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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第三十八章 ...

  •   画室里,拿著手机的顾佐,正与某人激烈的对谈。他先是不满的抱怨,而后低声下气的哀求,最后以几声恼羞成怒的咆啸结束通话。他将手机摔在懒人沙发上,面对眼前十多个已经架好画架的学生,沮丧的宣布:

      『今天模特不会来了。』

      学员们早有预感。模特就是老师的爱人,刚刚两人在电话里起了争执,所有人都听到了。其中一个学生窃窃的问:『莫哥在气什么?』

      『还能有什么!一定是老师又跟别人乱搞了。』

      其实学员们也不是第一次面临这种来到画室却画室却没人可画的窘境了。顾佐跟苏莫是很契合的搭档。就像很多知名画家的谬司都是自己的媳妇一样,苏莫一直担任顾佐的模特。即使后来顾佐一飞冲天,画越卖越贵,有的是钱请长相更俊美,肌肉更漂亮的专业模特,他还是喜欢画苏莫。他也让学生画他,学生会用不同的角度去观察苏莫,因此在他们画里,爱人往往是另一个他不熟悉的样子,这多多少少纾解了他因为交往时间长久而产生的倦怠。

      『老师,现在怎么办?』

      顾佐仰头靠在上发上,眼睛直直的看著天花板,无可奈何。联展的日子逼近,时间紧迫,让学生们回去,又白白浪费了一天时间,留他们在这里,又没人可画。他挣扎著拿起手机,尝试再拨了一次苏莫的电话,意料之中的拒绝接听。他无奈的叹了口气,道:

      『我临时找个新的,你们等几分钟。』

      原来这就是他的方法。学员脸上都露出失望的表情。上次他们的苏莫哥哥拒绝出席的时候,顾佐打了快一个小时的电话都没有找到人。他们不相信这次的运气会好一点,大家也因此都做好了明天再来赶工的心理准备。

      『老师,你为什么每次都要惹莫哥生气,一次只跟一个人谈恋爱很难嘛!』

      非常不客气的对老师提出批评的,是画室里最受宠的方允晰。她艺术天份极高,是顾佐最看中的徒弟。这次联展她预计展出四个作品,没日没夜的赶画已经让她身心俱疲,偏偏顾佐又来这一出,也难怪她忍不住牢骚。

      『你说什么浑话。』年纪还很轻的顾佐,平时并在意学生的没大没小,可一旦质疑他对苏莫的忠诚,他得要挺身为自己辩护:『我一直只跟苏莫一个人谈恋爱。』

      周遭立即出现一阵阵讪笑,倒也不能怪学员们不信他,毕竟鲜少人能同意他这种『爱与性可完全分开』的荒谬理论。顾佐没理会他们,迳自打了几通电话。如往常般,平时合作的模特不是刚好有事,就是最近刚被苏莫捉奸在床过,来画室有些尴尬。

      他每打一通就丧气的摇摇头,最后只得放弃,要学生先把之前完成的不够的作品再修的完美一点。顷刻间哀叹的声音此起彼落,顾佐正要训斥他们,此时画室的门悄然开启,一张漂亮又灵动的脸探了进来。

      『不好意思,我可以进来嘛?』

      亦霄极其客气的询问,再还没得到任何首肯的情况下走了进来。顾佐心情不佳,正想打发他走,可当看清亦霄的面貌后,立马改变主意。

      『请进。快请进!』

      亦霄被殷勤的迎了进来,一眼便看到陈皖,陈皖看到了他。他朝陈皖的方向走了一步,陈皖却蓦然转向身侧的一个女孩,微笑著攀谈起来,刻意的举动是显而易见的拒绝,亦霄霎时停住脚步。来的时候全凭一股任性的冲动,但理智过后,他开始思忖这样做到底有什么意思。

