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第29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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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几日苏怀瑾就安静地在府上养伤，在顾音若的叮嘱下，摒弃了一切劳心伤神的杂念，且格外注意饮食和服药，虽此次受伤不轻，但恢复得还算快。身子既好了些，便回到宫中和东厂当值。
谁知，平静的日子再起波澜。
那日裴岩下狱后，关于他这些年犯下的种种案子便一直在审理中，虽已过去两月有余，却始终不见天子下达判罚的旨意，更奇怪的是，此案的审理过程全程未向外界透露一星半点的消息。
苏怀瑾想到裴岩入狱那日的种种疑点，心间又开始不安起来，他虽一早就设想过关于此事的种种结果，却不想是自己最不愿看到的那种，自己不仅低估了裴岩，也低估了天子。
这日早朝，没等来今上对裴岩的判决，却等来他下令将裴岩释放出狱，只回府静思己过一月、罚俸三月这无关痛痒的处罚。给出的理由是证据不足，不能证明裴岩就是直接触犯大邺律法之人。
对于这个显然毫无说服力的理由，苏怀瑾强压下心间的怒火、愤恨与不甘，一时之间甚至都无法消化这突如其来的噩耗，待捱到退朝，其他官员皆已依次散去，方才缓步走到天子面前，恭敬道：“陛下，裴……”
“苏爱卿，现已退朝，朕乏了。”当今天子神色疲惫而慵懒的面容上，浑浊目光中透出惯常的冷漠，望着苏怀瑾只冰冷而轻慢地丢出这句，便在贴身内侍的侍奉下，转身回了自己的寝殿。
原来筹谋三年，换来的就是这样的结局……苏怀瑾心间涌起一阵阵入骨的悲凉，如这深秋时节的寒风，冰凉蚀骨。
为何会这样？明明证据确凿，人证物证俱在，为何还不能给裴岩定罪？为何这般贪赃枉法草菅人命的蛀虫还能苟活到如今？自己为什么这般没用？不甘心，他不甘心……
苏怀瑾从大殿退出来时，正好在殿门前碰上刚从狱中释放而出的裴岩，只见此人现又重新穿戴齐整，恢复了此前那一身得体与富贵，从苏怀瑾身前走过时，露出一抹轻蔑的笑意，显然是居高临下的姿态，“小子，我早说过，扳倒我，你还嫩了点，留着性命，别白费力气。”
苏怀瑾一时缄默无言，他此刻甚至无意与他争执，他在意的，只是本该属于这世间的一个公道，以及，一个应属于顾音若和她家人的公道。望着裴岩趾高气扬离去的背影，他心中漾满了愤恨与悲凉，但这愤恨却不是对着裴岩，而是对着他自己，“音若，我对不住你……”想到这里，他只觉胸口一阵滞涩般的疼痛袭来，却根本顾不上自己刚刚恢复的身体，意念驱使他回过神来，这便转身向贺兰祺的寝宫登华殿快步疾驰而去。
“督主！”楚越这便紧紧跟随在他身后。
来到登华殿门前，苏怀瑾便屈膝跪在殿外，“陛下！小人苏怀瑾求见！”此刻因着殷切的恳求，他的自称已由“臣”变为了“小人”。
回应他的只有深秋初冬时节呼啸而过的北风。而殿内并未传来任何动静。
偌大的皇宫内苑，凛冽寒风在其间穿行。红墙青瓦、阶梯回廊、汉白宫道….此刻好似都已消失不见，苍茫天地间，苏怀瑾视线里只余登华殿这座宫殿的影子。理智告诉他此事已成定局，他却无法接受，就算只有一线希望，他也要一试，即便，他比任何人都明白这只是徒劳。
天边乌云聚集，遮蔽了这阴天里本就不强烈的日光，四下的一切开始愈发昏暗起来。混沌天地下，他身着青灰色飞鱼服的瘦削身影显得格外寂寥而无助。直到，视线里又出现了一抹艳红的影子。
“苏督主，你跪在这里做什么？”一个略显轻细的男子的声音传来。
苏怀瑾此刻却只目视前方，这身影和声音他再熟悉不过，不是刘玉柯又是谁？
“刘督主，今日早朝陛下下旨将裴岩无罪释放，督主他……”楚越自知自家督主现下心中愤懑伤怀难抑，便代他回了刘玉柯的话。
