没有明确的概念。
　　老师……吗？
　　第一次有人，给她点出了一个想法。

　　“没有吧，”乔以南很不自信地说，“我……”
　　她不爱说话，紧张时还会结巴，也不敢面对太多人，怎么可能做老师——

　　“讲得很好，”路北倾却像是没听到她的否认，“谢谢。”

　　只是一句感谢，和一句甚至称不上鼓励的话。
　　可在那时的乔以南心里，却生出了小小的芽。
　　一点点生根发芽，有了想要为之尝试的目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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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为什么想做老师？
　　大概，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的吧。

　　“就是什么？”这时的路北倾一句疑问，又把回忆拉回了现实。
　　乔以南之前好像也提到过类似的回答。

　　“没什么，”乔以南揉了揉自己发涨的太阳穴，“就是突然又想到了……”
　　她停顿住，没说出那个路北倾不喜欢的词汇。

　　但此刻却是他主动提起：
　　“以前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