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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血色舞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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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日,”建成抱着明日坐在卧塌上,他将明日放在自已腿上,轻轻搂在怀里,“对不起。”
明日静静凝视建成左臂,眸中有浓得化不开的凄寒。
彼此知道心里的计划,二人却一时找不到合适的话来说。只因计划本身,就是依存着变化的吧?可是在没有将计划付诸行动之前,如何知道会有怎样的变化?就像看着乌云能知道要下起大雨了,却没有人能确定雨有多大,要下几天,什么时候停?
建成说:“很快我们就能解决四方城了。”
明日仰起头,
“原来四方城最大的危险,不是突厥,而是我的父亲。建成……”
建成指尖挡住明日优美的唇,轻轻摩挲,
“我没有怪你的父亲。而且,我此去舞阳,正是为了救他和我自已的小命。但是我不能带你去,你要好好待着,给我把欧阳明日伤治好咯。”
外面传来宛转娇嫩的莺啼。又是一年早春,再次逝去一个残冬。
明日露出一丝浅笑:“建成,你是不是很喜欢冬天?”
建成隐约听到庭外骏马整束待发的蹄音,嘴上却依旧挂着柔和的笑意。
明日心里轻轻地笑了,他知道,这是建成只给予他欧阳明日一人的温情。
“对,我喜欢雪天,白茫茫的天地,没有其它的色彩。不过我们是在这样的初春天气相遇的,还记得吗?”
“有一场华丽的烟花,开在天上,胜过万紫千红……”
建成勾起明日的下颚,轻轻细吻,
“你却更胜烟花!唉!我说是就是!我的明日是夺天地之造化的!……我该走了……保护好自已,千万不能再单独找你父亲了。”
建成说着抱起他走向轮椅。
明日却突然伸手抓住建成衣襟,
“我会有法子解毒的,相信我。回来让我治好。”
建成定定站住。
心里一阵抽痛。
明日从来没有说过要自已相信他的话。因为心性高傲如明日,是从不在意别人信与不信的。而现在他却开口要自已相信他,原因只有一个:明日在害怕!他是在说给自已听,逼自已一定要解这毒。他怕自已会失败!
建成用尽全力露出浅醉迷人的酒窝,
“又要我喝你的苦药啊,那你得先答应我,提防欧阳飞鹰!”
“……我答应你。”
“妙极,我一回来有药喝!明日,其实为了你,我愿意受伤的,中毒也开心。因为这些啊,那都是将来要和明日一起数的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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赫连公主满脸幸福地瞧着建成出来,二人跃上马背,松开缰绳,纵马飞奔。
“你累吗?”
“不累。能跟你在一起,我怎么会累呢。”
“你……叫什么名字?”
“……小名唤做……子绫。”
“子绫……你是怎么跟着影焰的?”
“影焰闻了你的血后,我就化成男装,悄悄尾随着它。影焰好像知道我在跟着它,不过它也没回头来找我。看来,应该不会有人发现的。”
“谢谢。”
舞阳镇是地处“四方城”和西夏交界,‘平天岭’下的边陲小镇。这里的居民大多种地务农为生,绝少经商大户。因此小镇看来颇为陈旧,住户也不多,只有不宽的几条街道胡同。
建成和赫连子绫到达时已是半夜,四周一片漆黑,天上只一枚残星孤悬,街上也仅存随寒风飘忽摇晃着的几个灯笼。建成没有来过这种地方,更没自已找过客栈,二人索性信马由缰,四处乱走。
影焰打着响鼻,慢腾腾地终于带着他们转到一片较为明亮的地方。远远只见有两个红灯笼挂在门外,门柱上挑着个被风吹得猎猎狂舞的幌子。
“小……成明,那是客栈吧?”
建成探着脑袋往里一看,还亮着烛火,便跳了下来走到门口,
“人哪?来人……”
连赫连子绫都跟着喊了几声,那个中年伙计才惊醒过来,懒懒打量了他们一下,立时两眼精光扑闪,无比热情好客地把他们带到楼上去安顿。
建成专挑了一间可以看到马厩的房间去住,赫连子绫就在隔壁。
赫连子绫犹疑半晌,不敢吹灯,愣愣坐在简陋的床上看着陌生的房间。隔绝在外的黑暗里,守夜人的梆子声继继续续,好似女子的哽咽。突然,“笃,笃”地响起轻轻的敲门声,寂静里倍觉惊心。子绫瞪圆了双眼,只听一个慵懒的声音道:“是我。”
子绫雀跃地跑去开门让进建成,
“我正害怕呢,这儿怪阴森的。”
建成依旧戴着面具,指着桌上的茶水问:“你喝过吗?”
子绫点了点头。
建成皱眉:“有什么味道吗?”
子绫吓了一跳:“难道有毒?”
“不是,”建成轻轻推开一小缝儿窗叶,看着外面,低声道“茶叶有点涩。”
子绫睁大眼睛瞪着建成:“啊?”
但是建成关紧窗户,转身摘下面具,却好像陷入沉思,皱眉不语。
子绫思索半天不得其解,便挨着他身边坐下,支着小脑袋望着他想他。
只见建成忽而面露喜色,忽而皱眉沉思,忽而恍然大悟,忽而神色凝重,忽而担忧不已。子绫诧异地随着建成一般,他喜她跟着喜,他忧她跟着忧,面色变来变去,只是全然不解他在想什么。
良久建成才叹了口气,起身道,
“你快歇息吧。有什么事大声喊我。”
“可是,”子绫本想拉住他,但建成脚下不停,手已经拉开房门,“别走……”
有些无力地放下手。
子绫慢腾腾地回到床上,绻着身子缩进被里。
回想起来,今天与他相处的时间竟是最多的!而且还是二人独处,没有欧阳明日……
子绫胡乱想着,迷迷糊糊,连自已都不知道是不是睡着了,恍惚只觉得有股子刺鼻的血腥味,挥之不去,充盈天地。辗转之中,突然,一声尖锐的嘶鸣割裂混沌。
子绫猛然挺身跃起,推窗一看,只见纯白如雪的影焰已经挣开了缰绳,狂燥不安地在院子里奔走,如一团白色的火焰。
她急忙转身跑出。建成的房间竟然门户大开!人,不见了!
子绫惊出一身冷汗,浑身汗毛竖了起来。她的面前,依旧一片漆黑,脚下,却漂流着一片妖红如火的血河!
血,像妖媚的毒蛇一样,向前蜿蜒爬去,拖行至楼梯口,隐没在似有恶魔藏身其内的前方。
子绫颤抖着手,举着烛火,沿着血迹慢慢走去。楼梯上的陈年旧木发出吱呀做响的怪叫,听得子绫几乎不敢再动。
勉强移到楼下,她周身几乎被寒意冻结。
刚才,那个笑容满面迎他们入住的中年伙计,横躺在地上。他的身体,浮在他自已的血泊里。他的胸口,凭空破出一个圆洞。而他的眼睛,已经其惨无比地变成两个血窟窿,沽沽往外冒着血!
但是,一个人,怎么可能流出这么多血?
子绫骇然惊叫出声!
街上,也漂着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