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BO]三重戏剧》果灯阿珀

7、第 7 章

　　此时已快十一点，这种状态下根本无法去看展览，吉吉去到轻食餐厅，靠着吧台，在众人惊异的眼神中，连吃了三大份套餐，才乘坐电梯去了展厅。

　　八楼的人都没了，保安看了她一眼，见她是来看展的，才没说什么。由于早上开始心情就不好，没心思注意别人，吉吉到现在没搞清刚才那群人是来这儿做什么的。

　　她摘了墨镜，对着展厅里的玻璃看了眼，明显是哭过的样子，还好展厅里人不多，不是在欣赏画作就是拍照，没人会在意。

　　这个展开展已有一段时间，吉吉算来得晚，但也正因如此，才能一个人站在画前欣赏。

　　戴上眼镜，她一幅幅画看去，心情逐渐恢复，连嘴里水果糖的味道都忘记了。

　　无数色彩在眼前飘动着，她好像置身于花海田野中，空中飘荡着悠悠白云，微风温柔地抚过她的面旁，心情无比宁静。

　　看过一轮，吉吉回到了这幅画前，坐在了画前的软椅上。她从包里拿出便携水彩和速写本，摘下眼镜放到一旁，将头发绑起，开始了临摹。

　　午后的展厅极其寂静，吉吉的心跟随着色彩动了起来。这幅画上的蓝色本是靛青，但随着时间褪去，所以现在看到的是被重新修复过的；除此之外，它的配色都很讲究，用便携的调不出来，画到最后，成了吉吉自己的风格。

　　不知过了多久，她轻呼了口气，突然感觉到什么，一回头，就看到一个呆着棒球帽的人站在身后，正低头看她。

　　吉吉的手一抖，看到对方胸前挂着的相机。

　　“啊，不好意思。”这个可疑的人还戴着口罩，声音显得有些闷闷的，“你画得很好，我不小心看入迷了。”

　　吉吉警惕地看着他，他似乎也感到了些许尴尬，朝吉吉点了下头后就走开了。

　　她扭头看去，又见一个保安站在旁边，也在看她画。见她看过来，保安朝她笑了笑，咳嗽了一声，走回了岗位上。

　　这种事并不少见，只是那人奇怪的打扮让吉吉心脏狂跳。

　　她看了看时间，带着画具又到了另一幅画前。

　　时间很快过去，她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酒店，晚饭没吃就睡着了，没有足够睡眠她的大脑立马就会停滞。

　　也不知道一觉睡了多久，爬起来天是黑的。

　　窗帘拉着，头好痛，吉吉挣扎着摸过床头柜上的手表，睁开一只眼睛看了看：九点。

　　饿得吃了一堆食物，收拾了一下堆得到处都是的行李，边刷牙边发了条动态——几张展览的图被放了上去，没有配字。

　　吐掉漱口水，吉吉站在镜前，看着自己颓废的神色，抬手将手指插入一头乱发中，从喉咙中发出仿佛野兽般的低吼声。

　　该联系莱昂医生换药了。

　　好友圈发出去没多久，她就收到了吉斯礼的电话。

　　“你回江南了。”电话那头，吉斯礼的声音同往常一般冷酷。

　　“嗯。”

　　“你家昨天没亮灯，住在酒店？”

　　“嗯。”

　　“晚上一起吃饭——”半晌停顿，吉斯礼才补道：“怎么样？”

　　真的吗，两个人坐在三星餐厅中，面面相觑，最多对菜品发表评论，最后由我的大哭结束——这是上一次两人一起吃饭时的状况。

　　吉吉张了张口，将想要说的话吞回了肚子里：“今天太累了，下次吧。我想舅舅你也还有很多事要处理。”

　　短暂沉默，吉斯礼吐出一个字：“好。”

　　放了电话，吉吉呆滞地望着上空，抬手摸过自己的脸，肌肉僵硬，和家里人说话时会不自觉地变成这样，她想逃离却无法离开，哪怕物理相隔，心理依旧停在江南——这个她从小生活并长大的。

