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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横生逆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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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征毫不退缩地对建成出兵东北部小国“四方城”的旨意展开弹压。迎接上建成泛着红光的愤怒眼神,魏征道,
“边陲小国,今日不被突厥所破,他朝也必成我军之物。与其现在和强大的突厥敌对,倒不如送个小国给他们,示好休兵,为我们赢得备战时机。”
掷地有声。
李元吉虽不知明日就是“四方城”少城主,却查到今早欧阳明日已经不知所踪了。细细看着建成的神情,想必出兵一事和这个欧阳明日有关,因此他并不开口表态,只是作壁上观。
段志炫朗声道:“魏大人所言极为有理。出兵一事,有害无利。劳民伤财,且竖了大敌。”
“砰”地一声巨响,众人大吃一惊。建成居然一掌拍碎了御案,木屑纷飞。
额前黑发掩住了半面,建成恶声恶气道:“我亲自带兵去打!你们,谁敢拦着,我就砍了他!”
众人面面相觑,一时竟无人敢再说话。跟随建成多年的魏征、段志炫等人,有的甚至是看着他长大的,却从不曾见过这般狂嚣的模样。
魏征看了眼元吉,正想着要怎么制止,却见李元吉挥了挥手,魏征会意,便和众人静静退了出去。
建成冷冷看着元吉:“你也不能拦我!”
李元吉轻轻一叹,站了起来:“我不拦你。只要是你想做的事,我赔上性命,也要给你完成。”
建成闻言竟想起昨夜对明日的承诺,一时有些愣神。
李元吉走到建成身边,握住他的手:“我去打舅舅,你安心稳住西夏。”
建成抬头看向元吉,嘴角一扬,一改方才的阴戾,露出浅浅酒窝,淡淡笑意,
“请兵之事,父亲若有怪罪,我一人担着。你只推说是我的命令,务必代我保住‘四方城’。”
以元吉对这位大哥的了解,这个笑容,是彻底的诡计。但是,他不会拒绝。
“大哥,我不会让你受任何伤害的!”
“三天后备齐军粮,马上出兵。带上魏老头,绑也把他绑去。”
建成说完头也不回地跨出大门,留下倦恋着手中余味的元吉呆立半晌。
不出意料的是,东华郡王和裴矩对此次出兵非但不阻止,反倒表态这是兴仁义之师,并大力协助建成调用粮响。然而意料之外的是,李渊的密诏在第三天,元吉、单雄信、程咬金和魏征等人率众将要出征时,及时送到建成手上。
西夏的一举一动,尽在李渊的眼线之中。建成心中有些凉意。父亲对自已是关心,还是不放心?
更为意外的是,建成看完之后面无表情地对魏征说:“父皇已遣使去找始毕可汗。”
魏征心里一阵嘀咕,以皇上的深谋远略,怎么可能放弃这坐山观虎斗的机会?甚而得罪劲敌?
建成立在城上看着大军远去,心里也嘀咕着“父亲不仅没有责罚我,反而相助于我。信里却又不提原因。这种做法极为反常……难不成,他知道明日的事?想要相助明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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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河肃杀,簇旗萧瑟。旧时城阙,唤起玉人。家国,正零落。
“四方城”城主亲自率众,出城十里。远远只见易山推着明日,缓缓行来。一点残红,凉气满襟,吹尽尘烟。
“我知道你会回来的,明日。”紫袍乌发金冠的城主下马相迎。
明日略一颔首:“请城主赐明日调兵虎符。”
赞赏夹杂着落寞,在四方城主淡紫色的眸子里一闪而过的情绪,并没有逃过边疆的眼睛。
“即日起,四方城举国上下,大小军队全听从你的调派。众将听令!孤授命欧阳明日为国师、大司马、大将军,领调兵虎符!”
明日扫了一眼跪在他面前的三万军士,双手接过虎符,朗声道:“敌军不仁,扰我家园。置之死地,誓灭异族!”
气吞山河,声震四海的呼喝声中,欧阳明日把自已送进了另一场风波的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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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厥有四支军队,分不同方向驻扎。不下五万之众。”
明日垂眸举杯,浅抿一口,
“将听吾计,用之必胜。”
几个月来,四方城主第一次豪爽地大笑出声,
“欧阳飞鹰得子如此,谁与我争锋?”
