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忆后我和前夫再婚了》乔行

62、番外三

　　唐果的车才在公司楼下停稳，秘书便打着伞迎上来。

　　他边同她一起朝大楼里走边问：“喝了多少？吐过吗？还能辨人吗？”

　　秘书一一答他：“喝得倒是不多，只是陆总这几年来很少沾酒，这回还真招架不住。还没有吐过，席上估计是喝得难受，吃得便不多。人还是认得的，喝醉了还知道惦记着工作，这会儿正和谢舟在办公室里谈事情呢。”

　　唐果点头听着，进了晟景大楼收了伞，见她肩头有水珠，轻轻替她拍掉了，柔声道：“辛苦了，晓琪。”

　　秘书有些窘迫，虽早知道总裁夫人是个好脾气又面善的，照面被这样温柔地关怀，立刻就让她在一天中紧张疲惫的工作中放松下来，但她公事公办惯了，一时不知如何应答，知道唐果此行目的，便心疼道您何必亲自送药过来，缓解胃疼的药都按医嘱常备着，外头这么大的雨。

　　唐果握紧了手中的小药瓶，这是他专门找人去配的，中成药，不会那么伤胃，还能止痛。他笑笑：“顺路我就过来了，我来了，你还能早点下班，”他说着低头看了一眼手表，见时间不早了，又道，“回去吧，剩下的交给我就行，路上注意安全。”

　　秘书点头和他道别，他临进电梯前她偷偷多望了他几眼。三十岁的影帝长身鹤立，眉眼清隽温柔，比在电视上还要好看。陆总真是好福气。

　　陆霆霖正在为刚刚拿下一笔大生意而兴奋不已，交代了一些事情后叫助理问问前台唐果到了没。他一万个不愿他来，他只喝了一点点酒，又没有哪里难受，下这么大的雨，他实在不放心。无奈劝不住，唐果到了三十主意更正，他快要拿不住他。

　　谢舟朝着窗外看了一眼，说车已经在楼下了。

　　陆霆霖闭着眼睛“嗯”了声，过会儿见他还不走，沉声问：“还有别的事儿？”

　　谢舟沉默了几秒钟后开口：“我知道这是您的私事，其实……他早在十几岁的时候就跟了您吧？”

　　陆霆霖背靠着办公室的沙发，眯着眼睛看他：“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八卦？”

　　他印证了他先前的猜想，这样敏锐的职业嗅觉让他觉得自豪，任谁也没有发现与陆霆霖看似貌合心离的联姻对象其实是他金屋藏娇的宝，同时感叹他们伉俪情深：“他从十几岁的时候就开始来公司给您送药了，我记得那天是个十年难见的暴雨天气，雨下得比今天可大多了。”

　　屋子里先是静寂，紧接着窗外突然雷声大作，一下一下霹得陆霆霖体无完肤。

　　他从来没有这样痛苦过，像被人抽去了筋凿碎了骨，血肉被斩得模糊，只留一颗心被放在烈日下暴晒。他甚至坐不住从沙发滑到地上，双手捂住脸，却捂不住悲嚎从嘴里倾泻。

　　谢舟吓了一跳，他不知道是否是自己哪句话刺激了他，还未来得及开口询问，办公室的门就已经被撞开，唐果跌跌撞撞跑进来，扑到地上去抓他的手腕，慌张又焦急地喊他：“哥，哥，陆霆霖，你不要吓我！”

　　陆霆霖几乎是立刻将他抱进怀里，只是又哭又笑，状似癫狂。闻声围在门口的所有人都被眼前的状况吓到了，毕竟陆氏的年轻总裁还从未这样失态过。唐果任他紧紧抱着，慌乱中找回一丝镇定，他要谢舟马上打急救电话，他这个样子，得赶紧到医院去。

　　“别打！”陆霆霖喝止他，而后命令所有人出去，“我没事，我要和你们老板娘独处一会儿。”唐果听他语气总算正常了，被紧锢不能动弹的手在身后摆了摆。

　　等人都离开了，房间里终于安静下来。唐果被勒得难受，轻声在他耳边和他商量：“你先放开我好不好？”

　　陆霆霖闻声松开了双臂，然后浑浑噩噩任唐果将他扶回到沙发上去，他在被轻轻拍打脸颊的时候完全清醒过来，唐果漂亮的脸近在咫尺，他无奈地笑着，和缓地替他擦拭额头上的汗：“还说没有喝醉，这是没有喝醉的样子吗，四十的人了，当着一众员工的面，你丢不丢人？”他不满地嗔怪，开合的小嘴却像在讨亲。

　　陆霆霖扣着他的后脑勺亲他，亲吻时一双鹰眼死死盯着他看，在吻到快要缺氧时才放开他。唐果被他面对面抱着，额头抵着他的肩膀平复呼吸，知他有心事，冷静下来询问到底怎么了。陆霆霖就着这个姿势抱他，不似刚刚蛮横，却暗自使力不准他动弹。唐果不和醉鬼一般见识，只是心疼他熬了一个小时的红枣小米粥，在刚刚慌忙闯进来的时候不小心打翻了。

　　“你疯完了没？”见人久不言语，他又发问，“要是遇到了什么不能解决的事，别憋在心里，和我说……”

　　“好事，”陆霆霖将他的脸从怀里捧出来，“是好事，我新谈的这笔生意，”他边说边伸出一只手正面反面地比划，“这个数，赚大钱，给你和儿子买好吃的，好穿的，好不好？”

　　唐果气笑了，去抓他晃荡的手：“我够吃够穿啦。”

　　“我没给够，”他说着又凑近，抵着他的鼻尖，眼角仍有泪，“你给我的太多了，我一辈子都还不够。”

