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烽火荆棘》揽骄

85、第 85 章

　　是人？还是动物？

　　想了想，她侧身缩在断墙后只通过墙体上的小洞观察着外面。

　　时间慢慢过去，明明没有看到什么，颜回却绷直了身体。

　　因为她的耳中，听到了更多更密集的声响。

　　这些声响汇聚在一起就不是简单的偶然，更不会是动物发出的。
　　她紧紧盯视着对面，而后她没有继续待下去，沿着后背窜上头皮的危机感让她立刻运功离开这里。

　　这就是和平时没两样的一天，人们该做什么仍做什么，谁都没想到意外就这样突然发生了。

　　彼时少年们还在大佬们的指导下练武，颜回的乍然出现让他们一惊，颜回顾不上他们诧异的视线，一改往日的散漫厉声道：“有敌袭！立刻收拾重要的东西往城门方向去！”

　　她说完众人还没反应过来，顾不上解释那么多，颜回率先回屋，她简单收拾了个小包袱背着，拿着长颜出来见众人还立在原地。
　　“北元的军队在强渡沼泽区，已经离这边不远了，不想死赶快走！”

　　她这次说完众人都听明白了，少年们疑惑她怎么知道，王猛却猛拍掌仰天大笑道：“果真是天不绝我！老子终于要自由了！”

　　他那高兴到癫狂的模样与杨鳄呆愣的样子形容对比，前者已经消失在原地，看来是去收拾东西了。

　　颜回与顾岩对视一眼，她看向四个少年，“没听到？还不快收拾东西？一会儿城门处汇合。”

　　四个少年这下有些慌乱地赶紧回去，颜回唤来啸天，对着它和顾岩道：“你们去通知我哥和师傅，记得一定要速度。”

　　顾岩难得露出紧张的表情，他问：“那你呢？你不去？”

　　“我去通知守军，战争面前我们太弱小了，得让他们有准备。”颜回说完，对着啸天又叮嘱了句：“替我保护好阿城。”

　　最后摸了摸它的脑袋，颜回看了他们一眼，“抓紧时间，我在城门处等你们！”

　　看她消失不见，顾岩忙和啸□□顾家赶去。

　　这个时间梁山在城楼上擦剑，即便很多年没打仗了，他仍保持着着轻甲的习惯。
　　他慢慢擦着，门忽然被推开了，察觉到异样气息的他刚站起，就听到一个有些熟悉的少年音响起。

　　“北元来袭，城危！”

　　梁山倏地眯起眼睛，“此话当真？！”

　　颜回看看外面反应过来将箭头对着自己的弓箭手，神态不变地道：“此刻他们先头部队很可能已经踏入城内了。”

　　梁山立刻扬声怒喝：“立即点燃狼烟！全体将士整齐行装准备迎敌！”

　　危机感让梁山丝毫不怀疑颜回话里的真假，在他的呼喊声中，所有将士行动起来，威压比平时还要慑人。

　　梁山当着颜回的面将一旁挂着的一套硬甲往身上穿，外面急急忙忙跑进来一人，“将军，将军，发生什么事了？”

　　梁山边快速地套着边扫了颜回一眼，他瞧见了颜回背上的包袱，跟进来的副官道：“紧急军情，快速通知外部驻军，城内居民也要通知，再备几匹马……”

　　副官顿时急了，“到底发生了什么？您能跟我解释一下么？哪里有敌袭？我怎么什么都不知道？”

　　梁山此刻已经穿好了铠甲，他皱了皱眉，觉得没空跟副官解释那么多，一边的颜回突然接口：“是我发现了三区边界有异常动静，推测出来的。有人已经强渡沼泽，这需要长时间准备和大量人力物力投入才能够办到，他们就是要打我们一个措手不及，除了北元国开战没别的可能。”

　　听完颜回说的，副官已经惊呆了，梁山眼神深沉地看了看颜回，转头唤醒副官：“没时间了，立即执行军令！”

　　副官这次反应迅速，他刚转身出了角楼，远处忽然传来一阵高亢的号角声。

　　号角声先是一道，随后又一道跟上，远远的声音连成一束，听得人头皮发麻。

　　这下不仅是梁山，副官脸色也变得难看起来，梁山紧急叫住副官：“王达！来不及了！先去打开城门，给这小子两匹马！”

