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烽火荆棘》揽骄

30、第 30 章

　　张能人看起来憨，心思却反而很细，他向坐着的两人交代道：“我和二子已经找到活了，以后除了晚上都不会回来，不用担心我们。”

　　颜回没有说话，雪洛点点头，本想问他们做的什么工，想了想又罢了，毕竟那是人家自己的事，他一个外人不便问太多。

　　于是他又微笑着询问两个看起来已经很累的少年，“你们吃过了么？若是没吃厨房还有给你们热的粥菜。”

　　两个少年微愣，没想到他会这么关心他们，张能不好意思地摆摆手，“东家管饭的，我们已经吃过了，谢谢……公子的关心。”

　　雪洛见他们太拘束了，柔声道：“你们都是小回的朋友，不必见外，以后叫我一声‘大哥’便可。”

　　张能李骐闻言对视一眼，都去看坐在那里不声不响的颜回，见她没有反应顿了会儿才神色复杂地叫了雪洛一声“大哥”。

　　雪洛察觉到两个少年对颜回的态度有些诡异，他心里不是不疑惑，不过也没问出口。

　　该说的都说了，况且他也已经累了，便对两个少年道：“想你们忙了一天也很劳累，还给你们剩了半桶水，擦洗一下早些休息吧。”

　　两个少年这次是真的愣住了，他们记得早上只拿了一桶水回来，天越来越热，他们根本没想过还会有剩余的水给他们。

　　心绪复杂的两个少年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这边雪洛说完就回里屋了，颜回走出来，张能忙对颜回道：“老大，水你们用吧，不用给我们留的。”

　　颜回回头看了他一眼，径自收拾碗筷，口里的话也是淡淡的。

　　“既然知道水有多珍贵，就该让它发挥最大的价值。”

　　张能似懂非懂，总觉得她这话话里有话，忍不住挠头咕哝：“反正明天还会脏，给我用了也是浪费……”

　　他还不待说完，李骐忙拉住了他，给他使了个眼色后李骐朝颜回低声道：“谢谢。”

　　颜回瞟了他一眼，两人身高相仿，他低着脑袋不与她对视，可以说从他们找上她开始这个少年就再没同她眼神交流过。

　　不比张能的坦然，颜回清楚感觉到这个少年很怕她，那种源自心底的恐惧让他连靠近她一点都不敢。

　　她没有说什么，收拾完径直回了主屋带上门。

　　院子里的两个少年过了会儿才将那半桶水拎出来，坐在月光下擦洗身子，他们刻意放轻了动作，生怕水声过大惊扰到里面的人。

　　张能浑身脏的不行，他当然难受，可今时不同往日，水本来就少，当然要留给那两个更重要的人。看李骐已经舀了水开始擦洗他还是蹲坐在小马扎上，远远看上去像一座壮实的小山。

　　“你洗吧，我不洗了。”

　　不像在颜回面前的胆怯，李骐没好气地瞪了张能一眼，“让你洗你就洗，浑身臭烘烘的熏死人了。”

　　张能特意嗅了嗅自己，果然汗味很重，可他还是过不了心里那道坎。

　　“老大他们一天才用了半桶水，剩下的半桶我怎么好意思用。”

　　李骐撇了撇嘴，清楚这头犟牛的死脑筋，叹了口气道：“夏天水本来就不好放，你还不如洗洗，你舒服了大家也不用闻臭气，明天起大早再去打两桶回来不就得了？”

　　张能只是木，他不傻，被李骐这么一说也觉得这是最合适的做法。于是他开始脱衣服擦，不过嘴里一直在嘟哝着没发出声音，心里更为坚定了明天要打两桶水回来给老大的想法。

　　然而翌日，他们没有打到水。

　　原本要上工两人就起了个大早，想着把水打完再走比平时去的还早。

　　此刻天还没大亮，打水的人不多，他们特意看了看周围，没发现昨天那伙人的影子。

　　原本还松了口气，想着今天能顺利打到水，可他们一到井前就被看守水井的兄弟会守卫拦住了。

　　不是昨天的守卫，可他们手里都拿了画像，来回将张能李骐打量个遍后摇摇头，“你们不能打水。”

　　两人一愣，这水井是公用之物，第一回听说不能取水的说法。

　　李骐第一个不服，“凭什么？！我们今儿又没打过水！”

