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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第三十九章 ...

  •   在没有记忆的世界里,她最大的安慰是,叶辰瑞始终陪着她,不管发生了什么,至少他,永远在她触手可及的地方。
      她一直以为这会是永远,她也将此当成了一个不可更改的事实,以至于从未料想过有一天叶辰瑞会离她而去。
      当然,这种离开不是指死亡或者远行,而是以另外一种她从未想过的姿态留在她身边。
      有一天醒来,他们成了敌人,她成了他最厌恶的敌人。
      那天,她一推开窗就看见叶辰瑞在院子里打篮球,于是懒洋洋地趴在家中的二楼窗前犯花痴,同时以眼神意淫他的每一个动作。
      也许是这目光太过热辣,叶辰瑞很快反应过来,抬头瞥了一眼便抱起球消失在她眼前。
      她就是被这个眼神惊得不知所措,该怎么形容这个眼神,冷漠、厌恶、讥嘲,似乎不是在看一个人,而是在看一件肮脏的事物,她完全愣住了。
      回过神来,她迅速地跑下楼,想追上去问他为什么要这么看她,却被突然出现的男人吓得浑身一软。
      那人,中等偏上的身高,皮肤黑黝黝的,一双浑浊不清的眼睛透着世故,饱经沧桑的脸上面无表情。
      她不由得睁大眼睛,一种不知名的情愫从心底最深处喷薄而出,散乱的记忆堆里散发出耀眼的光芒。
      那人是她的父亲,名叫唐兴武,即便记忆里只剩下一个碎片,那必定是父亲无疑。
      父亲问她匆匆忙忙的要去哪儿,她没有回答,只是眼也不眨的望着,生怕一眨眼就消失了。
      父亲皱了皱眉头,冷言冷语的让她穿上鞋后去洗脸刷牙,听到这熟悉又陌生的指令,她几乎是立即执行。
      她拿起牙刷,挤上牙膏,对着镜子惶惶不安地刷牙。在凌乱的思绪中,她听见父亲的声音从客厅里传来,父亲说:“我要去钓鱼,中午不回来。”
      一听见父亲要走,牙刷瞬间掉落在地,她赶忙追了出去,父亲正在换鞋,她站在他身后不远处,小心翼翼地问他什么时候回来。
      父亲并没有回答,只是深深地拧起了眉头,她的心也跟着拧起来,等了片刻,父亲说:“晚上回来。”
      “那我做好饭等你。”她说。
      “兜里的钱够吗,不够去橱柜的小盒子里拿。”父亲说。
      她点点头。
      不知为何,明明是关心的话,却总是令她从心底感觉寒冷,似乎总有一把解不开锁将父亲的情绪关在门内,以至于她无法触碰,也无法感知。
      父亲拎起渔具,头也不回地走了。
      她盯着父亲离去的背影,眼泪潸然落下,要是可以,她很想冲过去抱住父亲。
      刚刚的简短对话好似一场梦,在眼前不经意地飘过,她需要真实的触碰到父亲,才能确定这并不是一场梦。
      可是,她不敢,面对父亲,她总是不能自已的胆怯。
      她将眼泪抹去,继而回到卫生间,重新挤上牙膏刷牙。
      镜子里的躯壳有点小,仅仅只有17岁,装不下大人的深沉,好在,她早已习惯了这种突如其来的迷惘和怅然若失的彷徨。
      洗漱过后,她直奔叶辰瑞的大本营,本想继续解开未解之谜,却在章筠萍的盛情邀请之下,改成了吃早餐。
      她正好撞上他们的早餐时间。
      一如既往,两位大人热情的往她的盘子里的夹着食物,叶辰瑞生气地扔了筷子,起身就要走,却被叶子平扫过的凌厉眼神钉死在位置上。
      唐璌很难受,从进门到现在,叶辰瑞根本没拿正眼瞧过她,偶尔对视的眼神只有数不清的厌恶。
      她不明白,他怎么会突然变成这样,他不应该是这样的,他应该用最眷恋的眼神望着她,用最大的耐心包容她,用最亲切的话语温暖她。
      至少,他是善意的,而不是冷漠的比仇人还要不如。
      她不敢相信眼前的叶辰瑞是真实的躯体,她一点儿不能接受他的冷漠和仇视,她甚至不能接受,他们之间变得陌生,可她不能当着两位大人的面发作。
      她只好低下头,默不作声地咬下一口,咽下,再咬下一口,再咽下,其实嘴里什么味道也没有,她只是机械的吞咽。
      耳边,只剩下两位大人的交谈,和时不时对她的关照语,以及叶辰瑞偶尔发出的轻嗤声。