明日面色微微一变,随即也大笑,
“明日多谢城主赏识。请问城主麾下可有勇士如尉迟敬德、程咬金?”
“没有。”
“可有谋士如魏征、杜如晦?”
“没有。”
明日拈发轻玩,挑眉一笑,
“那么城主必败!”
欧阳飞鹰面色一沉,
“我儿是来看为父战败身亡的吗?”
仿若嵌着宝石的眸子,光华流转。明日气定神闲,
“城主错了。我来此并非为你,只是来救四方城。”
易山警惕地看着起身走向明日的欧阳飞鹰。那一惯严肃,不轻易显露内心波动的脸上已经涌现怒意。
“你……什么意思?”
明日对一城之主的怒意视若无睹,
“一国之君居然没有谋臣良将可用,你还要我说出什么意思来?醉心权术,治国无方!”
“哈哈……说得好!你果然还是对我怀恨在心!”
明日静静看着他,
“即然我来了,就一定会救四方城。激将法对我没有用。”
“……让我听听你的退敌之策吧。”
“北合薛举,东连李密。”
欧阳飞鹰瞪着明日,
“这只是两支割据一方的军阀而已,万一引狼入室……”
明日侧首扫了一眼欧阳飞鹰,
“城主不知道一桃杀三士的典故吗?”
欧阳飞鹰暗吃一惊,心道“好在他是我的亲生儿子,否则此人若不能为我所用,必成大患”,忙换上赞赏的笑脸,
“我与此二人素无结交,要如何让他们出兵相助?”
“怎么城主忘了杀兄害弟时,使的计,叫做‘兵不厌诈’,‘瞒天过海’?”
欧阳飞鹰俯身,双手撑在明日椅侧,
“这么重的内伤,不宜太过操劳。让为父推你去歇息,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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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日里,明日和一众文臣武将商讨分派,不分昼夜。散了会议后,明日又是埋首文案,整顿军中吏制。
边疆老人叹道:“真不知带你回来是对是错。”
明日疲累得更添苍白的容颜,和煦温雅,
“师父的良苦用心,明日十分感激。”
“突厥又来扰境了?”
明日点了点头:“为保实力,这几天只能先忍痛。”
“我看这几天你操练的五行阵已初见规模,但要以少胜多,还需时日。”
明日嘴角微微一扬:“比之师父,明日布的阵如何?”
银发似雪,俊朗如风,
“咱们可许久没有较量过了……”
“师父,”收了笑意,明日缓缓说“李渊,遣使去找始毕可汗。劝其罢兵。”
边疆有些错愕。
“这样行事,无异于李渊在向突厥施压。不知他是出于何种目的?”明日说完细细打量师父的神情。
沉默半晌,边疆老人才深吸了口气:“或许……是李建成说服他,也未可知。”
明日摇头:“李渊为人十分沉稳。军国大事,决不会草率。师父,这么多年了,或许他也与您一样?”
边疆默然良久才开口:“一切依你的计划行事,我是个方外之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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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堂之上。
着深紫色莽袍的欧阳飞鹰手举文书,似乎很感兴趣地看着明日,
“国师让我向李密称臣?”
明日点了点头。白玉簪子晕开清美的光芒。
“为什么不向李唐称臣?”
明日侧首,素手金线轻弄,
“李唐不会中我们的计,所以不去惹他们。”
“哦?”欧阳飞鹰环顾众人,“你如何肯定李唐不是企图得渔翁之利呢?”
明日似乎有些不悦,秀眉微蹙:“李唐的江山不是靠渔翁得来的。”
欧阳飞鹰不露声色,拿起玉玺,用力一按,
“就依国师。”
明日随即又开口,再让众人大吃一惊,
“此外,再向薛举求援。”
举座哗然。
“……国师,这般行事,目的张扬,恐怕李密和薛举都不会中计。”
明日接过欧阳飞鹰的文书:“要让这两个人中计,就必须张扬给他们看。李密疑心太重,若见薛举行事,反会着急。而薛举兵强马壮,蠢蠢欲动,早想跟李唐一分江山,我们这正给了他一个举事的机会。”
欧阳飞鹰反问:“万一薛举不来抓这个机会呢?”
