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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洗墨牵机 ...

  •   周翡觉得自己在母亲眼里就是个坟头上捡回来的添头,不过她阿姐,周珍,这些年,可能比她还惨。
      对于年少的周翡来讲,人生最大的悬念就是她姐到底长什么样子。
      然后,在她和李晟不知好歹,比着要渡洗墨江(比着要送死)的这天,终于见到了她未见过的阿姐。
      这天晚上,月黑风高,两个半大孩子,周翡和李晟,互相堵着气,怀着对江湖是圆是方的好奇,来到了洗墨江边。
      江水极黑,同沉重的夜色融为一体,无端显出几分肃杀。然后这无知无畏的两个瓜娃子,踩着石头来到了江心。
      负责牵机的鱼老上岸找大当家去了,如今江心那个黑漆漆的小屋里只有正在睡觉,一无所知的周珍。
      牵机遇人而动,若不是周翡功夫够硬和某个趴在山崖边的小贼谢允的帮助,他们可能立时就血溅当场了。
      而周珍也终于被外面的动静吵醒了。
      见势不妙,谢允忙道,“不能下水!”还放了个极大的信号弹,不仅惊动了寨子里的人,还照亮的漆黑的洗墨江。
      那水下全是极细极细的线,可杀人于顷刻之间。
      水里弹出一根细线,冲着李晟而来,他没有兵器阻挡,眼见着就要脑袋搬家,周翡一招“撞南山”替他挡了片刻。
      谢允从崖边落下靠近他们,“小姑娘松手!这东西不是人力能抗衡的!”周翡立时松了手,她也撑不住了。
      周珍冷眼瞧了一会,发现两个是我方,一个不明,在最近这不妙的情势下,为防放走敌方,她准备自己出手救人。
      谢允拿出夜明珠照路,顺带东扯西扯,“这是牵机,古代的一种毒药也叫这么个名字,不过没全开的情况下倒是也没什么的。”
      他们向江心小屋靠近,危险渐渐远去,周翡问了句,“全开是什么样子的?”
      周珍心里补了句,现在这个样子。
      整个洗墨江突然织起了一张牵机的网,这个庞然大物声嘶力竭的向几位渺小的闯入者咆哮。
      谢允立在原地,十分佩服的样子,“姑娘这金口,可真是好的不灵坏的灵。”
      李晟吓得脸色发白,“既然是机关,肯定是能解的,对不对?”
      谢允沉思,“让我想想。”
      这都什么时候了!还想想!
      一把长剑突然窜了出来,它和它的主人像是熟知牵机的变化,几个变幻莫测的招式后便把他们带到了江心小屋。
      一个年纪不大,穿着红衣服的姑娘站在屋前,她看起来很温柔,旁边那破了牵机阵的剑和她的气质格格不入。
      李晟主动上前,“敢问这位姑娘是?”他在四十八寨长大,可真没见过这号人物。
      周珍倒是想回答他,可她胎里不足,嗓子一直不怎么好,相当于一个哑巴,只能用剑在地上划拉。
      周珍指了指周翡,写了三个字,“她姐姐。”谢允本来以为她在开玩笑,哪里有妹妹不认得姐姐的。
      可是李晟和周翡那十足十的惊讶告诉他,真的有诶!
      这时周珍将灯光亮起,照亮了她的容貌,衬着她的红衣,小屋子忽然华彩满堂。
      一个使剑的高手,气质温柔就罢了,容貌居然也是那般柔和的秀美,极美极秀,如同千山万水间所有的灵秀全都集中在了她一人身上。
      美的无知无觉、不争不抢,却又惊天动地。
      谢允失神的向前走了半步,“云舒?”周珍退后,充满防备,满是不解的看着他。这时牵机突然悄无声息,洗墨江突然灯火通明。
      鱼老注意到江心小屋的灯火,心下一松,“看来珍珍出手救人了。”大当家李瑾容慌忙的走上江心小屋,见到全须全尾的女儿和侄子才真的放下心来。
      鱼老对着周珍的时候看起来就像是个老顽童,“我滴个乖乖珍珍呦,这次肯定是没得睡好,不过见到妹妹开心不?”