      早餐快结束时,章筠萍告诉叶辰瑞,修车厂来了电话,说他的山地车修好了,让他下午去取车。
      叶辰瑞说约了朋友打球,请派遣他的父亲为代表前去领车,可惜叶子平要忙工作,唐璌拨动着筷子,想到下午要去镇里买菜,便揽下了这个任务。
      不料,叶辰瑞当即拒绝了,他直言不讳的表示不想让她碰他的车。
      唐璌终于忍无可忍,她盯着叶辰瑞眼中的不屑,决定整一整他,她转而对章筠萍说:“章妈妈,我和秋香一起去吧,我觉得我和他之间需要沟通沟通。”
      章筠萍乐得红光满面,掏出取车的票据塞给了她。
      叶辰瑞腾的起身,厌恶地瞥了一眼,而后头也不回的走了。
      唐璌威胁道:“如果你不去,我就在你的车上刻满我的名字。”
      下午,他们准时出发。前往镇中心的路有两条,一条是大路,绕山而建,路程比较远;一条是沿海公路,近几年建的,路面很新也很近。
      唐璌选择了最远的一条,并且刻意步行前往。
      她觉得既然要交流,就应该找个人少的地方,照叶辰瑞目前的态度来看,绝对不会心平气和的坐下来谈,路远一点正好,聊的更久一些。
      她紧紧地跟在他的身后,保持一米距离,并非不想与他并肩,而是他不愿意,只要她近身,他就快速超越。
      一路过去,他始终抿着唇,神色阴沉,而她则眉眼弯弯,十分愉悦,假如能像从前一般相谈甚欢就更美了。
      只可惜,无论她怎么诱导示弱,他就是一句话也不说,打定主意将她当成空气。
      她只得和他玩起了游戏。她故意快步走到他身边,他则如之前那样超越她,她再接近他,他也继续向前,两人如同三岁小孩似的较上了劲儿,谁也不甘示弱。
      于是,他们就像赛车似的,一下前一下后,最后又从小跑变成大跑,争了很久,她败下阵来,抻着老腰,气喘如牛。
      他也停了下来,脸不红气不喘,同时气定神闲的打量着她。
      她气的从衣袋里掏出一张折起来的纸条,举到半空晃荡,叶辰瑞的脸色当即一变,她说:“还想要你的自行车,就跟我道歉。”
      叶辰瑞让她不要白日做梦,她将纸条揉成一团,作势就要扔。
      叶辰瑞急得立马投降,在她的再三逼迫下,他还是将道歉的话说出了口,他说:“对不起。”
      她颠了颠纸团,随即决然地丢了出去,她说:“对不起,来不及了。”
      大路的左侧是一个陡坡,坡度并不大,里面长满了茂密的乱丛,泥面虽然被掩盖在枝叶以下,但面积不小;右侧靠山,中间还用水泥砌了一道不深不浅的沟,用来排水。
      她故意将纸条扔向了左方,此刻一阵风来,纸条随之飘下丛林。
      叶辰瑞一咬牙,扭头朝左侧走了几步,纵身一跃,没想到运气太背,竟然脚底一滑摔了个狗吃屎。
      他愤怒地捶地,而后直起身,烦躁的将乱丛里的纸条拿起,掸了掸身上的灰尘,他大跨步攀上马路。
      “从今天开始我和你势不两立。”叶辰瑞说。
      “你不打开看看?”她说。
      叶辰瑞再次变了脸色,三下两下打开手上的纸团,匆匆扫下来,他发现这是一张菜单,纸面用圆珠笔详细地记录了采购食材。
      他深呼吸,努力控制住不去捏死她。
      唐璌则浑身舒畅,从醒来到现在积累的鸟气一朝散去,她冲着他眨了眨眼,笑得像一只狐狸。
      叶辰瑞恶狠狠的将纸条撕个稀巴烂,松开手,碎片四处飘散,他头也不回的离开。
      接下来一路无声,快到镇中心的三岔路口时,她将自行车票据递给他。她说:“我们就在这儿分道扬镳。”
      说完,她扭头就走。
      尽管,她很想解开他们之间的结,但沮丧的是,她根本不知道这个结是什么,何况他还如此抗拒。
      径自向前,她沿着印象中的菜市场走去,菜市场里,各种各样的气味汇成一股难忍的腥臭,她屏住呼吸,在脑子里过滤了一下出门之前列的菜单内容,便目标明确的锁定采买。
      从菜市场出来时,时间过去了二十分钟。她加快脚步,打算去外面的主路上打车。
      路过岔路口的修车厂时,依稀听到有人唤着她的绰号,她回过头。
      叶辰瑞骑在他的宝贝爱车上,单脚及地,嘴角噙着笑容,一看就知道没安好心。
      她扬了扬眉头,转身继续走,叶辰瑞却骑着车慢慢的与她并行,他极为友好的表示可以送她一程,她毫不犹豫地拒绝了。
