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拯救那个黑月光》弱水之隔

23、第 23 章

　　回城的路上，三人较之来时都平静了许多。

　　尤其是林璎，想到自己在关键时刻总会成为谛寻的拖累，偏生这又是一时半刻无法改变的，她心下就十分懊恼。
　　连带着她坐在轿子里，头顶的发包上都忍不住翘起两根呆毛。

　　林璎心里其实还有很多疑惑，比如画皮怪呢？又比如萧让究竟给她吃了什么，但话到嘴边，林璎又觉得问出来有些多余。
　　萧让若是存心要害她，又何须多此一举的回来救她？

　　“过了年尾，就是玄华派十年一次的选拔大会。”正在林璎想着如何打破这该死的沉默时，萧让主动开口。
　　不知道是不是林璎的错觉，她觉得这趟下来，尽管萧让没有受伤，脸色却惨淡了许多。配上一副乖张的表情，倒有点像个强装倔强的“小可怜”。

　　摇摇头，林璎将这奇怪的想法赶出脑中，顺道回忆了一下书里的设定。

　　要说这玄华派十年才大开宗门一次，虽说于凡人而言是十分严苛的，但于真正的修仙人士而言，十年不过是须臾一瞬。
　　再者，修行一事无论放在哪里都是宜早不宜迟。所以，这十年一遇的，可以说是错过一次就不会有第二次的机会。

　　想到那日画皮怪口中说的，不过是因为水患之年贡品难以维系，便有宗派将被选拔上的村民全部赶走，倒也难怪他们愿意以身侍奉那些旁门左道。
　　一切只是因为，除了这条路，想要修行，他们根本就再无选择。

　　想到这里，林璎拢在袖口的手下意识挠了挠自己的掌心。她看向谛寻，想要在他脸上寻找到一些别的情绪。却见这一路上，他都很平静。
　　林璎不知道山神庙内，在她昏迷的时候，究竟都发生了些什么。她只知道，醒来时手腕上的痕迹淡了许多，不细看，几乎看不到那一抹青灰。

　　“林小姐，若是将来有一日我们再相见，想必不会如今日一般……”
　　马车终于抵达涂州城，这一次，萧让径直跳下车去，留下一个看起来有些落寞的背影。
　　林璎张开唇瓣想要说些什么，却觉得这种感觉很微妙，就像萧让内里也换了一个灵魂一样。书中的萧让惯会世俗圆滑，别说牺牲别人了，就是他自己也可以被用做走向成功的筹码。

　　但眼前的这个萧让，好像并不会如此。

　　一想到萧让这一路上也没少帮自己的忙，林璎临走前，突然回头冲萧让用力的招手，一边大声的喊道。
　　“当然不会如今日一般！萧公子吉人自有天相，这世间万物都有自己的造化，说不定哪天萧公子的机缘还在我之上呢！”

　　林璎说着，嘴角上扬，露出两颗圆润、小巧的虎牙。
　　一粒粒雪籽落在她脸上，寒冷让她的脸泛着微红，笑容却让这张脸显出了别样的生机。

　　萧让握着缰绳的手一顿，那种难以言喻的情绪又一次涌上心头。
　　他的脸色很差，但因为距离远了，林璎并不能看清，连带着他略带苦涩的笑容，也被掩盖在冰雪中。

　　“真是……造化弄人呢。”
　　萧让垂下头，这句话他心里清楚，是对他自己说的。

　　上一世，她最喜欢的人虽不是他，却将所有的唯一和特例都给了他，可最后是他自己放弃了她。
　　这一世，他重新回到她身边，想为自己的人生重新做一次选择，可她的眼里，却再也没有他的位置……

　　回到林府时，门口的灯笼不知何时被换成了红色。过年的喜庆气息，一下子就有了实体。
　　林璎还没进门，就见孟姨娘一个人在左右张罗着下人们如何采买、布置，好让大家一起过个好年。
　　林璎知道，这些其实都是为了她安排的。

　　林开阳早就不在意这些凡间琐事，孟姨娘一个人空守着一段不会有回应的感情，又哪里会有过年的心情呢？
　　一切都是为了林璎这个小辈开心罢了，他们璎璎虽然没了生母，但别人家小孩有的，孟姨娘断不会让林璎少一点点。

　　甚至，孟姨娘会想尽办法能给林璎多一些，再多一些……

　　此情此景，林璎眼眶突然有些湿了。
　　一直一言不发的谛寻，很敏锐的察觉到林璎的情绪波动，手先自己的思维一步，附上了林璎的脸。
　　他的指尖微凉，落在林璎的眼尾却是用力极轻，为她拭去眼泪后，谛寻重新站到她身后。

　　“姨娘，璎璎回来了！”林璎一股脑地冲了过去，被孟姨娘抱在怀里的时候，林璎习惯性的蹭了蹭她。
　　“你这孩子，回来也不知道事先说一声，家里这什么都还没准备呢。”孟姨娘看起来是在责备她，可林璎感受得到，孟姨娘将她抱在怀里抱的可紧了。