　　副官王达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回身激动地看着梁山，“将军！这时候城门开不得啊！待会儿所有人都会往城门处来，城门一开，那些人还不疯了似的往外跑！”

　　“就让他们走。”梁山显然早就想到了。

　　“可是这城里的都不能走啊！单是那些江洋大盗，放出去可怎么得了？这时候我们就该关紧城门，逼着那些人一起对抗敌人！”王达并不认同梁山的做法，如此说道。

　　不可否认，王达的想法是没错的，梁山只道：“这城里不仅仅只有罪人，还有世世代代生存在这里的原住民。他们是无辜的，我们保证过他们的安全，如今战事起，放他们离开是我的决定，有什么后果由我一人承担。”

　　看他如此坚决，王达皱着脸没说话。
　　转瞬间王达其实也想通了，虽然能离开这座城，但梁城距离最近的济城中间还有一千里沙漠，途中什么也没有，而后面还有敌人在，这些人即便出了城真正能活下去的又有几个呢。

　　如此一想，他不再跟梁山争论。

　　棕色的狼烟已经从城楼上升起，瞥着那两道烟，梁山喊道：“再加一股！”
　　王达一愣，神色肃穆起来。

　　三道狼烟，最高级别的警示信息，代表着城破人亡……
　　梁山看了颜回一眼，对她道：“和王副将下去吧，如果有可能，你投身行伍定能有所作为。”

　　他没有让她现在就加入军队，因为他也明白，面对来势汹汹的敌人，他们这里根本不可能撑得住。

　　颜回心情复杂地看着他，“明知道这城守不住，为什么不撤退？”

　　梁山摇了摇头，他淡淡笑了，“自打穿上铠甲从了军，我们这些人身上担着的就不是一家一户，而是千千户万万家。驻守在疆土之边，我们即便阻拦不了敌人的脚步，也势要拖慢他们，为后军争取时间。我大凉的疆土，我们会竭尽全力地守护，所以我们绝不会退。”

　　他的语气分明很平常，颜回却有点说不出话来。
　　她对这个世界其实还没有什么认同感，只要身边最亲近的那几个人平安，其他的对她来说不算什么。
　　就像她不认为此刻身处大凉她就是大凉人，她不会像梁山这样明知敌不过还要守护什么国土，明知守不住的东西还要守，是蠢。
　　不过说出这话的是一名将军，这并不妨碍她觉得他蠢的同时又对他肃然起敬。

　　颜回最后看了梁山一眼随着王副将下去，刚刚下城楼的时候她已经看到远处鸡飞狗跳的一群人，那是三区的江湖人，他们距离敌人最近，这响彻全城的号角声自然震醒了他们，一部分轻功好的已经踩着房顶往这边奔来。

　　城内此刻极乱，颜回看着王副将牵来两匹马交给她，又大声吼着开城门。
　　有两名士兵已经骑着马先一步向济城赶去，城外的驻兵进来了一部分严阵以待地守在城门前。

　　颜回有些焦急地等着阿城他们，她嘴里发干，不禁问了身畔的王副将一句：“这边一共有多少将士？”

　　王达看来也做好了为国捐躯的准备，他叹了口气道：“两千。”
　　顿了顿，他看着颜回手里牵着的马又说：“将军给你马说明他挺看好你，有了这马你就能活，快走吧。这辈子你算是有了大造化，我都没想到有朝一日有人能从我眼皮子底下离开梁城还是我亲自放出去的，以后好好努力，重新活出个人样来。”

　　他说完就去另一边安排人，颜回站在原地心情更加复杂。

　　好在顾定邦他们很快过来了，顾定邦背着阿城，他们身上背了挺大的包袱，顾岩和啸天跟在后面。
　　他们刚来到颜回身边，头顶上骤然响起了仿佛能让天地都随之震动的隆隆鼓声。

　　颜回抬头望去，就见梁山在城门上方用力敲打着战鼓。
　　战鼓声与另一边的号角声让这城里吵翻了天，夹杂其中的，还有滚滚人潮逼近的潮涌一般厚重的声响。

　　她眼神变了变，立刻将马牵到他们面前。
　　“快上马！”

　　顾定邦和阿城此刻都很激动，到了跟前颜回才发现他们背着的包袱里全是吃食和水囊，来得晚应该就是在准备这些。
　　不得不说他们是有先见之明的，颜回见此更加放心，她扶着阿城上了一匹马，阿城紧紧抓着她的手满脸压抑不住的兴奋。
　　“阿回阿回！我们竟然真的要出去了！简直做梦一样！”