　　守卫连扫他们一眼也懒得，直接不耐烦地道：“说了不能就是不能，赶紧闪开！”

　　张能气得捏紧了拳头，“那我偏就要打呢！”

　　守卫“呦呵”一声，轻蔑地瞥了两人一眼，手一招五六个手持棍棒的人就将两人围住了。

　　这几个人看起来也很是彪悍，饶是张能自恃力大无穷这会儿也不敢贸然上去硬拼，李骐拉了拉他，张能不甘地放手，两人离去那几人也不拦。

　　走到街角，张能愤恨地一脚踢上土墙，生生踢出一个不小的坑。

　　“到底是为什么！这样我们怎么回去跟老大交代！”

　　李骐抱胸站着，拎着空桶眼里有着深思。

　　“你没发现今天比昨天守卫多了，像是特意安排的，以前可都只有两个守卫。”

　　顿了顿，他又道：“而且他们还拿着画像。”

　　张能经他这么一说，不禁瞪大了眼睛，“你说是为了防我们？可是为什么？难道是知道我们是逃出来的？可那样不该直接将我们抓起来么？”

　　李骐摇了摇头，看着其他人都畅通无阻地打了水走，喃喃道：“怕是不是因为我们。”

　　张能顿悟，“那是有人在针对老大他们？所以就不让我们打水回去？”

　　李骐沉吟，两个人都愈发觉得这个怕是最合理的原因了。

　　“那我们怎么办？”张能问，他一向都比较听李骐的，因为这小子脑子转的比较快。

　　李骐也没什么好办法，他们又去了其他两处水井处，无一例外都跟之前的状况相同。

　　两人本来还想让别人帮忙打一桶，可去打水就得登记，没人愿意无偿去帮他们打水削减自己的用度，偏生两个家伙都身无分文，只好垂头丧气地拎着空桶回去了。

　　街角边，跟了他们一路的颜回无声地看了水井边的守卫一眼，她眼神很冷，刚一转身撞上了一个有点硬的胸膛。

　　颜回下意识就要后退一步，却被人按住了脑袋。

　　她心里暗叫不好，能在她没有察觉的情况下站在她身后还不被发现的一定是个棘手的家伙。

　　捂住酸疼的鼻子，她仰着脑袋看着面前高她许多的青年。

　　梁砚璋眼睛细长，眼角略有些下垂，这样的长相让他的邪气更甚，尤其是眯着眼睛看人的时候。

　　他此刻正一手虚按着颜回的脑袋，一边眯眼瞅着她。

　　突然，他“啧啧”了两声，脸上的表情很是吊儿郎当。

　　“瞅瞅，让我发现了什么好玩的东西～”

　　被称为“东西”的颜回装傻，“大人你站我后面干嘛呀。”

　　梁砚璋这回用了劲，他扳着颜回的脑袋左看看右看看，颜回感觉他似乎要把她的肉都看穿。

　　顿了片刻，他才松手，竟然还吹了声口哨。

　　“小子长得不赖嘛。”

　　颜回：“……”

　　所以你对着个男孩子吹口哨是什么意思。

　　她不知道这个人是什么时候在这里的，可能是偶然看到，也可能是一直在跟着她。前者倒还好，只能说两人间有那么一点点孽缘，如果是后者……她觉得自己会很危险。

　　一旦勾起他这种人的兴趣，他怕是会查她个底朝天。

　　而这，是她最不愿意看到的情形。

　　她还有很多事情要做，没有那么多精力去提防这个人。

　　梁砚璋吹完口哨就见眼前这个小子嘴角抽了抽，他嘻嘻一笑，手从她头顶下落，落在她的肩上捏了一阵。

　　被他“动手动脚”动得快破功的颜回刚想出声，梁砚璋手一收，突然又一脸正经起来了。

　　“小子你根骨很不错呀，想不想跟我学武？”

　　昨天才听他将这话对张能说了一遍的颜回很想翻白眼，真想问一句：你真的那么缺徒弟么？！

　　然而说是不能这么说的，她微微垂头，“我还有个哥哥要照顾，没空学。”

　　有空也不能跟你学呀，巴不得离你远点呢。

　　“哥哥？”梁砚璋皱眉。

　　颜回补充道：“我哥哥有眼疾，离了人不行。”

