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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Dream ...

  •   意识在越来越模糊后突然接受了巨大刺激而被迫清晰,伏黑惠觉得这并不好受,但他还是勉强支撑起身体。

      在观察清楚周遭环境之前他的脑袋一直在嗡嗡作响。显而易见,他正坐在高专的医务室里。而这时除了没有紧闭的门预示着可能有人来去的迹象,只剩他在病床上满头雾水。身上滑落的被子让凉意有机可乘,他刚刚放松下来的神经又紧绷起来。他为什么会在这里?

      那张对男生来说过分秀气的脸在低气压的周身气氛中染上了些许阴郁,虽然摸到了头上缠着的绷带,但感觉无大碍的伏黑惠还是一边整理着思绪一边翻身下了床。

      “诶呀——要我说病号还是应该好好躺在床上休息。”伏黑惠的心跳快了一拍,就当没有听见来人的声音,默默地披起了挂在一边椅背上的制服外套。直到一个不算重的力道抵在了他的头上磨蹭了几下,伏黑惠这才开口说话。

      “请不要再拿我当小孩子,”推了推来人,伏黑惠自苏醒后第一次抬头直视对方,“我已经没事了,不需要再待在这儿了。”

      虽然眼前人无论是发型还是呼吸没有一丝的紊乱,但因为他们在这时挨得很近,足以让伏黑感受到五条悟身上露水空气之类的清冽气息。再看看对方手里熟悉的纸袋,显然是刚刚出差回来。

      也许是带了点让对方刚回就跑过来慰问自己的歉意,伏黑虽无奈也没再出声反驳对方“惠也太不小心了竟然摔了一跤把自己摔进了医务室”的肆意调笑,他明明不是因为——等等,伏黑愣住了,之前被耽搁的思考重现脑海,他是怎么被送进这里的?大脑再次混沌起来。而在这个空档,他又被五条按回了床上。

      “好好休息,”五条拿食指点了点自己的太阳穴,“这里还在痛吧?看在是病号的份上——”

      伏黑有些干裂的嘴唇上抵到了一个软软的东西。

      “张嘴哦~这可是老师好不容易省下来的超级美味毛豆生奶油喜久福!”

      伏黑想拒绝也来不及,对方的指尖稍稍用力之下喜久福都已经开始变形,只好顺着对方的意思张开嘴。

      五条不知道什么时候把眼罩移了开去,露出一只笑弯的蓝色眼睛。他还维持着站在床沿倾身弯腰的动作,笑眯眯看伏黑把整个和菓子吞下。

      “下次请不要这样……”下意识这么说着,伏黑之所以没有做出其他挣扎,大概是还没从恍惚中回过神,清澈的翠色眼睛就这么怔愣地倒映在碧蓝之中。

      看着伏黑神游的样子,五条还是没忍住伸手捏捏他的脸蛋又拉扯一番。

      伏黑撑在身边的手指痉挛似的收缩了一下,有些慌乱地让开脑袋,“五条老师你该走了……”

      看着那个高挑的身影消失,医务室的门被轻轻带上,伏黑后知后觉摸了摸透红的耳根。

      真是太糟糕了,感觉头更晕了。

      一个声音喊着什么,有些耳熟,待伏黑惠回神,他才意识到,是虎杖悠仁在叫他的名字。他不知何时半倚在房间的门框上,冲着走廊发呆。

      眼前好像还是对方匆匆离去的背影,他目送老师离开去参加长期任务在这些年竟然成了习惯。张扬的白发和随性的挥别已经深深刻在了脑海里。可显然这一次不只是去送行。

      伏黑抿住了嘴唇,右手无意识地按了按左肩,像是上边压了只除不掉的烦人咒灵。

      他实在不清楚那个停滞了几秒又扬起的笑容是什么意思,而那个宽慰似的揉发举动又是出于什么心态。对方那句“头还在痛吗”的关切好像不是那么符合时宜,古怪地让他觉得这是在变法子拒绝他;可是再一句“等我回来”又像是在宣布死缓。

      他将那句话说出口本来就不抱什么希望的,眼前是和他相处了九年的那个人,可他再受不了那种若即若离又或者说是一触即离的感觉。那是大人都会拥有的余裕吗?他不知道。虽然他在努力长大,可这一切都极易直接粉碎在对方一个认真的眼神、一句带着叹息的话语间。

      年龄阅历是不可逾越的鸿沟,心与心的距离也是。

      “你在看什么啊,伏黑?”