      又转向周翡和李晟,“长江后浪推前浪,二位小英雄实在了得,老夫我这么多年头回见到这么会找死的瓜娃子,失敬失敬。”
      周珍重重的点头,表示开心。周翡和李晟也都乖乖的听训,对着李瑾容乖乖的叫“阿娘”和“姑姑”。
      李瑾容恨不得把这两个孩子从头到尾的揍一遍,碍于外人在场,只得暂时作罢。
      李晟见姑姑的眼神投到谢允身上,忙开口,“在珍妹妹来之前也是多亏了这位谢公子,不然我和阿翡可能一开始便丧命于牵机了。”
      李瑾容对谢允抱拳道,“多谢这位谢公子出手相助,不过我们四十八寨除了山还是山,多蛮夷少教化,实在没有什么好风景,谢公子深夜拜访,想必不是为了一睹风景吧。”
      李晟忙替谢允开脱,“姑姑,谢公子本不必出面的,他是见我二人误触了牵机才出面的。”
      周珍点头,表示他说的是真的,不然她早把这个姓谢的留在江里喂牵机了。
      李瑾容是个有恩必报的侠女,“既是如此,我四十八寨定有重谢,谢公子若有什么差遣,我等必会全力以赴。”
      谢允没想到居然天降好运,毕竟他要办的事只要不和李瑾容大当家面对面,其他人倒也没什么不能说的。
      谢允直言不讳,“在下受人所托,来送一封信,不知甘棠先生周存可在贵寨中?”
      他想了想补充道,“这个人大概早年跟贵寨李大当家有些误会,倒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大当家日理万机,还是不要惊动她了。”
      场面一度十分尴尬,每个人脸上都写着三个大字,“你要完。”谢允下意识看向周珍,她的表情和其他人别无二致。
      李瑾容懒得废话,“把那梁绍老鬼的安平令交出来,恩怨两消,自行离去!”
      谢允压下失落,“真是三生有幸,今日竟是得见李大当家,不过就算梁老已经仙逝,安平令也是不可以落入第三人之手的。”
      他说完李大当家四个字后便飘起来,犹如风过无痕般的轻功,原地只留下一道残影和后半句话,人霎时无影无踪。
      这轻功,举世罕见,周珍自认为是拍马也追不上的。周翡不知天高地厚的要和她娘硬抗,而李晟当机立断装病,又为谢允争取了些许时间。
      这下,饶是厉害如李瑾容也追不上了。第二天,周翡一大早便出门找自己的恩人,被她姐撞了个正着。
      周珍素来是不敢来这里瞎逛的,只是昨晚阿爹亲自赶往她的芦苇荡,请她照顾一下阿翡。
      周珍拿出自己的小板板和烧成炭的小木棍,开始写,“你这是要去哪里呢?”
      好家伙,这落后不及时的沟通方式实在是闪着了周翡的眼,碍于这是从未见过的姐姐,便回了句话,“我担心阿爹,去找他。”
      周珍知道今天怕是要出什么事,她总有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感觉,便收起小板板,示意一起去。
      周翡身形轻盈,没想到她阿姐比她还轻,直跟一只小鸟似的飞着。
      这个阿姐,好厉害,这是周翡见到周珍后浮现最多的想法。
      不过,这个不服输且浑身是胆的姑娘自然觉得她以后也是可以差不多的。
      这两个姐妹来到父亲周以棠的小院附近,一阵鸟叫打破清晨的寂静,周珍抬头发现是那个谢允。
      谢允现在狼狈的要死,毕竟被李瑾容追了一整夜,却笑的十分闲适,像是在看什么美景,“你们是李大当家和周先生的女儿吗?”
      周珍不能说话,只能点头,周翡不习惯说废话,也点头。周翡停了会问了句,“你到底是谁,和托你送信的人是什么关系?”
      “没有关系,小生姓谢名允字霉霉,号‘想得开居士’!”
      谢允一本正经的胡扯,“那天我正在野外钓鱼,他老人家对着一个野坟跪着哭的起不来,我见他哭得怪可怜,就答应替他跑腿。”
      周珍没见过几个人,只觉得这个人异想天开至不可思议,很是有病的样子。
      周翡也觉得他不正常,“一个老头哭一哭,也值得你替他冒死闯四十八寨?”
      谢允瞪大眼睛,“那可是梁绍啊!”
      这个周珍还是知道的,她不像她妹,她书读的多,梁绍此人确实配得上英雄二字。
      谢允坐在树上,手上削着一根竹笛,接着不慌不忙的说,“英雄末路,美人迟暮,最是令人难过了。”
      随后他笑盈盈的看向周珍,“你叫周珍,你妹妹叫周翡,那你们若是有个弟弟妹妹的话,岂不是要叫周玉?珍珠翡翠白玉汤嘛。”
      啊这,丰富的联想力,周珍拿出小板板,“劳君费心了,若是无事,为安全计,君还是速速离开。”
      虽是这么写,周珍还是拔出剑严阵以待。谢允做好了笛子,轻轻叹气,随后一笑,“快跑哦,不然一会你们被阿娘捉到了,会打手心呢。”
      一首清晰的破阵子传出,周翡咻的窜出去,顺带还把自己阿姐带着一起躲了起来。
      妈呀,这厮是不要命了吗?