　　对不起了阿城，为了摆脱这个人只能抹黑你了。

　　此刻早起被啸天引着去往小院的阿城打了个喷嚏，莫名觉得肯定是有人在背后说他了。

　　没想到是这样，梁砚璋颇有些遗憾地叹了口气，“既然如此，我也不便强留你了。”

　　颜回微微抬头看他，“大人您还有事么？没事的话我就得回去了。”

　　梁砚璋看了她的黑眼珠两秒，有什么话想说的样子，不过他喉头动了动也没说什么，只是冲她摇了摇头。

　　颜回见他表示没事了，冲他抱了抱拳就走，谁知刚走他又在后面喊：“慢着。”

　　脚步一顿，颜回默默在心里吐槽他，回过身一副恭谨的样子。

　　“大人您还有什么吩咐？”

　　梁砚璋又眯起了眼睛，这回他也不多琢磨她，只道了一句：“替我留意这城里是否有个叫明凤城的人。”

　　颜回有些疑惑，不过为了快点摆脱他忙点头应是，于是梁砚璋很干脆地放她走了。

　　等她走得不见了踪影，梁砚璋突然勾唇一笑，笑容里忒的是痞气十足。

　　可以说从在城门处第一次见到这少年开始他就十分留意她了，即便她看起来年龄很小，有时候会刻意伪装，但周身的气度很多时候会不由自主地释放出来。

　　那完全不是一个普通孩子该有的气场，如果不是他天生敏锐又受过严格训练，他也不会发现这个孩子的不同之处。

　　他确实对这个孩子很感兴趣，经过他这一番深入也发现这梁城内卧虎藏龙，都不是易与之辈。若搁在平常他当然很愿意待在这里慢慢研究看他们如同看一场大戏，可现在不行，他带了任务而来，这让他无法轻易放下包袱来陪他们玩。

　　不是不可惜，他天性/爱玩，喜欢充满挑战与刺激的事物。

　　想着那少年面上虽恭敬，眼睛里却无丝毫对他的在意，他打了个响指。

　　那会本来想问问她需不需要他帮忙去打水，毕竟昨天一道今天一道，这么明显的针对她怕是不好应付，不过话到嘴头他又止住了。如果不能解决这个问题，那就太让他失望了。

　　想在有限的时间里为自己找点乐子的梁砚璋决定任她自生自灭，如果她能多折腾一阵他反而会更开心。

　　离开了梁砚璋视线范围，颜回眉头皱起，她可没打算帮他找什么人，毕竟这人如果改了名字在这城里根本无从找起，她更愿意多花心思处理自己的事情。

　　当务之急是要把水弄到，毕竟水是生命之源，她不想雪洛才刚出来就被逼着回去，要回也该是他自愿回，其他一切人为因素她都要替他摆平。

　　早上的情形她其实早就料到了，而且如果不出错，那画像上肯定不仅仅张能李骐二人的，她和雪洛的肯定也在。毕竟他们四人住在一起，外面那些监视的早就将几人的情况通报了上去，而且像胡言估计也在上面，所以要打水肯定要找没有经常露面的人来，这么一想，她立刻有了人选。

　　张能李骐拿着空桶回来在外面踌躇了许久，他们也没脸去说自己一点水都没打到，也在这个时候他们留意到周围转悠的几个人。

　　李骐悄悄同张能耳语，“昨儿晚咱们回来的时候那块儿也有人。”

　　张能怕动作太大招人怀疑，转了好几圈大致瞧了个遍，“他们在偷摸看咱们。”

　　意识到四围被人盯着，张能李骐对视一眼，进了院子就看到雪洛一副刚睡醒的样子在找颜回，他们本想将这情况告诉他，院门一响颜回进来了。

　　仿佛因此有了主心骨，两个少年立刻围到她身边，瞧了他们一眼，颜回朝向她走来的雪洛道：“稍等会儿，一会儿水就来了。”

　　两个少年一噎，拎着空桶默默不说话了，雪洛本来还疑惑他们怎么拿了空桶回来，听她这么说也不多想又回屋里收拾。

　　等他一走，两个少年张嘴欲要说，她抬抬手，制止了他们。

　　“不必说了，我都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