　　“这府上有姨娘在，还有什么会缺的？让我猜猜看，我那褥子姨娘只怕又加了三四层呢！”林璎抬起头，冲孟姨娘眨了眨眼睛。
　　就见对方一脸无奈的摸了摸她的脑袋，她就知道，孟姨娘那是生怕自己哪一天回来，家里准备不足。所以，一早就都安排好了。

　　谛寻就站在离林璎不过六七步的地方，可整个过程里，林府上所有人都将他视作空气。
　　明明早就习惯了的态度，谛寻此刻却恨自己不再甘心如此。他想要真正的融入林璎的世界，而不是像一个看客一样，永远只能站在远方旁观。
　　亦或者，只能等待林璎照亮他的眼前，将他从黑暗中拉出来。

　　与孟姨娘的一番寒暄结束，林璎回过神时，身后已是空无一人。
　　谛寻没有继续等她，林璎当即迈开步子回到卧房，可房内也没有谛寻待过的痕迹。

　　也许谛寻自己是个感受不到的，但林璎总能觉出不同，谛寻身上有一股冷冽的香气，让人不敢逼视，却又忍不住心生好奇、心神向往之。

　　“别……别杀我！你就不想知道当年人妖大战到底因何而起！”
　　后院的一处房檐下，谛寻闭上眼，山神庙里那些林璎毫无知觉的记忆缓缓浮现。

　　原本他是想着按照林璎说的，毁掉树心，也就是魔界的预言之石。但当他即将捏碎它的时候，那东西竟是修行出了灵识，惨兮兮的求他饶了它。
　　谛寻当然不为所动，可那东西很快又抛出了谛寻无法拒绝的诱饵。

　　他当然想知道！他做梦都想知道，为什么上古妖族要面临如此惨烈的结局。
　　又为何拥有不可一世的力量的父亲，会最终输给这些所谓的名门正派！人人都有娘亲，林璎有、萧让有，就连一只画皮怪也曾经有孩子在身侧。

　　可为什么他有记忆起，就只有他一个人，他知道自己的谛钧的孩子，却不知道自己的生母是谁、是死是活，若是活着，又为什么要抛下他！

　　就因为……他会带来不幸吗？
　　过去是父王，现在是林璎，只要是靠近他的人，都注定无法过的顺遂、安心。

　　谛寻抬起掌心，一颗“红豆”散发着别样的光彩。若是有人能看得到，便会看见上面刻着一个小小的“璎”字。
　　那是谛寻在分家实践过无数次，才塑造出的一颗“相思豆”。

　　自古以来，世人只将红豆比作诉说男女衷情的物品，却没有人能说出个所以然来。
　　谛寻却是最清楚不过，只因凡间的红豆形状像极了生长于魔界的赤缘砂。一粒赤缘砂以上古妖族的心血灌之，种入心爱之人体内，能有化腐生肌、重铸灵骨之效。
　　林开阳将他抓来这里，却只会愚笨的取他的心头血为女儿续命。

　　想必其怎么也想不到，世间竟还有如此神奇之法。
　　谛寻拈起那颗小小的赤缘砂，眼神不住放空。他在想，若是将这粒砂子种入林璎体内会是什么结果。

　　传言中，若是两情相悦之人，便能有近乎神话般的功效。
　　可若是一人的单相思，又或者其爱人之心不纯，都会产生不可估量的恶果。

　　种下去，便足以验证林璎是否真的如她所说—— 一颗真心，不搀半点假意。

　　“少主，我看你还是不要在那姑娘身上试了，她分明就不是……”没有任何铺垫的，预言之石狗腿的称呼起谛寻为主人。
　　被谛寻从山神庙取走后，预言之石就一直待在谛寻的身边，所以，它不仅可以清楚地看到谛寻的所作所为，更能轻易的猜出他心中所想。

　　但很快，预言之石就被谛寻身上凌冽的冷意吓得不敢作声。
　　它见过的，谛寻发狠的样子，简直比当年谛钧年轻时都不遑多让！

　　尤其是这父子俩对待爱人和旁人的态度，也是一样的泾渭分明……更有甚者，谛寻比起他父亲有过之而无不及！

　　似是想起什么，谛寻忽而问预言之石，“最后的画面发生在何时？”
　　“这……我也只能预知些碎片出来，要说时候，这谁能知道！”预言之石原本还想着到了它表现得时候，却不成想，谛寻不过一句话就将它问住了。

　　重新将赤缘砂藏入衣内，谛寻不自觉又想到未来的林璎。
　　那样子较之眼下，明显的是清丽出尘了许多，或许是赤缘砂起了作用……
　　一想到这种可能，谛寻的心头涌入一股暖意。

　　“你说当日人妖大战另有实情？那么，你可在场。”谛寻当然不会相信一颗“破石头”的话。
　　就算是预言之石又如何，到头来还不是为了维持眼前的安危汲汲营营。
　　他只是想确认一点，这预言之石是否真的能对他有一些作用。若是它答是，他一定会毫不犹豫地捏碎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