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借你一命可好》桃木盒

96、该来的

　　后来见芣苡在院子一人闲坐，我走过去又走过来，不知如何与她搭话。
　　倒是芣苡先开口：“你能唤醒记忆，能不能抹掉记忆？”
　　我摇头，表示办不到。问她为何这样想。
　　“命不好又短，几世穷苦，本以为做了太子侧妃，日子好过些，现在却这样……”
　　“你不愿理父母是因为……”
　　“我是孤儿，被他们捡来，养来卖的。”芣苡冷笑，“有的人啊，天生贱命，几辈子都一样。回忆肮脏痛苦，留着有什么意思。”
　　确实如此，我不知如何接话。
　　可能太多负面情绪需要发泄，芣苡自顾说起来。
　　“亏得我上辈子拼死一搏，求得仿若许我下辈子过上富足生活，无论代价。没想太子沦为侯爷，现在又沦为平民。你说，我是不是活该世世贱命？”
　　这我哪里知道？但还是努力安慰她说：“既然仿若答应了你，便一定守诺。你如果过得不好，再找他另外安排，相信他会帮忙。”
　　芣苡眼中闪现光彩：“可是真的？”
　　“嗯。”我很相信仿若。
　　绿宝将两年前遗忘的信交给我。
　　是当时天春下山前留给我的信，我完全忘记了。
　　信中写明她和付商身份，她要嫁的正是付商，叫我祝福他们。言语间尽是喜态。叫我以后有困难可以随时找她。
　　看完信，我忍不住想：如果当时我看了这封信，我会放弃付商吧，就不会苦等他两年。那之后会发生什么事呢？
　　可惜没有如果。事情发生就是发生了，再假设也没有用。
　　.
　　回去后，妍暖说她帮我，乃受人所托，愿不愿意见那人。
　　联想前世，隐约猜到是谁，我头痛不已。该来还是要来，躲不过。
　　于是见到了该死的鬼王，正是帮过仿若的紫斗篷。
　　他气场强大，压迫得人神经发麻。
　　鬼王说出令我怀疑人生的事情：
　　我的出生是他所设计。但他不知道我投胎位置，派出妍暖寻找，妍暖找着出了意外，失了记忆。最近恢复记忆与我联系上。便按计划令我吸了国师妖力，再恢复记忆跟妖力。
　　“……”听起来跟闹着玩似。
　　鬼王问：“不想知道我做这些为了什么？”
　　“……”您说吧。我看到他就郁结，根本不想同他说话。
　　鬼王不卖关子，直接说：“妖精属性有五，金木水火土，仿若只能吸取四类，土属性吸不了。你就不同，你有妖王力，来者不拒。”
　　“……”这话听着不怎么顺耳。
　　“当我嗅到土属性萌芽苗头，便提前放你出生，为将来能顺利消灭土性妖精，你也做到了，很不错！你前世要不为了仿若，不至于被我关一百年。怎样，这世想通了没？仿若和你，终究只能留一个。而我比较看好你。知道如何做吧？”
　　什么叫看好我，还不因我有妖王力，而仿若没有。
　　见我不说话，鬼王继续妖言惑众道：“关于你身体，不要怕，我有灵床，你可以像第一世一样，在上面躺一躺，年轻又健康。”
　　他不提第一世还好，提起我就胃疼。我突然明白芣苡感受，记忆能抹掉就好了。第一世过的，叫什么鬼生活。
　　那世我叫三莲，竟喜欢鬼王，还喜欢了几百年！
　　鬼王名灰故，我，三莲，喜欢追在他屁股后面叫他“阿灰”。现在想起来真是恶心。
　　鬼王桀骜到人神共愤地步，理都不理我。
　　我却热脸贴冷屁股，贴了几百年。
　　后来他受不了了，撵我去投胎。鬼界待了几百年却只会跟在鬼王后面的白痴三莲，我，人道兽道分不清，胡乱投成虎妖，即第二世约约。
　　没想第二世的出生也是鬼王所设。
　　他留意鬼才仿若，想收为己用。无奈仿若不肯。便想出美人计，大费周章造了美女胚胎。投胎人选自然是在他面前碍了几百年眼的三莲。
　　谁知三莲投了兽道。好在胚胎造得成功，她出生便是人形，十六年都是。
　　鬼王费尽周折撮合约约跟仿若，手段用尽，无所不用其极。皇天不负有心鬼，两人终于成了。
　　以他对三莲了解，诱骗她分分钟成功。仿若为了三莲，甘愿永远听鬼王命令，让灭哪个妖就灭哪个。只希望鬼王信守承诺，两百年后放约约出来投胎。
　　鬼王真信守承诺，还“提前”了。时间未到便放约约投胎，等仿若发现已过三年，还不知约约投胎位置。
　　这是人做的事情吗？不，他不是人。
　　想起这些，我心肝脾肺肾都疼，牙也疼。
　　偏偏鬼王凑近嬉笑道：“如何啊，小莲子？”
　　他这语气恶心得我脑壳也疼。
　　我还是三莲时，鬼王偶尔心情好会叫我“小莲子”。我开心跳着跑过去，他却叫我帮他捶背，使唤一整天，偏我乐此不疲。想起来真要吐。
　　我知道他手段，假使不答应，他有一千个法子逼我答应。只能笑着说：“好。”
　　鬼王伸出鬼爪，轻摸我头：“真乖！”
　　我瞬间身体僵硬，一动不动。
　　待他手离开，我才松口气。下一瞬听他问：“知道你该做什么事吗？”
　　我只好点头：“知道。”
　　“什么事？”他残忍逼问。
　　我已气到极致，咧嘴笑道：“灭了仿若呀。”
　　鬼王满意点头：“知道就好。滚吧！”
　　.
