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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四 ...

  •   自那日开始,嘉阳长公主的名字被频繁地在柳玥耳边提起。
      些许是刻意,也可能是她在帝京真的太出名,出入于各家各府的宴席之间。
      嘉阳长公主本来就是个很说得上话的人,很多时候夫人们还得攀关系求她替自己女儿美言几句,物色一个合心意的夫婿。

      时间以一种微妙的平和向前流逝着,日子四平八稳的过去,仿佛只要不主动挑起事,就能短暂地迷惑自己,置身在白雾之中。
      虚掩着的门后就藏着柳玥最不想见的东西,她用眼下麻痹自己,汲取一点点自欺欺人的快乐。

      骤然之间帝京跟炸了锅似的,没来由的热闹起来。
      “是镇北侯要回京了。”英娘说。
      镇北侯?柳玥心思一转,想起来是嘉阳长公主的干儿子。

      这位镇北侯两年没回帝京,可能不知道自己名声被传成什么样了。
      不过年纪轻轻就功勋赫赫的小侯爷,的确是配得上宫里亲自给他接风洗尘的。

      祁文卿这几天跟办公事似的,黄昏时分过来吃口饭,吃完就走,席间保持着诡异的沉默。
      熬了两天,柳玥就受不了了,让小厨房别再烧虫草蹄髈汤,再闻到味儿她都要吐了。

      有些事儿就不能放明面上讲,祁文卿确实是公事公办,赖着皇后的主意,天天过来吃口饭。桌上有什么他也不在意,左右交差了就行。
      他对着柳玥,满心满眼都是算计,可到底是学士府里娇生惯养出来的大小姐,每天开开心心迎他,又开开心心送走他,连去哪都不问,天底下头一份傻子。

      这一日柳玥等得饭菜都要凉了,祁文卿迟迟不来。
      她派去打听的人迟迟不回来,也没托旁人递个口信。

      “殿下是出去了?”
      “没呢,今天轮上殿下休沐的日子,也没出去见客。”

      柳玥披了件衣服,决定自个儿去找他。

      祁文卿还没封亲王,也就是才从宫里搬出来,府邸规格用的还是皇子仪制的,要等封了王才能扩建府邸。
      柳玥带着英娘转了一圈,书房前后逛了两次,都没见到祁文卿人影。
      就剩一个地方没去了,柳玥咬咬牙,有点不太想去,她跟许娉婷不太对付。上次的事情之后两人没见面过,但柳玥心里还是有点疙瘩。

      犹豫半晌,柳玥还是提了裙摆往许娉婷的厢房那过去。
      许娉婷住在府邸角落的院子里,跟柳玥的住处隔了一座小石桥。

      春季的夜晚,风刮着还是得让人冷得瑟缩一下,柳玥快步走过去,见到窗纸透着暖黄色的光晕,心里一沉。
      越是靠近,屋里传出的莺莺燕燕的声音越是明显。

      英娘担忧地看着她,明明走了不少路,可柳玥的指尖温度愈来愈凉,面上的血色也一分一分地褪尽。

      “把门打开。”

      门口守着的小厮见到她,一脸为难。
      面前站着个正头大娘子,里头是风头正盛的小娘子,得罪谁都没好果子吃。

      柳玥看他们磨磨蹭蹭打太极的模样,顿时明白了七八分,径直走上前,一脚踹开了门。

      门口的动静不小,里面人都愣了下,看向门口。
      柳玥见到屋内景象,竟然比她想得还糟糕!

      她本以为许娉婷再过分也能守着本分,没想到这次竟然叫了两个不三不四的丫头在这陪祁文卿喝酒。

      祁文卿本就是来看看许娉婷,结果被她缠上了,想着今日休沐没什么事情处理,索性应了她的要求留下。
      他看到柳玥苍白着脸站在那,像是一盆冷水泼下来,浇了个透心凉。

      “你怎么来这了?”
      柳玥扬起一抹冷笑,“不来还不知道,兴致这么好。”
      她缓缓踱进屋内,春寒料峭,屋子角落里还烧着盆炭火。

      桌上有个福袋分外醒目,正是柳玥从云外寺给祁文卿求来的平安符。
      莲子白的袋子搁在桌上,刺得柳玥眼睛疼。
      她拿起袋子,在祁文卿的注视下直接扔到了炭盆里,任由火舌灼烧吞噬,化为焦黑。

