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心之完白之霄》里斯本

53、第五十一章

　　亦霄接连几天都没有到学校上课，有传言说他即将转学，提前回去瑞士。陈皖还了钱，回归正常生活，可是没有亦霄的学校再也不是他想要去的地方。陈艾身体回复的不错，情绪也很稳定，医院不知道开了什么灵丹妙药，现在她连恐慌失眠都治好了。

　　陈皖想也许不是药的关系，也需亦霄和母亲两人就是世仇，一见面就拔刀相向，解开了便安然无恙。儿子重回身边，陈艾每日笑脸盈盈，连作饭都不自觉的哼著小曲，可母亲越是高兴，陈皖心里越是伤怀，总觉得母亲的笑容都是亦霄的眼泪换来的。

　　于是他渐渐待不住家里，画室成了唯一想去的地方。钉好画板，刷好底，画出他心里常驻的那张脸。方允晰说的没错，不一定要模特在身边才能完成作品，只要能记住那一颦一笑，还有眼底那抹一闪即逝的情绪，亦霄就从他心里走到了画布上，对他蹙眉凝视或巧笑嫣然。

　　这晚他正在为画中人上眉，一个身影飘然而至。是俞凌。他将他留在亦霄房间里的那幅未完成的肖像，还有其他画具颜料拿过来归还。

　　『我们谈谈吧。』

　　俞凌这样提议，陈皖点点头。来到画室外边，俞凌问他最近过的如何，他整天空空洞洞如行尸走肉，也不知道这样算好还是不好。俞凌见他不答，又问：『为什么不跟小天联络。』

　　『邹伯伯同意我跟他说话了！』陈皖眼里满是期待。

　　俞凌反问他：『你真的怕了你邹伯伯？』

　　陈皖点点头，又摇摇头。邹奂那天声色俱厉，可陈皖听的出来，他的气三分是因为自己没有好好照顾他的小天，七分是亦霄没有好好爱惜自己，陷自己于危险之中。他心疼儿子，才把气出在自己身上。

　　『所以你不爱小天了？』

　　他当然爱他，也很想跟小天说话。可那天亦霄看都不看他一眼，害怕一打开手机，是他难以承受的结果。小天怨他骂他，他自然甘之如饴，可若小天什么话都没留，或是要跟他决裂，那该怎办？为了掩饰自己的懦弱，他搬出了母亲当挡箭牌。

　　『我妈妈一提到亦霄情绪就很激动，我怕刺激她，所以我们的事先缓缓吧。』

　　提到云黛，俞凌扯了扯嘴角，一向很有风度的脸上出现从未有过的不齿。他拿出手机道：『关于你爸爸，我有事情要告诉你。』

　　他在陈皖愕然的表情下按了播放键，陈艾的低沉压抑的声音流泄出来：

　　『我男人对儿子太好了。他和元配协议离婚，原因竟是不忍陈皖一辈子当一个私生子，他说他想给他一个真正的家。真是玩笑！我怎么能让背叛我的人得到幸福！』

　　陈皖露出惊骇又不解的神情。这段录音没头没尾，听不出什么，可母亲毫不掩饰的嫌恶语气，究竟是怎么回事？里面说的背叛，是指父亲，还是………

　　『什么意思？』

　　『意思是你父亲的失踪跟你母亲有关。』

　　『您说什么！』

　　俞凌缓缓道：『你父亲从来没有抛弃过你，我不知道他发生了什么事，但背后必是你母亲暗中拈花样。』

　　陈皖不可置信，俞凌的话含沙射影，可仅凭一段来路不名的录音，就要他相信母亲害了自己的父亲？又仔细想想，俞凌的话与米卡给他的讯息，如此不谋而合……………

　　陈皖仍在思量，俞凌又问：『你有见过你姥爷、姥姥吗？』

　　『没有，我妈说他们很早就过世了。』

　　『你母亲有任何较为亲近的亲戚朋友嘛？』

　　『只有杨若表姨。』

　　俞凌了然的点点头，与云黛形影不离的，必是芊弄无误。他吩咐陈皖：『去问你表姨，她知道你父亲在哪里？』

　　当陈皖还处于丈二金刚摸不著脑的混沌时，俞凌又吩咐他：『想办法联络小天，不管怎么，他都会原谅你的。』

　　陈皖到家后发现母亲不在，昨天听到她讲电话，似乎是最近遇到一个久未见面的朋友，约出去喝一杯。他梳洗了一下，又随便弄了点东西吃，坐在书桌前迟疑许久，终于拿起手机，打开对话框。