　　她退出了聊天对话框，另一个红点蹦了上来。

　　【妘天凌工作室：我昨天也去看展了。】

　　是妘天凌工作室的聊天账号。

　　大概是对上了电波，她和工作室助手在这一个月内成了网友。

　　最初加了他是准备吵架的，没想到会变成这样，缘分奇妙。

　　【吉吉：什么展】

　　【妘天凌工作室：和你是同一个。】

　　【吉吉：真的假的】

　　【妘天凌工作室：你看到出我了吗？】

　　工作室号从来没发过自己的照片，连语音都未曾有过。她怎么可能认得出来？

　　【吉吉：没啊】

　　【妘天凌工作室：（微笑表情）】

　　【妘天凌工作室：我在那L12拍戏，拍完后顺便去看了展。】

　　拍戏……原来如此。

　　吉吉一瞬就明白了昨天L12那么多人的原因，原来都是妘天凌造成的，这让她对妘天凌的好感又下降了一分。

　　一个月聊下来，她能感觉到管理工作室的是个好人，但看他有时忙到黑白颠倒，可见老板妘天凌是个不知道怎么体谅人的角色，吉吉还向工作室吐槽过，让他换个工作。

　　为了了解针对她的人，吉吉还刻意去看了妘天凌演过的其他剧集，和参加的综艺节目，这才发现他的确是有一定名气。

　　今年二十九岁的妘天凌是非科班出身，在海外读本科时兼职模特，回国因家庭原因进入了话剧行业，跑了一阵龙套后，突然被知名的导演看中，合作了一部架空题材的电影《春江花月夜》。

　　妘天凌在电影中饰演了一个男娼，让他被一举成名，被提名为著名的电影学院奖的男配候选，最终获得了此项荣誉，还同时斩获了新人奖，成为了电影学院奖上唯一一次首次出现便拿提名的人，

　　评委形容他表演的男娼“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倾国倾城之容姿”，妘天凌的表演则是“至情至性”，“仿佛他的体内有着无数个自己，只要按下按钮，就将引出天使外表下的恶魔”。

　　这是二十三岁的妘天凌得到的评价。

　　尔后，他不断出演电影，就在去年，他出演了第一部电视剧，就是迷城。

　　这部剧播放完毕后，媒体说这是他要从演技派走向偶像派，从o型转向A型的第一步。

　　从前，他大多出演的都是o型和B型的电影角色，而在看他的少部分A型时，观众也很难不让自己想到他出道时的角色，大部分粉丝都更喜欢他的o型角色。

　　而这部剧播出后，他的粉丝产生了分化，大量粉丝直呼“哥哥我可以”，翻身做A指日可待。

　　她却挡在了妘天凌转型的路上，画了顶着他的脸的角色的性转和泥塑，这十有八九也是工作室会给吉吉发律师函的原因。

　　她和工作室号提了删画的事，对方说是一时脑热做的决定，律师函虽留着却也没要求吉吉删贴，但昨天的确又是妘天凌的粉丝让她病情复发大哭了一场。

　　吉吉有些没好气地回道：【怪不得】

　　【妘天凌工作室：什么怪不得？】

　　【吉吉：怪不得昨天L12那么多人】

　　【吉吉：原来都是粉丝】
　　【吉吉：（无语表情）】

　　【妘天凌工作室：哈哈，不好意思打扰你了，其实我也不是很喜欢人多的地方。】
　　【妘天凌工作室：你最近还准备看什么展吗？】

　　【吉吉：主要就是看昨天的那个】
　　【吉吉：其他的还没定】

　　【妘天凌工作室：我还要去看一个壁画战，你会在江南待多久，要不要一起？】

　　吉吉的心脏重重地跳了两下。她刚要将手机扔了，又迅速打了“我考虑一下”几个字发送了出去，之后一下将手机扔到了地上。

　　手机掉在地毯上，发出了“嗵”的闷声，吉吉翻身俯卧在床上，将头埋在枕头里。她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气，感到脸被她自己呼热了，接连好几下，眼眶逐渐变得湿润。

　　工作室号会叫她一起出去，是因为不知道她过去是怎样的人……

　　不行，不能这样想，她不能否定自己的全部，她需要吃药，要换药了……

　　医院坐落在市中心，却是极安静的一隅，穿过红墙，眼前是一个极大的庭院，庭院中坐落着一幢洋风建筑，仿佛此处并非医院而是度假的酒店。

　　有人坐在草坪上野餐和散步，细看身旁有护士陪伴，吉吉将自己裹在头巾和墨镜下，目不斜视地走进医院大门。

　　今天下午似乎只有她一人，莱昂正在休息室里，他站在窗边，回头朝她看来，手中拿着一杯鲜榨的橙汁。

　　“呀，一段时间不见，你又变漂亮了。”