      自欺欺人早晚有清醒的一天,柳玥此刻只觉得大脑钝痛,强撑着处置屋里的人。
      英娘早已去叫小厮进来,把那两个不干净的丫头逮住。气流在柳玥、祁文卿和许娉婷三人之间涌动,沉默的令人喘不过气。

      许娉婷不由得紧张起来,人是她找来的,她自诩祁文卿对她情根深种,但哪个皇子府里被发现狎妓都是大事。
      柳玥派去打听的小厮也找着了,被许娉婷房里的人打晕了关外面去了,这会儿才被人拍了两巴掌弄醒。

      惊涛骇浪之后,柳玥表现的十分平静,只是皱了皱眉。
      祁文卿预感事情不妙,把许娉婷打发出去,非要拉着柳玥说个明白。

      “眼见为实,还有什么可说的。”柳玥挑眉,抬眼与祁文卿对视。

      符纸化为了焦灰,散发出一股味道,伴随着炭盆里噼噼啪啪的声音。
      祁文卿不知道从何解释起,他张张嘴,说不出话来,不论什么在此刻都是徒劳。
      柳玥才燃起来的几分心火,转瞬间就被浇灭,还不忘记给她挫骨扬灰。

      入夜的皇宫,迎来了两位不速之客。
      皇后看着跪在下方的两个人,一阵头痛。才解决完上一件事没多久,怎么闯了个更大的祸。

      她温言安慰柳玥:“这事儿本宫一定给你出气。”说罢让侍女扶她去边上坐着,看柳玥面色苍白,还叫人去端姜茶过来暖身。
      皇后劝了几句柳玥,看向祁文卿,语气带上几分怒不可遏。

      “皇子狎妓这事儿说出去有多严重你知道吗?”皇后气得身子都在颤,“你对得起你父皇,对得起本宫和玥儿吗?”
      “是不是你府上那个妾侍出的主意?!”

      听得许娉婷的名字,祁文卿顿了下,有意把她瞒下去,“不是。要罚就罚我吧。”
      他这点小伎俩必然是瞒不过皇后的。
      皇后听罢怒火更甚,只恨祁文卿已经出宫居住,不能像小时候那样不听话就挨打了,不然她非得把这臭小子打到认错为止。

      皇后是想不明白,祁文卿小时候还算是个聪明伶俐的孩子,怎么越长大越糊涂。
      别的亲王皇子三妻四妾是不假,那都是清清白白的贵妾,哪有敢让不干不净的人进门的。

      事到如今祁文卿还在维护许娉婷,柳玥直直看着祁文卿,他感受到柳玥的视线,却躲躲闪闪不敢与她对视。

      “皇后娘娘。”柳玥开口,打断了母子之间胶着的气氛,“事到如今,我也没什么可说的了,还请二殿下写封和离书,好聚好散吧。”

      这句话不亚于晴天霹雳打在皇后头上。
      让祁文卿娶柳玥,她不是没有小心思,太子不是个能人,朝中上下许多臣子对太子不看好,大周没有嫡长子的习俗,其他皇子都未加冠,能与太子一争储君之位的就她的二皇子。
      就算柳玥和祁文卿只维系表面的夫妻关系也行,尘埃落定,难道柳学士胳膊肘还能往外拐,去害自己心尖尖上的女儿吗?只要柳学士松口,至少一半的文官不会反对,到时候祁文卿自己再努努力,储君之位大有可为。

      皇后亲自走来拉着她的手安慰:“玥儿,千错万错都是文卿的错,你若是不高兴,就叫他休了那妾侍。你这婚事是柳学士好不容易跟圣人求来的,圣人亲自指婚是莫大的荣耀,和离岂不是当众打圣人的脸,这罪责谁担当得起啊。”