黑曜石般的眸子有着瑰丽的颜色。明日平静地扫了一眼朝堂上的重臣:“他一定会。因为……两万西夏援军,七天后到‘平天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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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之后。
清水守军以五千兵马,布下奇阵,逼退进犯边境的一万突厥铁骑。首场胜战的捷报携带满城百姓、全国将士的狂喜和激动,一骑飞尘中传入皇城。
明日欣然饮下欧阳飞鹰的庆功酒。他的声音清澈如水,却清朗足可穿云:“驻‘清水县’守军,卸甲撤防。”
欧阳飞鹰投去意味深长的一瞥。大将陈云当即恭身领命。
明日挥手免礼之后才道:“迂其途,诱之以利。将军依计行事,我自会让突厥再给你送上一功。”
陈云面露钦佩之色,
“大将军妙计,战无不胜。属下们唯命是从。”
又有镖骑将军赵华举杯,
“国师挥剑决断,大略堪驾群才。”
明日只得一一应付了,待到回府,只觉身上经脉隐隐又有些痛楚,气息渐渐散乱。易山心疼不已,服侍边疆给他疗伤之后,说什么也不让他去批阅公文了。
明日对这个忠心的朋友有些无奈,只好转而抚琴遣怀。
曲中流留,声声催动魂魄。勾描着一幅明月出海底,澹澹凌太清的绝妙仙境。
忆当年,琵琶弦上,素手低眉,千金赠笑。他乃万乘君,我心似浮云。邈然六合事,两下各叹息。那个人,不知该怎样责怪我?若非不辞而别,他会怎样相随?
一曲终了,明日沉思良久。
易山突然开口:“爷,大公子派来的援军已到。你不必太过操劳了,他定会全力相助我们的。”
明日垂首弄琴:“正因他定会助我,才更不能把他卷进来。”
“你伤势未愈,到时万一再添些症状,大公子必定饶不了我。”
“你怕他,倒不怕我了?我也可以罚你,阻饶我批阅公文。”
易山笑道:“并不是怕,而是他每每抢着要端茶送药,偏偏又不懂冷热,不是洒了就是烫了自已。净给我添麻烦。”
明日想起建成喂自已喝药时,怕苦却非要试药,结局都是那一国之主自已被苦得一阵哆嗦,不禁展颜。
易山正想催促明日去休息,忽听见外面又有通报声,便回了一嗓子,
“这么晚,都歇了。有什么事明儿再回吧。”
墙外传进来一个低沉的男声:“并无事要回。只是城主差小的送些汤药给国师。”
易山回头看了眼明日,眉目如皎月,恍如月光是从他身上照向人间。易山不愿破坏这片宁静,只得放人进来。
一个精致的深棕色描金漆盒递送了上来,易山接过之后挥手让人退下。不想来人却不动,轻笑两声,道:“城主说了,要小的看国师喝下之后才回去复命。”
明日抬眼一笑,易山拿过碗来,舀出一小匙试了一下,对明日说:“白伏伶,去皮人参和阿胶、白蔻仁。”
明日看了眼侍卫,莞尔:“还有两钱秋菊。”
“嗯?”易山又认真抿了一口,才扭头对来人道“多谢城主费心了,有劳阁下。”
明日抬手接过,喝了几口,漫不经心问:“怎么今天差你过来?”
侍卫回说:“今儿正好小的当值。”
“你可以回去复命了。”明日扬了扬手中的碗。
“国师,小的不敢回去。”
易山愣了。这个小侍卫居然敢对当朝国师、大司马这样说话!
明日却仿若无事,
“你怕些什么?”
侍卫双手一摊:“天太黑了。”
易山有些着恼:“你是什么人?敢在这里胡闹,还不快退下!”
明日拔弦为乐:“易山,那就给他一盏灯,再差个人送送他。”
那个侍卫顺杆爬了上去:“国师才貌双全,玲珑剔透,难得竟还体恤小的。”
易山警觉了起来,沉声道:“我叫人来送你。”
侍卫按了按腰间佩刀:“山长山又断,沉吟为谁故?独念佳人,音尘别后,三万六千日,夜夜空秉烛。”
男人任性又霸道的声音……
明日屈指轻弹,铮然清脆,
“闹够了没有?李建成……”
“你赶不走我了,欧阳明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