刘玉柯早在刚下朝时便得知了这一消息，以他对苏怀瑾的了解，当下便猜到他会这么做，“知道你苏大督主腹有诗书、胸有大义，但咱是什么人？咱是内臣啊！陛下既已下了旨就再无挽回的余地，作为内臣只管遵从便是，这个道理我都懂，你这么聪明怎会不知？”刘玉柯望着苏怀瑾，素来漫不经心的面容却是神色关切，言辞更是恳切。
“便是无法挽回，我亦要一试，陛下若一直不见我，我便一直跪在这里，直跪到他愿意见我为止。”苏怀瑾道，语气亦十分坚定，虽因大伤初愈隐隐有些中气不足，却依旧透着穿越万般风雨与阻碍的力量。
“督主，你这是何苦？顾…..身子要紧，陛下的脾性，你不是不知。”站在他身侧为他挡风的楚越亦是悲愤，更见不得他这般不爱惜自己的身子，适才本欲说起顾音若必不会因此怨怼他好叫他宽心，但旋即意识到此时西厂提督刘玉柯也在，便立刻改了口。
刘玉柯素来擅长察言观色，此刻却并未捕捉到这一点，他只注意到苏怀瑾面色愈发苍白起来，便道：“楚越，快扶你家督主回去！”
楚越正欲拉他起身，却见殿内出来一人，此人着一身褐色飞鱼服，瘦高身材面容清秀，便是贺兰祺的贴身内侍赵玉安，从前苏怀瑾刘玉柯均还是普通内侍时，曾与赵玉安同居一室，三人算得一同熬上来的，“苏督主请回吧，陛下正在歇息，不见任何人。”他语气温和，因着往日一点情分，用的是劝解的语气。
“老幺，回去吧，玉安也说了，陛下此时不见任何人。”刘玉柯急了，不自觉间对苏怀瑾的称呼由“苏督主”变为了“老幺”，从前三人同居一屋时，因着刘玉柯最年长，苏怀瑾最年幼，那时刘玉柯便一直唤他“老幺”，还叫他唤自己“老大”。
“刘督主，你回去吧，不必管我，我知道分寸。”苏怀瑾自然知晓贺兰祺这是故意对自己避而不见，可他此刻太想要一个答案，为何裴岩误国奸臣，且证据确凿，天子还是选择无罪释放他，他不明白，天子这么做的理由是什么……他不是没想到，天子本就不想杀裴岩、一心只想保他这种可能性，可他不愿相信这种可能会是真的。心中除了愤怒委屈，还有对顾音若深深的愧疚，他答应过她，会帮顾家翻案昭雪的，三年，就为了收集证据给裴岩定罪，所有的努力，就这么功亏一篑了么？
“陛下若是不见，小人就这么一直跪在这里，不起来了。”苏怀瑾感到自己的身子已有些不受控制，语气却依旧平静而坚定。
“你这是何苦……”赵玉安见劝不动他，便无奈地转身回了殿内。
殿外寒风呼啸，吹在他身上直凉到了心底，望着身畔有人进了殿，是贺兰祺特意命人从宫外请来为他炼丹的术士，苏怀瑾只觉心下更是凄凉，天子今日并非不见人，刻意不见的，不过只他一人罢了。可即便如此，他却仍是不愿起身。
“陛下。”赵玉安入了殿后，便见这炼丹术士未通禀一声便径直进来了，这是天子给予他的特权。天子自是兴致勃勃地询问他丹药之事。赵玉安望着眼前这般情形，想到跪在殿外寒风中的苏怀瑾，心下也不禁一阵心寒。
“陛下，苏….”赵玉安缓缓开口，却被贺兰褀打断。
“他要跪，就让他跪着好了，朕平日里是不是对他太纵容了？再如何，他也不过一介内臣，朕做的决定，什么时候轮得到他来置喙了？！”贺兰褀怒道，旋即便与这术士继续方才的话题，面容上顷刻间又恢复了笑意。
“哎……”此情此景，赵玉安也不由得发出一声微微的叹息。
又跪在殿外许久，风透过衣衫早已使他的身体冷了下来，胸口一阵阵滞闷，止不住地喘着粗气，努力深呼吸平顺自己的气息，却根本无济于事，他感觉自己就要窒息了。
“楚越，快带你们督主回去！”刘玉柯道，他自没有离开，此刻见苏怀瑾面色越来越苍白，甚至泛起了一丝微微的青紫，便又重复了先前的话。
“督主，我们回去吧！”楚越轻抚他的后背，见他这般模样十分不忍，“陛下今日，怕是不会见督主了。”
“我不回去……”苏怀瑾此刻气息已十分不畅，“我对不起……音若……无颜见她……”
“督主！顾姑娘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你若有什么三长两短，她会更难过的！”楚越这便伸手去拉他起来，见他跪在地上不愿起身，便当机立断，“督主，得罪了。”这便点了他的穴道，半背半扶着他，回了东厂。
作者有话说
第31章 第29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