　　吉吉摘了眼镜，将包一扔，坐在沙发上翘起腿，将手臂搁在扶手上，手指随意搁在脸旁，行云流水。

　　她的头略倾斜，朝莱昂看去，嘴角微勾：“说什么客气话了，快给我换药。”

　　莱昂笑眯眯地走来，倚在桌旁，道：“要是哪天你能在别人面前露出这样的态度，也不用来我这儿了。”

　　吉吉抿了抿唇，即刻将手放下，坐正了身体，拧眉看向莱昂：“是不是太随便了……”

　　她下意识抚过自己的脖颈，透出一股紧张感，同方才的肆意判若两人。

　　莱昂的眼镜上闪过一道光，问道：“你怎么看我？”

　　这是惯例问题。

　　“我的心理医生。”吉吉又往后靠去，略微歪着头，抱臂道：“仅此而已。”

　　“你怎么看你自己？”

　　“有时我觉得自己惹人厌，有时我又觉得我无所不能，”吉吉脸上闪过一丝痛苦的神情，“我不想这样。我受不了了，干脆我就走出去，做回以前的我。”

　　“吉吉，听我说，你已经做得很好了，当你变回从前的自己，你会成为一个无比成功的人。”莱昂走到她身旁坐了下来：“但在你完全放弃改变前，我不会松手，明白吗？”

　　他放下了橙汁，拉过了吉吉的手，后者有些抗拒，但并未反抗。

　　“……我知道。”吉吉的神情松弛了些。

　　“深呼吸。”莱昂说道。

　　吉吉跟着他的指示，呼吸了四次，繁杂的念头进入了暗处，她镇定了心情，这才说道：“我要换药，刚才你也看到了，我的情绪很不稳定。前几天我去了一个有很多人的地方，走在他们当中，我觉得很痛苦，当时我觉得我必须掌控这一切，我要让这些人从我的视线中消失，后来我想到你说的‘明白自己拥有权力比去实施它们更重要’，我知道我可以随时让他们离开，但我没有这样做，这是我的仁慈……可是现在，和你在说这件事时，我还是觉得很难过，是为我自己的傲慢，我觉得很不舒服，我想扔掉我有的东西，成为一个一无所有的人，可是我也知道，正因为我拥有过才能这样说……”

　　吉吉说着低下头去，她将莱昂的手攥得紧紧的，整个人都有些颤抖。

　　“我明白，”莱昂温柔地回应道，“你能够把这些对我说出来，已经是一件非常不容易的事了。发生的事无法重来，你的出生并不是你的问题，有些人无法适应，这很正常，所以你在这里。但是吉吉，你来我这里已经十年了，我只是在想，我能不能让你继续这样下去？”

　　“什么意思？”吉吉抬起头来，微微瞪大眼睛：“你是说要我换医生吗？但是我不可能对第二个人说出那些事。”

　　“不是换医生，”莱昂笑了笑，让气氛变轻松了些，“你的病情一直处于一个平台期，不上不下，五年之约快到了，所以我觉得不如……”

　　“不要！”吉吉提高了声音，打断了莱昂：“给我新的药，原来的没用了，我今天来就是为了这件事。”

　　办公室很安静，两人对视着。半晌，以莱昂的妥协收场。

　　“好。”他松开了吉吉的手。

　　果然同他所想的一样，还没到时间。

　　他又同和小孩一起玩儿般，甩了甩吉吉的另一只手后松开了：“我给你开一种新的，它有两个颜色，每周吃三次，白天晚上各吃一次，你要记住，这个药和之前的不同，必须，”莱昂加重了语气，“按医嘱服用，否则会出大问题。”

　　“知道了。”晃动着手，吉吉的情绪高涨了起来，甚至露出一个笑容，“我承认之前的药我没好好吃，所以情绪很不好。对了，我前几天去看了画展，你看到我发的动态了吗？”

　　“啊，”莱昂在平板上写着病历，看了她一眼，“你一直很喜欢的画派。”

　　“对啊，每次看都很感动，可惜画家都去世了，不过……即使在世的话我可能也不会去见吧。”吉吉前倾身体，撑着脸，又歪头看向莱昂，“莱昂，你觉得我该多认识人吗？”

　　莱昂的笔顿了一下，说道：“你愿意和人交流，当然是好事。不过最重要的就是迈出第一步，我给了你够多努力了，等你做到了再告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