      思绪被打断,伏黑尽力收起了那些扰人心神的念想。他没有回复就默默地退进了自己的房间,回到自认为安全的区域后,在虎杖疑惑又关切的眼神中漫不经心地转移话题:“你来这里干什么?”

      “我来看看你在不在房间,”虎杖爽朗的声音在房间和过道回响,“今天没课,一起去玩吧!钉崎已经在准备出门了。”

      伏黑惊诧于他俩的行动力,因为就在几分钟前他们的讲师刚带着新的紧急任务“跑路”,他们年级本该被随便塞给谁代课,可难得但又在情理之中的是,没有哪位前辈能挤出时间给他们讲什么《咒术实战理论》。

      “既然是实战了,又为什么要在后边加个‘理论’?真搞不懂。”钉崎单手支着脑袋半趴在课桌上,抱怨着课程的设计者。以至于听到那个课程临时取消的时候,她差一点跳起来欢呼。

      要我说,这种休假应该要好好在学校待命。伏黑这么想着却没有说出来扫大家的兴。可是一想到那个人临走前和自己提起的情报,最近二级以上咒灵有大面积爆发趋势,给他本就五味杂陈的心情添了点不妙的因素。伏黑忍不住皱起眉。怎么说眼下的情况就算有师长们担着,也不是自个儿可以优哉游哉的时候。

      看伏黑一脸凝重的沉默不语,虎杖凑过去拍了拍他的肩:“你是在担心五条老师吗?放心,他可是最强的。”说罢还比了个大拇指。

      “不是这个,”伏黑摇头否认,“谁会在难得的休息时间操那种心啊。”出去玩吧,市中心也算是咒灵经常出现的地点。

      可你看上去在担心着什么,虎杖咽了咽唾沫,没有拆穿他。

      伏黑再懂不过伙伴在暗中的关心,可他还是提不起精神。虎杖被分到了买饮品的任务,钉崎一个人不知道是不是跑进了哪家女士服饰店。而他站在队伍的末方跟着长龙似的队伍缓慢前进。

      这是一家新开的点心店,因为是颇负盛名的连锁,慕名而来的顾客一点也不少。鉴于钉崎“精致JK应该配精致糕点”的论调,他不介意多买一份…他又暗暗攥起拳头,而后无可奈何地松开,看到评价高的点心总会不自觉地想到那个人。咖啡不会加方糖的,他突然嘀咕出声,眉头暗暗拧起。好在前方排队的姑娘在垫脚望着玻璃店门内,没有注意到他突然的古怪话语。像是隐秘的小心思在被撞破边缘隐藏了起来,伏黑悄悄松了口气,放过了自己。还是稍微放一点好了,他在心里率先妥协。

      等待总会在感观上无限拉长。

      他没想到自己会就那样睡过去。

      在意识渐渐回笼却还没睁开眼时,伏黑惠这么在心里感叹。将覆在腿上的没翻几页的书拿起,夹好书签放到一旁,他察觉到咖啡已经凉透。虽然不是很在意温度对风味的影响,伏黑还是没有再端起杯子。

      “明明自己有钥匙。”伏黑有些不耐地走向玄关,在那个高大身影进入视线后还是乖乖地说了声“欢迎回来”。

      随后是意料之中扑到身上的巨型重物,将相较之下小小只的他紧紧裹了起来。

      “我回来了,有没有想我啊,惠?”挑起尾音的跳脱声线在耳边炸响,后脑勺和脊背被有一搭没一搭地抚摸着。

      “没有。”伏黑习惯地呛声,但他没有推开有些勒人的拥抱。

      五条怎么会看不见他泛红的脸颊和轻抿露出些许笑容的嘴角。他不怀好意地大笑起来,就当没有注意到伏黑略带嫌弃的神情与更快升温的脸颊。在满胸腔都是阿惠气味后,五条松开了怀抱。伏黑感觉力道一松就马上钻了出去,却主动去勾了对方的手。

      眼罩在手里打了个转,五条揽过少年的肩往房间里带。刚刚被冷落在一旁的伴手礼被伏黑惠拎进了客厅。这次又是什么?他确实有些期待,不过也知道伴手礼无外乎是那些老师自己喜欢的甜腻点心。在糕点的识认方面伏黑自诩经过多年耳濡目染不会很差,而且五条一向手稳不会在路上弄碰到盒中糕点。可当他看到精美包装里面上歪歪扭扭用巧克力酱挤出个形似海胆东西的蛋糕时还是吓了一跳。

      “这是…什么啊?”