      “别白费心机了,”她说,“我可不敢坐你的车。”
      “怎么,害怕我会乘机报复你?”叶辰瑞说。
      她点了点头,叶辰瑞骂了一句“怂货”就加快了速度,他的背影迅速从眼前掠过,那种心脏拧在一起的感觉又出现了,她无法忍受,于是叫住了他。她说:“坐你的车可以,但必须走大路。”
      他同意了。
      从镇中心到家,要是走沿海公路,步行30分钟,骑车10分钟左右;要是走大路,步行一个小时,骑车则要20分钟左右,加上陡坡耗费的时间,最起码要半个小时。
      她不知道他打的是什么鬼主意,但大路陡坡很多,能累死他一会儿也是值得的。
      叶辰瑞载着唐璌一路朝前,夕阳下,他们的影子交叠在一起,拉得很长很长。
      唐璌紧紧地捏住自己的衣摆,其实,她是想抱住他,可是他的身体强烈的表示了拒绝。
      她只好低头望着他们的影子,他们的影子在风的吹拂下,在水泥地上“水乳交融”。她看着看着,便忍不住问他为什么讨厌她。
      叶辰瑞想了很久,而后认真的回答,他说:“理由有很多,最讨厌的一点就是你心机太重。”
      对于这个回答,她拒绝接受,凭感觉说,她从未对他做过什么,也从未对他怀过一点不好的心思,谁都可以这么说她,只有他不行。
      她当即与他辩论起来,气势汹汹的要他说出个子丑寅卯来,他也不与她一般见识,只一条一条罗列了起来。
      听着这些欲加之罪,她肝火如鼓风机下的小火苗,一刹那窜上来。
      可他却越说越起劲,根本不给她插嘴的机会。
      她再也不想理会。仰起头,夕阳渐渐染红了半边天,叶辰瑞卯足了劲,马达一般踩着踏板。
      第一个陡坡顺利过去,第二个陡坡也有惊无险。
      唐璌望向他的后脑,下一步有什么举动,她似乎可以看到轮廓。
      于是,她不管不顾地抱住他的腰部,顺势靠在他身上,对他耍起了流氓。
      匀速直线前行的自行车忽然扭扭捏捏地摆动起来。
      他失声让她撒手,她不仅不放,而且变本加厉。她闭上眼睛,靠得更紧。
      风从前方不停地袭来,风声比之前快了几倍,她侧耳倾听。
      叶辰瑞思绪全无,心一慌,顿时手足无措起来。他握住刹车的手一松,自行车快得好像脱缰的野马,闪电一般地朝下坡冲去。
      她睁开眼,感官顿时被放大到了极致,她大喊刺激,叶辰瑞却被吓得左右开弓,两手死死地扣住刹车,一握到底,巨大的摩擦力顿时将前轮车胎连着车身甩到了半空,就像马的前蹄高高跃起。
      他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下一刻,自行车直直的朝右边倒去。
      两人狠狠地摔在水泥地上,等到回过神,她捂着胸口,放声大笑。
      “你疯了。”叶辰瑞说。
      “精神失常的好像是你吧,”她说,“下坡路全刹车,你说到底是谁疯了。”
      “谁让你对我动手动脚的。”叶辰瑞说。
      “我这是为了保护自己。”她说。
      “保护自己就能耍流氓了。”叶辰瑞说。
      “不就是碰了你一下。”她说。
      “谁都可以碰我,就你不行。”叶辰瑞说。
      唐璌坐在地上,伸脚一蹬,实打实地踹在他的屁股上。
      她让他赶紧滚,他求之不得,于是双手撑地,借力起身,整了整衣衫便踏上自行车绝尘而去。
      她拾起一株散落在地的青菜,朝他的背影扔去。
      直到他完全消失,她才从地上爬起来,手臂和膝盖处由于这突如其来的动作撕扯起来,她疼得眉头紧蹙,低下头看去,膝盖上擦破了两个洞,鲜血汩汩直流。
      再掀开衣袖,左右双臂上,有几处地方又红又肿。
      她忍不住将叶辰瑞里里外外地骂了几遍,才觉得舒服一些。
      她拎起袋子就要走,谁料食材一股脑儿的从里面散落,原来袋子破了好几个大洞,她叹了一口气,认命地蹲下身将它们一一捡起,再放入塑料袋里。
      当然,拎着是不可能了,她只能用双手捧着,一瘸一拐地朝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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