　　里面大部分都是亦霄留的信息。他每天都要留好多次我爱你，我想你之类的，即使陈皖没空理他，也不厌其烦。陈皖拉到对话框的最下面，除了同样的那几句话之外，还出现了几条回彻和删除纪录。陈皖有些懵了，他不记得自己撤过或删过什么信息啊！究竟是谁用了他的手机发消息给亦霄，事后又删了纪录。

　　他努力在记忆中搜寻，想到自己的手机曾在医院躺了一阵子，是母亲出院后才还给他的。

　　他忆起了那个自己明明没发，却被大家看到的亦霄和子汇亲热的视频，豁然贯通。除了母亲，还有谁知道他以父亲的生日作为解锁码？还有谁能够那么容易拿走他的手机？

　　他冲进母亲房间，发疯似的寻找，翻箱倒柜了一阵，才在衣橱最底下的鞋盒里，发现自己那只旧手机。

　　为什么要这样？

　　陈皖不懂母亲欲意为何。从他和亦霄初见之时，就想尽办法，不断在他们之间制造矛盾，她明明就对自己之前交往的对象都没有意见啊！彷佛一切的一切，都是针对亦霄。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仅仅是邹亦霄？

　　母亲竟不是他想像中的母亲，一种恐惧感油然而生。他蓦然想起俞凌的交待，匆匆赶至杨若的寓所。杨若看到他有些意外，以为是要来找陈艾。陈皖抓住她瘦小的肩膀，急切的问：『姨，我爸爸他人在哪里？』

　　杨若大惊失色，慌乱的回避陈皖的眼睛。陈皖看她仓皇的神情，知道此事必有猫腻，他哀哀恳求杨若，因为过于激动，话语中甚至带著哭音。

　　『有人说您知道我爸的下落。拜讬告诉我，我父亲究竟在哪里！求求您了，姨。』

　　杨若倏然落泪。这几年她一直为陈艾保守这个秘密，欺瞒外甥。看著陈皖天真的问著爸爸为什么不回来，不顾母亲反对远游外地去寻找。每一次听他提及父亲，都让她心如刀割。她多次想说出真相，却顾及陈艾有口难言，如今在陈皖的逼问下，终究问心难安。

　　『我可以告诉你，但你不能告诉别人，不然会害了你妈啊！』

　　看到陈皖连连点头，杨若才把一切全盘托出。那时陈皖的爸爸刚从芬兰回来没几天，不知何故起了争执。两人越闹越凶，甚至动起手来。陈艾拿了酒瓶往他爸脑门上一敲，男人登时昏死过去。

　　『后来呢！』陈皖著急的问。

　　『我来的时候，你爸已经没气了。表姐打电话叫来一个我不认识的男人，叫我去支开门卫。她和那个男人一起把尸身弄走，我也不知道丢在什么地方。陈皖，那是一个意外…………』

　　若是之前，他肯定相信这是个意外。但在听到那段俞凌的录音，以及看到那只被藏起来的手机之后，他已经不敢保证母亲是无辜的。她身上有太多他不理解的事情，那些她曾经带给他的温情与关爱，回想起来，竟让他不寒而栗。

　　信息提示铃响起，是陈艾回了家，发现陈皖不在，询问他的去处。陈皖不敢再见她了。他偷偷溜到了门卫那里，打车前往邹家的宅邸。一路上他尝试好几次联络亦霄，但无论电话还是信息都石沉大海。来到邹家，发现虽然车子都在，但灯火俱灭，显然全家一同出门远游。他蹲坐在大门口，心中茫然，不知下一步该如何走。此时一部车慢慢驶了过来，车灯打在身上，他像受惊的兔子般弹了起来，下意识的往黑暗里躲。

　　『别怕。是我。』

　　俞凌熄了火，从车里走了出来。看到陈皖惊慌又无助的样子，他想起那个当时在晁飒怀中，甫遭劫难仅存一息的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