      柳玥笑了笑,她就知道皇后不会应允,只会用休掉妾侍来拖着她。
      但是祁文卿真能休掉许娉婷?怕不是换个地方继续想着怎么害她。
      哀莫之心大于死,柳玥算是明白什么叫心灰意冷了。

      皇后紧紧追着她面上的表情,“天色已晚,不如今夜就宿在宫里,我这就派人去处置那妾侍。”
      祁文卿还想说什么,被皇后瞪了一眼。

      许娉婷在府邸等了很久,就等来皇后身边的大太监率着几个人过来,她看大太监脸色极差,后背发冷。
      太监讲话声儿又尖又细,一字一句读着皇后口谕,在阴寒的春夜浸得人骨头缝儿里都冒冷气。

      许娉婷被按在廊下,大脑一片混沌,也分辨不出什么来,就听到什么“掌嘴三十”,浑身抖得跟筛糠似的。
      三十个巴掌下来她这脸还能不能好了?

      皇后颁口谕时候气的很,宫里人惯会看人下菜碟的,自然下手也不轻。
      大太监亲自给她数着数儿,数到“三十”,尤不解气,靠着她耳边上,小声说了句:“娘娘说了,要把二殿下府里头不守规矩的人都清理一边呢,您自求多福吧。”
      许娉婷瘫软在地,目送着他们远去。

      漫长的宫道上,祁文卿和柳玥一前一后走着。
      远远的有受罚提铃的宫女,一声接一声高喊着“天下太平——”,伴随着铃声,悠悠回荡,传到柳玥耳中,已经是细细碎碎的声音了。

      她刚过门时候,去宫里见皇后,也是留到了大晚上,跟现在一样,和祁文卿一前一后。
      那时候她觉得宫道好短,没多久就走完了,祁文卿不牵她的手,她就主动去拉他手。指尖刚碰上,祁文卿就极其不自然的把手抽走,扭过头去。柳玥看他耳朵根都红了,就当是他害羞,笑嘻嘻的小步跟在后面。

      如今宫道竟然是如此漫长又沉闷,身边唯一的光源,只有边上提着灯笼的小黄门,照亮脚下一小方地面。
      前面是幽幽无尽的黑暗,仿佛能将她吞噬一般。

      她脑子里蓦得想起来嘉阳长公主说的话。
      过刚易折。
      天家不让和离,保得就是自己的面子,哪个皇子家里没污七八糟的事,和离了不就把这些烂事都捅出去了,打的是谁的脸啊?

      柳玥起先觉得嘉阳长公主就是个爱嚼舌头的,谁知道她看得比旁人都透彻,当局者迷旁观者清,长公主才是外面那个瞧着好戏的。

      夜深露重,宫里怨魂多,半夜起来都觉着阴恻恻的。
      春桃值了半宿的夜,碰上有人来换她,蹑手蹑脚出去。外面提铃儿的宫女嗓子唱得都嘶哑了,带着哭腔,飘荡荡的,半夜里头听着愈发瘆人。
      “也不知道哪个缺德玩意儿弄出来的,真折腾人。”春桃嘴里嘟囔着,准备摸着去找些消夜垫垫。

      她走了一小段路,开了春,嬷嬷不准她们再裹袄子,晚上走着冷得她牙酸。
      春桃突然不想去吃消夜了,准备绕个路回屋打个盹,现在回去还能好好睡会儿。

      就在她转头时候,余光瞥到高处的一抹白色身影。
      春桃背后一寒,别是撞见怨魂了吧?
      她颤抖着看过去,那人站在宫墙边多出来的一段走道上,衣袂翻飞。

      春桃记起来,有同乡的宫女给她们讲鬼故事,说鬼是没影子的,走起路来脚不沾地。
      她眼神好,大着胆子靠近去看,好在那人在月光下是有影子的,斜斜长长一条。

      “你是哪的人啊?”她问道。

      那人听见声音,侧过头瞧她,借着微弱的光线,春桃看清了她的脸。
      乍一眼看她就觉得是个美人,莫非是被圣人新封的贵人?可这一片住的都是皇子公主们,哪来的小贵人呢!

      那人没理她,春桃壮壮胆,还想叫她下来,就见人影晃了晃,跟一团白雾似的,往下坠去——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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