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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第 1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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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床上同刚刚给了自己第一次经验的人如此冷漠相对,的确是他做得出的事。我手上用力,将他抱紧一点。他手腕一抖,纵然登时收力,薄薄血丝仍然自我脖颈蜿蜒滑下。他脸色顿时惨白。我盯着他,几乎快活得笑出声来。
终究,你也有软弱的时候,担忧的时候,就算短短一瞬,也好。
只要那是为我。
他慢慢放下了刀,陡然攀住我肩头,一口咬了下去。他当真用了力,痛得我不由自主一缩。他的牙齿很尖,毫不留情嵌进。鲜血迸出肌肤,潮湿淋漓,他赌气般死死不松口。我轻轻拍他几下。赤裸背脊,蚕丝般晶莹润泽。被他咬得实在太痛,我动念起了点坏心,便缓缓移动手指,认准他纤细腰线,陡然狠狠掐了下去。
他惊叫一声,声音里带出惨意,忙不迭推开我,整个人瑟瑟发抖。
我盯着他殷红血染的唇,惨白如兰的脸,一颗心从根部深深抽痛起来,禁不住。
“澌……澌,你……”
他那一声叫出口,我用力将他压进怀里,不想他看到,泪已落了下来。
他微微挣扎几下,便出乎意料地安静下来。我闭上眼,片刻之后,感觉他轻轻抱住了我。
他的轮廓抵在我胸口,微微颤动。他的声音听上去有一些沉闷,“四年了……你都做什么了呢。你都不回去……从来不回去。”
我吻着他头顶,不说话。他有些困惑般低声絮叨。那简直不像他。此情此景,此时此刻,巴黎十二月的漫漫冬夜,火苗轻舔熏黑壁炉,房间里暖意恬淡,分外凄清。而他在我怀中,纤细光滑微微颤抖的身体。远离英伦,远离那妖冶姓氏,古老家族,我们几乎都不像彼此了。
只是两个十六岁的孩子,彼此依偎,竭尽全力温柔,不甘放手爱恋。如此单纯又如此孤单。
我不答他,只说,“饿不饿?给你弄东西吃。”
他默默点了下头,分外乖顺。我想要起身,他却探过手来,轻轻抹去我眼角泪痕,又吃力撑起身子,想看我肩上伤口。我按住他,自己走了出去。
几乎又想要哭泣了。只为这一个他。他一温柔我便崩溃,我想我算是完了,彻底完了。
能得到多少就是多少,我还能奢求什么。
能为他做到多少,就是多少,我不想回头。
不回答他,他也总会知道的。我做了什么,在做什么,将做什么。
一切都是为他,只是为他而已。
六天,我命中仅有的六天。纠深爱恋,痛切缠绵。他像个任性的女孩一样顽劣而又刁难。旧日翩翩风仪被他随手丢到不知哪个角落。开始两三天他都低烧不退,我担心得不行。他却只偎在床上冷笑,懒洋洋看我,眼神满是酸酸的嘲讽,柔柔曳曳,简直存心蛊惑。我恨得牙痒却不敢动他,任他斤斤计较,轻声细气地跟我争吵。他反反复复逼问我这四年都怎么过的。我苦笑。怎么过,就这么过。
“你租这房子干什么?”他逼视我,唇角微挑,“同人幽会方便?”
我差点摔倒。他执拗起来,根本也只有十六岁。胡思乱想,天花乱坠。
“是啊……方便见你。”我笑,他脸色陡然惨白而后通红。若是靠近,这一刻肯定给他掴了耳光。他低低骂,“龌龊。”
他赌气起来,真是可爱。那种因了解某种深入事实而弥生的困扰和淡淡妒忌。我知道他不满又猜疑,但我并不准备对他坦白自己这四年的所有。这间公寓,我租住得极其秘密。私自外宿,自然违反校规,纵然我掩饰得不错。他来这几天我又狠狠旷了课。督学不知道气成怎样。法国人生性温柔细致,回去挨鞭子是不至于,一顿训斥是免不了的。
而我早已不是个孩子。他想必已经感觉出来。也许十分可笑,我至今也不晓得那一次在宫中举行的连日狂欢里,某一夜偷偷摸进我房间的是哪位宫廷贵妇抑或爵爷夫人。那个燥热、尴尬、迟钝、麻木然而又充满刺激和饥渴的夜晚之后,我便更加了解了女人。
我从来都不是循规蹈矩的优雅孩子,当然他是,至少看上去是。而我所能扮演的角色,不过是他身边的淡漠底色,渲染这一枝盛世白兰璀璨容华。我早有意识。
可是这短暂纯美如同梦中露珠的六天,给我幻觉,足以支撑我度过以后的漫漫十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