　　颜回一边应着，一边将另一匹马交给顾定邦，顾定邦诧异：“我和你哥共乘一匹就行，要不你们两个一匹……”

　　两匹马，顾定邦觉得四个人还是可以的，只是颜回摇头道：“你们各自一匹先走，我们在后面会跟上的，没时间多说了，安全的地方再见。”

　　顾定邦清楚这里距离济城有多远，虽说没有马要花至少四天才能到，顾定邦此时也想到了几个少年，马不够，他们这些大人只能先走不拖累他们。
　　他不再多说，利落上马，颜回把阿城那匹马的缰绳递给他，拉了拉阿城的手跟他告别：“放心，先去前面等我们。”
　　阿城兴奋点头没有反对，这边顾定邦又看顾岩，“我再给些水你们，一定保护好小回。”
　　顾岩点点头，神情坚毅地应下了。

　　颜回最后抱了抱啸天，啸天舔了她两口算作告别，它已经相当懂她了。
　　顾定邦抬头向上看，他与梁山对视了一眼，嘱咐好阿城便轻夹马肚离开。
　　若是以往，他会和梁山并肩战斗，但现在，他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所以，再见了。

　　眼看着他们离开，颜回与顾岩终于看到了少年们的影子。
　　胡言跑在最前面，张能和李骐架着杜千金跟在后面。

　　少年们身后还跟着许多人，听起来就像是一阵闷雷，让人心慌。
　　来不及说什么，颜回只说了句：“跑！”

　　几个少年全力狂奔，终于在最先跑出了城门，后面的人已经乌泱泱堵住了。

　　少年们眼看着自己从执枪士兵面前跑过去啥事没有，心里魔幻的同时又是一阵雀跃激动。
　　他们直到跑出了城门一大截后停下回头看，后面还有些人出来，不过他们没走官道，便没和那些人碰上。

　　远处的城门忽然又闭上了，出来的人不算多。
　　从他们这里已经能看到远处地平线处那条升起来的黑线，那是敌军。
　　他们跨越了整片沼泽区，梁城那边其实只是沼泽区的一小部分，如今另一部分渡过来的敌军已经与城内那部分形成合围之势，像是一条把猎物卷起来的蛇一般，城里城外喊杀声震天，把一方天地都染成了血与火。

　　铺天盖地的窒息感笼罩了每一个人，颜回最后看了梁城那边一眼，招呼少年们：“走吧，这里也不安全，我们要快些离开这里。”

　　少年们闷声跟着她，战争面前个人是最渺小无力的，他们此刻深刻见识到了。
　　后怕让他们腿脚发软，杜千金垂着头留下了眼泪。
　　他们几个晚来是因为杜千金，即便杜千金的家人不认可他，毕竟是亲人，杜千金劝他们离开，他们当时是不信的，没有办法，张能李骐只能把他硬生生拽走，这一别，可能就是真的不再见了吧。

　　沙漠中竭力奔走的少年们耳边无时无刻不充斥着战争那残酷的声音，他们一路向南，不知疲倦地走着。
　　身后交锋的动静好像渐渐小了，又好像是幻觉，又好像有大队人马渐渐靠近，无形中好像忽然有一只巨手，那巨手猛力一挥，天地间忽然起了阵狂风，狂风吹起了黄沙，密密实实地遮住了视野。
　　少年们顷刻间被沙尘掩埋，此后再无动静。

　　历史的浪潮席卷着每一个人，蝼蚁般的凡人脆弱又可怜。
　　事实就是北元的突然进犯打了大凉一个措手不及，最边陲的梁城举城皆亡，即便他们最初燃了狼烟又派人报信，七天后济城因为兵力差北元太多仍然不敌。
　　随后济城、通城、陵城接连失守，此时距离北元发动进攻还不足一月，北元一路南进，终于在邰城被拦住了脚步。

　　这一年，是大凉历六十四年。
　　对很多人来说，意义非凡的一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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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荆棘篇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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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梁城荆棘篇结束，新篇章过一阵时间以新文的形式单独开，追读的小可爱可先至专栏收藏新坑，另可加个作者收藏，开文早知道，晚点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