      五条悟眨了眨眼,那张大概是被无下限术式阻隔以至于连岁月都没能在上边留下痕迹的帅气逼人的脸上露出了近似娇羞的表情。虽然伏黑明白这是对方故意装出来的,可是身体还是在那一刻控制不住地颤抖了一下,恶寒。

      “是伴手礼啦!”五条说着显而易见的话。

      “我是说这个上面漆黑一团的是什么东西?”伏黑依照自己对不靠谱长辈的了解,认为接下来自己不会听到些什么正经的答案。

      “是惠哦!”

      惠强行将两手控制在了身体两侧,以防忍不住做出召唤玉犬的动作。

      “是我想着惠画上去的嘛…你看我也有画我自己上去哦!”确实,在巧克力刺球边上有一团同样看上去怪恶心的白色奶油团,只是面积更大,边缘更柔和些。

      如果伏黑多了解一些年轻人间的流行语,可能会下意识说一句“好家伙”来感叹,但是他显然没有。

      他只能扬起拳头在五条面前挥了挥,“任务完了就回家啊,做什么蛋糕。”

      “这次委托人家里是开蛋糕店的,”五条乐意顺着对方的话下去,虽然不是很懂为什么惠会一副不满意的样子,“本来想着直接买点人气产品就好了,但是对方这么邀请了盛情难却嘛。”伏黑倒也不是觉得对方回来晚了,也绝没有不满意对方的礼物,但嫌弃对方的裱花技术是真的。

      “那么我切开了——”伏黑拿了蛋糕刀对着比划了几下就从垒起的奶油团上下刀。看着被塞了满嘴的五条,伏黑也切了一小块放进口中。

      好甜,他决心不再碰第二块,可他捱不过五条期待的眼神,之好把送到嘴边的第二块吃掉,然后就有了第三块、第四块,不过好在五条选了不那么甜腻的蛋糕胚投喂。

      “它们是贴在一起的啦。”伏黑马上就理解了这说的是蛋糕上黑白的两团,但他不知道是该先吐槽些什么,还是先扯住对方不断喂食的手。

      努力吞咽食物反而神游天外的伏黑被陌生又熟悉的触感一下子拽回现实,因为机械重复动作而张开的嘴正是易于突破的关卡处,坚硬物体磕上牙齿的振动,甜腻温暖气息的入侵,这一切都让伏黑心跳加速。“我们、也在一起。”唇舌纠缠间,他听到那个声音含糊地说。

      “头还在痛吗?——痛的话不要硬撑哦~”

      “虽然到年关了,诅咒数量跟着居民的压力剧增,但老师我可是最强的哦,还轮不到学生带伤上阵啦~”

      伏黑承认自己确实是因为打心底信任着那个最强,才会在视线一触及对方后就放心地失去意识,但这不是他在梦里和对方纠缠一番后还要一睁眼忍住揍向对方面颊冲动的原因。

      带着眼罩的五条悟在姑且算作病号的他面前表演用嘴去接抛到空中糖果的绝活,还在他抹因为不适应光线流出的生理性泪水时把糖纸放到他耳边磨得沙沙响。

      “好几天没吃东西的惠嘴里应该很苦吧,要吃糖吗?”

      伏黑在筛选信息后从对方的话里得到了自己昏迷很久的事实。

      五条像是没想要得到回答,自顾自继续发问,“你不应该让你的脑袋流这么多血,知道这次错在哪了吗?”

      “我…头已经不痛了,”他摸了摸脑袋,上面并没有绷带,“所以真的是梦啊……”他小声都囔了句,在五条投来询问目光时轻轻摇了摇头。

      五条像是刚刚才想起什么事情,从兜里拿出手机对着屏幕一番击打后匆匆离开了。伏黑目送老师走出医务室,床边被留下了几颗炫彩包装的糖果。他拿指尖戳了戳,继而将它们收到手心,起身下了床。

      虽然嘴里还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咬破舌尖的血腥味,但他没有选择用糖果去覆盖。

      -
      如果时间停止流转,会暂停在十指紧扣的瞬间吗?

