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烽火荆棘》揽骄

52、第 52 章

　　即便是早有预感，在老板说出那句话的时候颜回还是在心里叹气。

　　“老板，这次的还记在我账上，下次来结哈！”
　　“不行，你都欠够多了，这次还带着这么多小孩，必须结清才能走！”老板可以说是毫不客气。

　　男人尴尬地笑了笑，只能搔搔头看向少年们，“怎么办？我刚钱都打酒了……”

　　几个少年面面相觑，尤其是李骐，他吃得最多，因为想着大人请客他肯定有钱的嘛，他欲哭无泪地掏出了钱袋，抖抖索索地抠着里面的铜板。

　　张能也拿出了钱袋，剩下的杜千金困窘地低着头，胡言一脸的理直气壮，“我出门从不带钱！”

　　男人就直盯着张能和李骐，“真是不好意思哈，下次三叔一定带够钱请你们！快数数多少钱，够不够？”

　　他们这桌的情况吸引了院里其他人的注意，老板直接走了过来，就站在他们桌前。
　　“你也是我的老主顾了，不是我不给你面子，主要是你们这次吃的也太多了，都超过你之前几个月的了。”

　　老板说这话的时候视线在李骐身上停了停，这才接着道：“之前的你可以下次结，但这次先结账才能走人，我算好了，加起来一共二两三十钱，卖你个面子给我二两银子就成。”

　　李骐一听脸都绿了，他一月工钱一两银子，这一顿就要了他和张能一个月的钱，且刚才路上他已经花了些，根本不够。

　　杜千金他三叔笑呵呵跟老板套近乎，“话说我刚刚就在你边上看你忙活，你怎么还算得这么清呢？难不成你还有第三只眼？厉害厉害。”
　　说着，他朝老板比了个大拇指。

　　老板白了他一眼，“我既然出来做这小本生意，做了多少少了多少心里肯定都有数的，你当跟你似的？”

　　男人讪讪笑着扭头问李骐，“怎么样小子？钱够不？”

　　李骐看看张能，张能把钱袋给他了，但他攥紧了钱袋，小声道：“不够……还差。”

　　不等男人看自己，老板已经说了：“已经给你抹钱了，二两银子，没得商量。”

　　男人脸皮抽搐了下，他小声跟坐在他身旁的杜千金嘀咕：“实在没办法了，我只能找有缘人借一下，保证会还的……”

　　杜千金脸色一变，摇着脑袋抓住了他的胳膊，“别！不行！我们、我们再想想办法！”

　　男人还欲再说，他目光已经在旁边几桌溜了几圈，忽听一道略清冷的少年音响起。

　　“二两是吧？给您。”颜回说着，从怀里摸出个小钱袋递给老板。
　　她又道：“里面还有一些，如果足够的话就把我们三叔之前的账也给清了吧。”

　　老板接过看了看正好，意外地点头离去，“行，还真够，那之前所有的账都一笔勾销，你们慢坐。”

　　这下不仅是少年们，杜三叔也诧异看着她，“你怎么有这么些钱？”

　　颜回微笑，她昨天把宇文崎那扳指当了，钱就揣在身上，没想到这么快就用上了。
　　“恰好当了件不喜欢的东西，只能说赶得巧。”

　　男人摸了摸葫芦，“那你结这次饭钱就行了，怎么连我之前的也结了，多不好意思……”

　　颜回脸上倒没有因此出现得意或者讨好的表情，她仿若平常一般道：“就当是我请您了，有机会您再请回来就好。”
　　拿宇文崎的东西做顺水人情，颜回觉得这笔买卖超值。

　　男人哈哈一笑，拍了拍掌，“好好，下次一定好好请你们。”

　　他说完了，站起身，看向杜千金，“你还真是交到了些不错的朋友，今天就先这样吧，该回去了，下次你们再一起玩。”

　　然而杜千金非常不情愿，“现在还早，三叔我能不能先不回去……我还想和他们一起玩。”

　　男人顿时皱眉，“可是你认得这边的路么？你要是回去晚了你爹娘不得打死你？”

　　本来在旁边安静装鹌鹑的李骐不由嘟囔了句：“这么大人了还管这么严，你爹娘真够奇怪的。”

　　杜千金脸色白了白，他乞求地望着男人，男人摊手，“别怪我不帮你，你爹娘那臭脾气在那，我把你丢下你找不回去，那错就在我这儿了，乖，还是跟我走吧。”

　　杜千金知道他说得对，最终还是苦着脸站起身。

　　一旁的张能忽然道：“你还记得我们家么？就上次你醒来的地方，你上次不从那儿回去了？还记得路不？”
　　“如果你记得，那你可以先跟我们一起玩，之后我们回去带着你，你不就能自己找回去了？”

　　杜千金本来还挺拿不准的，“记不得你家那边了。”要是记得他早就找过去了。
　　但一听他后面一句，杜千金顿时信誓旦旦地跟男人保证：“虽然记不太清，但到了那个位置我绝对能摸回去的，三叔，你就让我跟他们玩吧！”

　　男人看了他一阵，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点头同意了，“那行吧，你自己注意着时间，真要是过点了被罚可别怪我不给你求情。”

　　杜千金喜滋滋地点头，“嗯嗯！三叔你最好了！”