      寨中弟子很快包围了谢允,这姐妹二人倒是都很好奇谢允到底会怎么突围。
      结果,他果然是个清奇的男子。
      谢允东躲躲西躲躲,抱头鼠窜,十分狼狈,那动作的轻灵度和他的轻功差的也就是个十万八千里吧。
      这到底是个什么玩意!
      那奇男子大喊,“投降!不打了!”还把那安平令挂在树枝上,“不打了!”
      然而他那首破阵子已然坏了大事,再加上他那不怎么地的态度,李瑾容哪里肯放过他,“给我拿下!”
      周翡可不能看着恩人死在自己面前,何况人家也只是吹了个曲而已,根本不算什么大事啊。
      她拿着一把刀,和自己老娘李瑾容正面杠上,人狠话不多,直接开打。
      她本就是个厉害的姑娘,和师兄们打架打的行云流水,一招就挑了好几个师兄的剑。
      李瑾容大怒,当即要出手,见势不妙,周珍跑出来,拦在李瑾容身前摇头。
      李瑾容如何舍得同这个姑娘动手,“珍珍,你给我起开!”周珍见拦不住,回头加入战局。
      诸位师兄从未见过这位所谓的师妹,却没想到她剑招这般变幻莫测,阴阳相生,生死竟是只在一线之间。
      “住手!”周以棠走出来,拦下自己胡闹的女儿,谢允忙一本正经的行礼,“见过周先生。”
      周以棠轻声询问,“公子倒是不怕我听不到这笛声。”
      谢允微笑,“听不到笛声的不是我要找的人,何况鲲鹏浅滩之困,苍龙折角之痛,我等河鲫听不明白,先生不必跟夏虫语冰。”
      周以棠神色不改,转向两个女儿,“珍珍,阿翡,你们帮阿爹把那令牌摘过来。”
      李瑾容挣扎了许久,神色忽明忽暗,“你要是走,从此以后,便与四十八寨再无瓜葛。”
      周以棠点头,“我明白。”
      “我不会派人护送你,”李瑾容面无表情地说道,“此去金陵天高路远,世道又不太平,你且多留些日子,修书一封,叫他们来接你吧。”
      她说完便头也不回的走了,留下剩下的人面面相觑。周以棠将谢允放走,一个月后,接周以棠的人便到了四十八寨。
      那天一切如常,什么都和往常一样。
      周以棠缓步走出山门,脚步却被一声“等等!”叫停。
      周珍和周翡追上来,而寨门守卫可不是瞎的,团团将这二人围住。周珍比妹妹周翡还娇小,三两下跳出包围圈,长剑横在几丈高的山门间防止它们关闭。
      她几乎拼尽了全力,十分紧张,却不会说话,反反复复徒劳的做着口型,那几个字,分明是,
      “阿爹,别走!”
      周翡在后面倔强的拦着所有人,“她不让别人送你,我们送你,大不了我们也不回来了!”
      周以棠回头看向来接他的一位将军,那将军抱拳行礼,“末将闻煜,奉命护送先生前往金陵,您有什么吩咐?”
      周以棠点头, “原来是’飞卿’将军,幸甚。”他看向那拦在门前的姑娘,“我双手筋脉已断,只能劳烦请将军搭把手。”
      闻煜上前和周珍交手,周珍几个变换的身形周旋在闻煜手下,长剑横在原地,一时之间竟是不落下风。
      闻煜暗暗心惊,这是,太极两仪阵?
      所幸周珍被困在门中间,闻煜从另一个方向将周珍的剑当中折断,门咣的合上,将这几人隔开。
      “你们应该记得那句鱼与熊掌不可兼得。”周以棠语气无波无澜,周翡使劲拍门,“什么舍生取义!我不在乎!”
      “我不是要说舍生取义,因为‘取舍’本就是强者之道,强者才取舍。而蝼蚁,一生只能为人鱼肉,谈什么取舍,岂不是贻笑大方?”
      “好比今天,阿翡说‘大不了不回来’,可你根本出不了这扇门,愿意留下还是愿意跟我走,由得了你么?”
      周翡被他说的眼眶发红,一言不发,周珍眼泪刷刷的掉,看起来可怜极了。
      似是能想象到门后的场景,周以棠换了语气,“珍珍,阿翡,照顾好自己,山高水长,日后再见吧。”
      暗处的谢允也默默离开,看着那把断剑,心里寻思着什么时候去找把好剑补给人家。
note作者有话说
第1章 洗墨牵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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