      『有什么事吗?』

      顾佐笑意盎然的看著这个美貌少年,心想他深邃立体的五官,入画正好。亦霄礼貌的点了一下头,回道:『我想找人。』

      『谁啊!是在这里的学生吗?』

      亦霄又看了陈皖一眼,他正和眉飞色舞的高谈阔论,而那个本来就爱慕于他的女同学,则不时以灿笑附和。亦霄脸皮再厚也不能再坚持了,黯然道:『他不在这儿,抱歉打扰了。』

      『等等!』

      顾佐忙拉住转头就要走的亦霄,非常直接的说:『你晚上有事吗?我正缺一个模特,感觉你很适合。要来试试吗?』顾佐见亦霄没有马上应承,又喋喋道:『我可以付两倍,不,三倍的工资。只要摆好姿势不动就行了,简单的很。每二十分钟些休息一次,休息时我还可以帮忙按肩膀……………』

      亦霄不差钱,也没兴趣,但陈皖对他的漠视激起了他的傲气,特意昂起头道:『我晚上没事。』

      『太好了!开工开工!』

      这一句可让顾佐喜出望外,因为不确定亦霄能来几次,他吩咐学员把原本的画板彻下来,一律换上小号的。学员们皆因问题轻易解决了开心不已,唯有陈皖眉头轻蹙,呆立了好久,最后在亦霄挑衅的眼神中无奈的打消说服他离开的念头。

      顾佐盯著亦霄,思量片刻,然后让学员把客房的床垫搬过来,铺上纯白被单,要亦霄躺在床垫边缘,右臂自然的垂到地上,左肩稍微架起,弯曲左肘,架著后脑,后侧的膝盖微微立起,头则朝著画师的方向。

      把姿势摆弄好之后,顾佐站在远处看了一会儿,点了点头,似乎非常满意他所呈现的样子。对学员叮嘱道:

      『记住!开始画之前,你心里要先有一个故事。这个人是谁,他的背景是什么,他为什么会呈现这样的姿态,他正在想什么。样样缺一不可。等下画完之后,我要听你们每个人陈述你们的故事,说不出来的,你这张画的再好,我也不会列入联展里面。』

      这是顾佐的独门绝招,也是他的指导费是其他同级画家的两倍,大家仍争先恐后拜入他门下的原因。他相信画者心中要有故事,才能投射情感创作,最后呈现出来作品,也才会有灵魂。而他也很善于引导学生『入戏』。这是他创造的词汇,画画就跟演戏一样,要先被自己的故事感动,才能感动观赏者。

      学员已经在模特调整姿势的时候打完了底,整个画室打磨画布的沙沙声。顾佐见学生们已要开始上油彩,吩咐亦霄眼睛直视某个定点,不要任意飘移。然后他发现了一个需要改变的细节,对著躺在床垫上的亦霄道:『模特把衬衫的扣子解开两颗吧!这样脖子显长一些。』

      亦霄道了声好,手却没有动作。顾佐亲自走到他面前蹲下,将他身上白色制服的钮扣松开两个。过程中手指不小心滑过少年因冰冷而颤栗的裸白胸膛,他轻轻说了声『不好意思』,抬头望向亦霄,只见他一双翦水瞳眸直勾勾的看著自己,顾佐心脏登时漏了一拍。

      亦霄感受到他情绪的波动,低眉浅笑,将视线移往他处。但这一笑更让顾佐心猿意马,难以自持。他自负风流,可没想到眼前这个男孩一个莞尔便能颠倒众生。

      学员们都专心在自己的画作上,除了陈皖,没人察觉模特有意的挑逗以及老师失魂的表演。他从画板后探出头来观察模特的姿态,果不其然,亦霄的目光定位在自己身上,他不懂既然他能跟任何一个人都好,何必还要对自己锲而不舍。难道就因为他没有像其他人一样臣服于他,所以他要用这种方式表达他的不满。但是………

      陈皖的心没有征兆的绞了起来。眼前这个不可方物的少年可曾知道,不是自己不对他动心,而是他没有自信。如果连程子汇都没有办法得到邹亦霄的全心全意,那他能得到什么?最多是露水情缘,春风一度。

      可是他要的不仅仅于此。

      不知是累了还是这个姿势太过放松。亦霄撑不到三次休息便沉沉入睡。顾佐也不去扰他,要学员凭著既定的印象继续作画。当外头车子呼啸而过的频率越来越低,学员们不看时间,也能感受到夜渐渐深去。顾佐以近公交停驶的时辰,便喊停要大家收拾好回家,亦霄仍在昏睡,他伏在他身边,轻轻摇晃他的肩膀。