　　桃苑。仿若仍是没醒。
　　我施了咒语，解除仿若对我的读心咒。
　　此咒乃约约所施。她希望仿若知晓她难以启齿心意，没想咒语刚施，她受鬼王哄骗，赴死而去。
　　转世后，此咒仍生效。
　　仿若不知。可能他也纳闷为什么知晓我内心想法。
　　还有一咒，约约施给自身：任何情况都能一眼看清仿若。这便是我眼残仍能看清仿若原因。
　　约约原本想法是：仿若足够优秀，无论她投胎何人，只要看清仿若，总会恋上他。
　　但我没有恋上。倒不是约约高估仿若。第一眼见仿若，我的确对他容貌上心，但也只止于此。他不主动，我也不主动，我们是两条平行的线。这点约约没考虑到。
　　这咒，便没必要解。
　　我看着仿若，俊朗面容与前世记忆所差无几，只是气质略变。
　　想到他一百多年来苦苦等待，我鼻子发酸。
　　“世间百味，莫及等待之苦。”
　　他等来了我，我却不是他的约约。
　　这应该更苦。
　　我其实不太确定他漫长等待，究竟是为报复我，还是爱，亦或半爱半恨？
　　毕竟，当鬼王找到仿若，说出缘由。
　　“傻子。”被鬼王带在身边的约约灵魂，清楚听到仿若这话，掷地有声。
　　鬼王为了自个计划，不得不替约约说好话：“我不容许世间存在两个强者。她和你只能存一个，她选择成全你。”
　　“这算哪门子成全。”约约记得，仿若说这话，语气冷漠至极。
　　仿若阿爹便是这样撇他而去，他不喜欢这种被抛弃感觉，即便为了他好。在他看来，最残忍莫过留他独活于世。
　　约约能理解这种感受，但当面临抉择，她毫不犹豫选择牺牲自己保全仿若，几乎是本能。
　　我不知道这样做是好还是残忍。
　　所以仿若真要记恨约约，也情有可原。
　　但我感觉他的恨并不强烈。否则不会一次次帮我。可能恨是有的，但没到他口中看到约约便要折磨地步。
　　所以他为什么不让我唤回记忆？他明明可以一早让我恢复记忆。仅仅因付商叫他不要打搅我今世生活？仿若会那么好心？
　　记忆真是能量。有了约约记忆后，我头脑清明不少。于是稍微思索，便明白其中缘由。
　　桃树下见面后，仿若得知我是约约转世，第一时间要唤醒我。但他受付商“不该干涉我今世生活”启发，想知道任我自由选择，会不会同前世一样喜欢他。
　　但他没想到，我与约约性子完全不同。约约会主动追求他，而我不会。
　　初次见面，虽对仿若有好感。但我是个被动的人，仿若不主动表达，我也不可能主动追他。
　　后面他越来越不敢唤回约约记忆，原因啼笑皆非：因他喜欢我——林虎跃，一旦我恢复前世记忆，敏感的约约立马识破此心思。他怕约约吃醋。
　　我感到好气又好笑，忍不住小声嘀咕：“不管你喜欢约约还是林虎跃，不都是我一个人嘛？我有啥好吃醋的？最令我生气是，前世你享受惯我对你的追求，竟要我今世也要这样对你。”
　　想着想着，我有点生气，故意戏谑说：“我不管，前世我追你已经够累了。这一世，我要你反过来追我。如果你懒得追，我也不理你了，哼！”
　　却见仿若眼皮轻颤。眼花了？
　　凑近细看，仿若慢慢睁开眼。
　　我一惊，忙要闪开。仿若拉住我，使我靠近。
　　瞬间仿佛回到多年前。有多少次呢，数不清了，约约总喜欢盯着睡觉的仿若，仿若每次发现了，总会突然伸手将约约拉到胸前，使劲抱她，吓得约约又惊又喜，百试不爽。
　　仿若看了我好一会儿，终究松开手。
　　“你变了很多。”我有感而发。
　　仿若刚才几乎是下意识动作，但终究收住手。
　　“总不能指望百岁老人，还是年少时模样，况且我已两百岁。”
　　“是一百九十九。”我好心提醒他。
　　仿若不说话，默默闭了眼。
　　“你还要睡吗？”我小声问。
　　“睡着，什么都不知，也挺舒服。”
　　我愣了会儿。这话从仿若口中出来着实诡异。他该不会睡傻了？亦或打击太大生无可恋了？
　　“对不起，我……”实在说不出口。
　　虽恢复记忆，主要意识还是林虎跃，而林虎跃，满心都是付商。
　　我承认，我还放不下他。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其实他没有多好，我就是……忘不了他。
　　约约爱着仿若，一心一意，我知道。可那已经过去……
　　今世旧恋情我都能斩得一干二净，遑论隔世？
　　对于仿若，我真的很抱歉。
　　可能惯性使然，没了读心术，仿若仍猜得我想。他柔声说：“投胎便是新生。更新换代乃大自然规律，不必介怀。”
　　是吗？原来我转世后移情别恋，是大自然规律？这么想来，愧疚减轻不少。
　　阅历丰富的人，说话就是厉害。
　　不对，我是来灭仿若的，气氛这么融洽干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