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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无生离 ...

  •   我见到她之前,从未想到要结婚;我娶了她几十年,从未后悔娶她;也未想过要娶别的女人。

      ——钱钟书

      ———

      再见到你之前我从未被人爱过,在见到你之后我从未爱过别人。

      你死后,我固执的等你一辈子。

      我对你的爱无人能阻隔,连死亡也不可以。

      ———

      夜幕降临,城市灯火,霓虹闪烁。

      这个点了,老城区的临街铺面大多关了门,老旧的居民楼里透出零星的灯火。

      阮铖打了个哈欠,翻了翻书,夏日含着暑气的风吹动他廉价的T恤。

      门铃响了,他起身去开门,忍不住又打了一个哈欠。

      “卧槽,困死小爷了,没带钥匙?”

      来者进了门,把打包好了的小馄饨递给他:“宵夜,最后一份了。”

      “你特意去上城区给我打包宵夜?”

      阮铖看着包装袋上的标志:“别骗我,干嘛去了?”

      吴泽言无奈的笑了笑:“去那面看看房,顺道买回来了,你这么敏感干什么。”

      大概也觉得自己这样太过于敏感,阮铖半天没说话,过了一会才问道:“你吃了没?”

      “吃过了。”

      其实不管吃没吃他都会这样回答。

      外面灯火阑珊,吴泽言靠在窗边吸了半支烟,听见那人趿拉着拖鞋过来:“你真吃过了?”

      “嗯,吃过了。”他回答。

      阮铖把他剩下的半支烟抢过来叼在嘴上:“我吃不完了,去打扫打扫?”

      “那么点都吃不完?最近有不舒服吗?”

      “没有。”青年用拇指和食指夹着烟,吐了一个烟圈,白色的烟雾缓缓自唇间散开,他回的很敷衍。

      “哎,好好说,最近难受了没有?”吴泽言追问。

      见他一副认真模样,阮铖不禁失笑,用夹着烟的那只手的手腕,抵了抵自家男朋友:“我真没事,别瞎紧张。”

      自从自己查出那个病,这人就无比紧张小心,生怕一个不留神,他就没了…

      一念至此,青年垂眸,纤长的睫密密的掩住眼底晦暗的情绪,他的眼尾好像扫上了一层极为浅淡的薄红。

      天晚了,几点了?

      卫生间里响起唰唰啦啦的水声,应该是吴泽言在洗澡,阮铖吸尽了最后一口烟,关了窗。

      朦朦胧胧的月影透过窗帘的缝隙,映出窄窄一道光,落在床上,青年侧身躺着,月光划过他的肩上。

      身边的床垫陷下去一点,很轻的响动了几声,那人上了床。

      阮铖嗅了嗅,空气中漫着淡淡的药味儿,是专治跌打损伤的药膏,苦的。

      他抽了抽鼻子,眉微微蹙起,眼泪毫无征兆的滚落,隐入鬓角,没入柔软的枕头里。

      “疼吗?”他问,声音轻的几乎消失。

      吴泽言怔了一下,半晌才道:“不疼。”

      “以后别瞒着我了,我会乱想的。”

      “我…怕你担心。”他匆忙解释,借着清浅月光拭去对方的泪痕。

      “以后…别去了,好不好?”

      别去为了给我凑那点治病的钱,就去不要命的打黑拳,好不好?

      阮铖没敢搂着身边的人,怕碰到对方伤口:“我不治了。”

      这病,我不治了。

      一片静默,那人翻了个身,把他搂着怀里,柔声道:“病还是要治的,听话。”

      吴泽言吻了吻他的额头:“我下次不冒那个险了,好不好。”

      这话说的很温柔,让人心里一下便软成了一池春水。

      半晌,阮铖低低的嗯了一声便不再说话了。

      或许是睡了…

      远方只有零零星星的几处亮斑,被浓稠的夜色包裹着,看起来不清晰。

      不眠的人们都在做些什么呢,是否也和我一样,因愁事烦心。

      青年点了一支烟,尼古丁的气味杂糅在空气里,阮铖轻轻掩住了门,走出了卧室。

      他静静的看着烟散的很远,溶在黑夜里,出了神。

      病肯定治不好了,不是他悲观,癌症嘛,也没指望能治好。

      治病的唯一动力大概就是给吴泽言留个希望…

      看来,没那个必要了。

      不治也罢。

      烟渐渐燃到了尽头,就好像一个人的生命慢慢划向终点。

      火星暗淡,那一点微渺的光无声无息的变成了烟灰缸里的灰。

      每天在病友群里相互鼓励,每周一次的发言就是他最积极,但,只有他自己知道自己内心。

      悲观,畏惧,记挂,贪生…

      各种情感的心头汇集,渐渐凝结出来了两个字:绝望。

      透彻心扉的绝望…

      在固执向前之后却发现毫无挽回余地的绝望。

      那感觉,真的是冰凉的。

      但他又不舍,如果是这人世间还有什么人是他最记挂的,答案只有一个,那就是吴泽言。

      三年前,父母离世带走了他对于家的最后的一丝温存。

      唯一的羁绊就只剩下了红线那端的爱人。

      现在,自己已经成为了那人的负担,那么,是时候该离开了。

      那一夜不知抽了多少烟,烟蒂堆满了烟灰缸。

      天边泛起了鱼肚白,放满温水的浴缸里,青年安静的躺着,鲜血流了一地。

      这样的死法并不怎么美丽,但,我舍不得离开你。

      阮铖的睫毛低垂,好像只是浅眠,不一会儿就好醒来。

      他唇角微扬,好像正做着一场南柯美梦。

      从今以后,咱们只有死别,不再生离。

      ——钱钟书

      ———

      一人离去,一人独活,吴泽言越发沉默寡言。

      如水的时光里,一天天过去。

      他有时去那人墓前看看,更多的时候都呆在一家书店里,期待着某年某月某日,那人来向他借一本《围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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