      『该起来了,我送你回家。』

      亦霄翻了个身,仍赖在床垫上。顾佐试探的问:『你如果起不来,就在这里睡一晚。』

      亦霄『嗯』了一声表示同意。顾佐惊喜万分,坐在他身侧,轻言软语的哄著他。陈皖看到两人落花流水皆有意,心中一痛,掩上门离开。他往下走了一楼,却又马上返回,在画室的门口坐了下来。

      我到底在干嘛…………

      他将耳朵贴在门上,其实什么声音也没听到,但他耳边却不知怎么的响起顾佐的低语。

      你长的很好看。你脸部的线条很美。你来当我专属的模特吧。

      这些他曾经真真切切听过的话,是不是亦霄此刻也正在听著。在酒吧里子汇紧紧拥抱著的那个人,最终是不是转而躺在顾佐怀中。思及于此,陈皖觉得自己难受的快崩溃了。他倏地站了起来,对著门板一阵猛击。

      『开门!开门!』

      画室的门骤然开启,顾佐立在门前,不满的语气道:『陈皖你在干麻,这么晚了不回家,在这里大呼小叫做什么?』

      陈皖探头看了一下,发现床垫上已没有亦霄的身影,急道:『老师,邹亦霄呢?他在哪里?』

      顾佐已然猜到了些什么,他啧了啧嘴道:『原来他要找的人是你啊!』

      既然是艺术家,自然有很好的观察力。刚才作画的时候,陈皖心神不宁,而那个他现在才知道他叫邹亦霄的男孩,摆弄姿势时的视线,也正好是陈皖的方向。

      『老师,他在哪里?』陈皖又问了一次,急切的语气表露出他对他的关心备至。

      『在我房间睡著呢,怎么了吗?』

      『请你把他还给我!』

      这句占有欲十足的话把顾佐逗乐了,他笑著问:『你是他的爱人吗?』

      『不是。』

      『他有说要跟你回去吗?』

      『没有。』

      顾佐的笑意更深了,他眯著眼盈盈道:『既然这样,我要还你什么?』

      『老师!』

      他用平常少有的强势态度喊出这个称呼,犹豫了片刻,而后下定决心,说出这件他本永远都不想再提的事。

      『当初说我们不能再单独见面的时候,你说你对不起我,说以后会补偿我。我不要你的补偿,我只要你把他还给我!』

      『陈皖…………』

      顾佐吃惊的看著这个他曾经钟爱的学生,在最敏感易碎的年纪失去了父亲,他不忍见他愁眉不展,日益消瘦,承诺会好好照顾他。之后少年年岁渐长,身高体颀,样貌益发俊美,他对他的照顾也随之变了质。陈皖常常私下接受他的单独指导,多少暧昧的言语,有意无意的触碰,就发生在没有旁人的画室中。然而他只是贪恋美丽的事物,心中所属仍是苏莫,清醒之后,对陈皖只剩淡淡的歉然。

      他看著坚决不移的陈皖,叹了口气。倒不是舍不得自己房间床上那个既美又魅的男孩,而是在情场翻云复雨久了,容易把事情看清晰些。他警惕的劝道:『我话说在前头,你那个朋友是游戏人间的高手,不是你能驾驭的了的。』

      陈皖自嘲的扯了扯嘴角。他当然知道,但若让亦霄留在这里,他今夜注定难眠。

      顾佐领著他进到房间,被抱来这里的亦霄仍沉沉睡著。陈皖冲到床边,先把他仍解开的扣子扣了起来,半命令的语气道:『邹亦霄,起来。』

      床上的人连眼都懒的睁,疲惫道:『不要。我不想动。』

      『不行!起来!』

      他用力摇了几下,亦霄仍纹风不动。他见识过他的任性跟耍赖的手段,知道这样没用,于是身段放软,柔声道:『求你起来好不好,我背你下去。』

      亦霄睫毛轻颤,陈皖以为已经说动了他了,没料他仍兀自睡著。陈皖无奈,只得使出杀手锏:

      『你再不起来,我打电话给亦碚,叫她跟你爸说去。』

      亦霄这才不情愿的坐了起来,对陈皖伸出手,示意他拉自己一把。陈皖赶忙将他负在背上,跟顾佐告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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