      五条悟难得无厘头地任思绪漫游。

      他有太多的事情要忙碌,世界各地每天都可能有恶性的诅咒事件爆发,作为最强并不只是口头的传颂,更多的是不为人知的压力与责任,他不可能一直待在自家小孩的身边。

      他看着他成长,看着他小心翼翼地隐藏心绪,看着他每每做出令他痛心的孤注一掷。小时候他还可以潜入熟睡孩子的房间,替他拉一拉被角,偶尔听到几声梦呓;再大些,他自觉不应过多干涉,只在必要时给予帮助。名下的几套房产根据任务地点轮流光顾,曾经他还可以仗着自己高深的术式以“带小孩观摩学习”为由带惠到各处小住;现在惠已经可以独当一面,也能和伙伴并肩作战。

      当初的构想在一步步化为现实,这一切是从惠开始的,但还没有谁达到终点。

      有什么从心湖底涌出,滚烫与冰凉交融,混沌着翻涌不定。他看见了,那如森沉静纯粹的眼瞳里有兔子蹦跳着略过草丛,每跳一下都应和着胸腔里脏器的共鸣。

      可当他细细望进那里,刹那又掀起迷雾,是抗拒吗?抗拒他的探索,但他的一举一动又无不展示着接纳。

      眼睛是心灵的窗户,他的乖小孩不会拿眼睛骗人,不然那迷雾为何悄悄化成暗流,在静谧的夜里流淌?多少有点感动,灵活狡猾的兔子能在自己怀里安家。

      虽然他等得有够久,小心翼翼,拿价值连城的易碎古董来比较也不太恰当,毕竟那是钱换不来的,又是变化的不受拘束的。即使他曾一掷千金换来了他,但更多的是挡住那些灾祸。每个人都难以做到真正的自由,连他也是,因为懂得,所以他才会选择后退一步,选择等待。将那些选择权悄悄放到对方面前,如此累加也许算不了什么,他也不要对方明白,但这就是他的决定。

      高强度运转的术式也可以稍稍待机,回忆中越发清晰的脸,青涩的、恼怒的、害羞的、坚定的,没有什么能逃过六眼。想着惠要是不察觉到就不加干涉,想着惠要是说不出口就任时间磨消。这无关自信,他只是将选项又一次摆在了对方面前。

      庆幸他等到了,先是轻若蝶翅震颤的告白,再来坚定有力的诉情与透红的脸颊,少年显然没发现自己勾住了对方的衣角。

      兔子勇敢闯入他眼里的天空,撞见他嘴角勾起的微笑。他的喜悦灌满了心湖,以至于做了件让他懊恼的事情,给了个拥抱便以为早就长长久久。那一瞬间他有想过直接勾住惠小心翼翼试探的指尖,但是在此之前他要处理掉一些麻烦,“等我回来”。

      “头还在痛吗?——痛的话不要硬撑哦~”

      说着无所谓的话,做着无意义的行为,五条悟半眯的眼里藏了难以察觉的怒意,等着又一次过于卖力把自己送进医务室的小孩自我反省,结果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好不容易等来的告白竟然在一场昏迷后被算作梦境一笔勾销,他倒是没想过惠是那样善于逃避的人,连他说的话都没有好好听进去。出那个紧急任务时,他只是希望能马上回去找对方,缠着他多说几次告白,而不是在之后赶去给看了他一眼就倒地的血人善后。

      生怕自己忍不住再给坏小孩一点惩罚,他急速回复了搁置好久的任务讯息,留下糖果就溜了出去。今天晚上再让惠知道什么是梦什么是真实的,五条舔了舔牙根,没禁住诱惑偷亲了小孩是他的错,但牙齿磕到对方完全是因为惠睡着还不安分!五条坚持这么认为。

      他还记得很久之前的一天,惠独自面对一级咒灵结束,前脚刚迈进咒专,后脚就一软,以头磕地宣告昏迷。他听闻消息匆匆回来,就看到躺在床上的少年,头上缠着纱布,着实难看。他手上提着的喜久福还是进了自己的肚子,暗自可惜对方没有突然醒来,好让他表现一番监护人的态度。最后只帮睡梦里呼吸安稳的孩子掖了掖被角就离开了。

      不过再后来,他似乎有所倚仗更加肆意妄为,难得的空余时间都被花在了照顾小孩上(虽然这一点惠并不认同)。当他选择不再等待,是否掌握主动权可是关乎大人的名誉。

      “请不要再拿我当小孩子”,五条悟笑眯眯地听着,只有他知道,自从他失意后冰封的心湖涌出新生的热泉,在他的眼中,惠就不再是单纯的孩子了。

      持续的回想没有带来疲惫,反而在一定程度上唤起了相当有趣的记忆,五条悟斜倚在沙发背上,目光追随着厨房与餐厅间来回进出的少年。

      “不要在这里发呆,饭菜要凉了,五条老师。”

      他等到了。

      年龄阅历是不可逾越的鸿沟,心与心的距离也是。但他们在彼此吸引、彼此贴近,这就足够了。

      -
      惠要赶快成年啊。

      结果五条悟还是免不了等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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