　　唐果用手指轻拭他的眼角，小声问：“到底怎么啦？”

　　陆霆霖呆呆望着他：“我好像做了很多错事，我以为我有能力保护你，但我却没有做到，如果没有我，你大概不会受这么多的苦，”他说着又有泪不断流出来，“你怎么还愿意待在我身边呢？”

　　唐果也快要被他弄哭了，不明白他为何突然说这些，他不忍看他这样，紧紧抱着他，让他的脸埋在自己的颈间，很快，那里就变得湿凉。

　　他说：“我不能没有你。”

　　陆霆霖用力回抱他，高壮的身躯在他怀里无声地抖动。

　　他极少哭，还哭得像个委屈的孩子，害得唐果锥心，想着待他酒醒了一定得好好问问，不能再叫他随意糊弄。

　　将他安抚好后，才端了温水来给他喂了药，喂完望了一眼窗外，雨势渐大，看来得会儿才能回去。怕他难受，想用手给他暖暖胃，却不想双手冰凉，遂作罢，可立刻被牵了塞进衬衫里，他胸膛热烘烘。

　　“一起暖着。”他嘿嘿笑，惹得唐果也跟着他笑。他想和个醉酒的傻子较什么劲，索性让他捂着，等暖和过来，就能一起回家去了。

　　B市十年一遇的大雨，下了一天一夜都没有要停的迹象，天仿佛漏了个窟窿。

　　唐果挂了电话透过落地窗看向屋外，整个院子都变得模糊一片。电话一直被他握住手里，耳朵里是陆霆霖醉酒之后的威胁：“我喝酒是应酬，你别跟我来劲，你也要应酬？你敢去，你试试！”逞完能他便吐了，那边似乎有人在照料他，通话就此中断。

　　唐果气死了，对着放在床头的陆霆霖的照片打了几记空气拳，听见小摇篮里陆鸣被逗得“咯咯”笑，他转身去抱他。

　　“你笑什么？”他捏了捏他软乎乎的小脸，“你爸在电话里气我，你还笑得出来哦？”边说边轻轻挠他脖子上的痒痒肉，陆鸣“嗯嗯噗”地笑着吐奶泡泡。

　　阿姨上楼来询问要不要给孩子喂奶，唐果看了一眼时间，估摸着他该饿了，于是将孩子交到阿姨手里，他起身去换衣服。

　　“您这是？”阿姨见他有要出门的架势，扭头望了眼窗外，雨更大了。

　　“有点事情。”他说着将胃药揣进风衣口袋里。气归气，陆霆霖的身体，他却不能忽视。他距上一次胃出血住院还不到半年，医生警告说若再不注意就会导致病变，不要等到溃疡穿孔休克时再重视，那就晚了。陆霆霖真当自己刀枪不入，医生的话他全当了耳旁风，唐果却忧心，想着他自己都不重视，公司里的人也一定不会给他备着药，他在电话里吐已经不是好征兆，今天也一定不会回家来，他实在放心不下，便要亲自送药到公司去。

　　但他没和阿姨讲原因。他自生完陆鸣之后剪了短头发，平日里也是男孩子打扮，一时不知道怎么解释，便骗阿姨说是孩子妈妈的弟弟，家里有事姐姐不得不赶回去，他在这边上学，有空便过来帮忙照顾。他和陆霆霖在阿姨眼里是“姐夫”和“小舅子”的关系，他自然不敢在她面前和他表现得太亲密。

　　阿姨见他们长得相像，倒真像亲姐弟，也从未往男人生子这方面想过，于是对他的话深信不疑。

　　“可外头这么大的雨……”她劝他，“雨小点再出去吧？”

　　唐果也不是没有过担心，但他想如果能打到车他就去，叫司机开慢点，没事的，要是实在打不到车他就不去。这么想着，人已经挪到了门口。

　　陆鸣本来乖乖地被阿姨抱着喂奶，知道他要走，小脸一撇，甩开奶嘴就要哭。阿姨忙起身把孩子送到他怀里：“你瞧瞧，舍不得舅舅呢。”

　　唐果把他接过来，抱在臂弯里边哄边踱步。陆鸣在他怀里不老实，“咿咿呀呀”地要哭不哭，两只小胖手紧紧抓着他的衣领，嘴里“嘛，嘛”地喊他。唐果一惊，以为自己听错了，见阿姨下楼去清洗奶瓶了，才凑近了小声和他讲话：“乖宝宝，你在叫妈妈吗？”陆鸣和他一样的葡萄样的大眼睛眨了眨，氲湿的长睫毛上还挂着泪珠，小嘴噘噘着在他脸上蹭了蹭，又喊了一声：“嘛~”

　　这个称呼真是奇异又美妙，他喊得唐果也要跟着他一起哭了。他在他肉肉的小脸上亲了两口，冷静下来抱着他在屋子里转了几圈，快把小家伙转着了之后他又把他放回到婴儿床上。

　　外面雨似乎小了一些，他也很顺利地很快就打到了车，于是他把孩子交给阿姨，说自己很快就会回来的。

　　但他没有很快回来。陆霆霖并没有在他的办公室，他的助理说他今天和阮瑶小姐在一起吃饭，应该不会回公司来了。唐果呆愣地在他的办公室里坐了一会儿，拿来的药又被他带走了，他下楼去，司机可能嫌他太慢了，没有如说好的一样在楼下等他。

　　他之后没能打到车，只好独自打着伞在街上慢慢走着，脑子里想着什么事情，便没有注意到向他疾驰而来的那辆车。

　　他躺在湿凉的柏油马路上，混混沌沌想要睡一觉，闭上眼睛，看见小小的陆鸣在摇篮里泣不成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