　　如此算是说定了，男人往外走，少年们也起身和他一起出去。
　　站在巷子里，少年们等着男人先走。

　　男人看了他们几眼，最后拍了拍颜回的肩，手还顺带着在她肩骨上捏摸了两把。
　　“唔，筋骨不错啊……”
　　这么不明意味地说了一句，男人最后朝少年们挥挥手提溜着自己的几葫芦酒晃晃荡荡地消失在巷子里。

　　他一走，少年们都松了口气。
　　只是李骐偷瞄了颜回两眼，后来凑到她跟前要把两个钱袋给她。

　　颜回没收，她看向胡言他们：“你们先在巷子口等着，我和李骐说两句话。”

　　胡言张能都是问也不问就走了，杜千金有点疑惑但也跟着他们。

　　剩下两人独自在这边，颜回看着李骐，“知道我刚才为什么最后才把钱拿出来么？”

　　李骐眼神闪烁，摇了摇头。

　　颜回道：“因为我在等。如果钱不多的话你自己付了就算了，可是这顿饭超出了你的承受范围，我才出手帮你。”
　　“虽然你可能不爱听，但我必须得说，方才你做得很不对。我知道你平时就很能吃，这本没什么，可今次是杜千金的三叔请我们，大人请客，人家是看在杜千金的面子上客气地说随便吃，这种情况下你吃得稍多一些也无妨，可五盘后你又加了两盘。我们几个中间最大最壮的是张能吧，但他也只吃了四盘，这就说明四盘食物足够你吃饱，你这般放纵自己的贪欲不仅可能让人对你印象不佳还是在给杜千金抹黑你知道么？为什么不能少吃点出去花自己的钱买别的？但凡你如此做了我也不会说你半个‘不’字，明白么？”

　　颜回其实之前就发现了，李骐这个少年不太爱别人管着他，尤其是对他说教。
　　如果不是他叫自己一声“老大”，颜回根本懒得费这个嘴皮子。

　　但这次，李骐只是垂着脑袋，乖乖道了声：“老大我知错了……我刚在里面也想明白了一些道理，知道你是为我好，我保证以后绝不会出现这样的事情了！”

　　态度还不错，颜回稍感安慰。
　　如今他们几个里面张能最高，胡言和颜回差不多第二，李骐和杜千金差不多。
　　看着低自己一头的李骐，颜回是不想多说，不过她还是问了句：“你想明白什么了？”

　　说到这个，李骐顿时抬起头，他眼睛亮亮地道：“一定要好好挣钱，有钱想吃多少好吃的都可以！”

　　颜回瞥他一眼，到底没说什么。
　　虽然这话是没错，不过他脑子里怎么就只想着吃呢？

　　见她不说话，李骐就凑近把钱袋递给她，“这次我有教训了，钱老大你拿着吧。”

　　颜回微微侧身避开，“不必，这次是我请你们，跟我就不用客气了。”

　　李骐闻言笑出了小虎牙，“谢谢老大！老大最好了！”

　　颜回：“少拍马屁。”

　　顿了顿，她把自己先前疑惑的问出口：“你读过书？”

　　梁城里人能活着就不错了，到了这里的孩子除非自己家人教，梁城里唯独没有的就是书塾。

　　李骐直接摇头：“没有啊，我只认得些字，跟着阿大娘学的。”

　　颜回微愣，“‘千金散尽还复来’也是张能娘教的？”

　　李骐还是摇头，“不是，这是我那烂酒鬼爹，每次他好容易挣回来点钱，过不了两天就嚷嚷着这句拿去败了个精光。”

　　颜回无语，摊上这样的爹是挺倒霉的，好在李骐并不在意，语气里听不出丝毫亲昵，说得仿佛是个陌生人似的。

　　他们没再说下去，两人间的谈话就此结束。

　　不知道他们说了什么，看着李骐颠颠跟着颜回过来，巷口等着的三个少年看情况松了口气。

　　李骐把张能的钱袋还他，后者看向颜回，见她点头才收回怀里。

　　五个少年顺着巷子走了一阵，前面的三个少年停住，这是个三岔口，先前杜千金他三叔带着他们七拐八拐的，现在他们发生了分歧，因为隔了一会儿记得不太清了。

　　李骐嚷嚷着向右，张能咕哝着向左，杜千金左右徘徊但他隐约觉得是中间那条。

　　三区颜回没进去过，一二区她大路都记熟了，偶尔小路还会弄混，这还是她超凡记忆力特殊加持后的效果。

　　梁城不大却也不小，巷子串巷子很容易迷路，就是土生土长在二区十多年的张能李骐都能在这里小吵起来，杜千金觉得自己不认识这里的路也没什么奇怪的。

　　颜回没吭声，胡言上前一指中间的，“走这里，我记着呢，过了这条下面右拐再左拐一直走就出去到大街了。”

　　杜千金悄悄给自己鼓了鼓掌，颜回瞄他一眼，一行人按着胡言说的走，果然很快便绕回到大街上。

　　主街热热闹闹的不似小巷子里的僻静，胡言得意洋洋地接受着少年们的崇拜。

　　他眼尾睨着颜回，颜回无动于衷。
　　好歹是欢颜阁的小账房先生呢，没点好记忆力都对不起他的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