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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王权富贵的自白 ...

  •   人界,黄风城下。

      “城里的人类给我听着!期限已到,再不交出五十个童男童女,我们就攻城了!”

      城墙下,叫嚷声连绵。一群妖怪浩浩荡荡地站在紧闭地朱红城门前,手拿长矛的狼妖、不怀好意的熊妖、流着口水咆哮的虎精……吵吵闹闹,让人不寒而栗。

      坐在众妖中央的大妖首领,身高八尺,穿铠甲披红袍,大理石般的皮肤透着森森阴气,他斜坐在搭起的石台上,手中竟拿着一整头烤猪,尖利的牙齿正大快朵颐。

      “居然不理我们,有古怪。”那大妖眯眼哼了一声,一口咬下,从猪身上轻松撕下一大块肉来。

      正在此时,“吱呀”的轻响,封闭的大门竟松动了。

      “门打开了!!”众妖兴奋地欢呼。

      一阵风从城门内吹出,裹挟着几片残叶。数百双各异的眼睛冒着贪婪的光向门内一方天地望去——一顶红木小轿缓缓走来。

      “轿子?”众妖疑惑了,本以为孱弱的人会派出多少兵来,没想到只有区区几人吗?

      红木轿子静静地停在城门前,抬轿的四名小仆面色肃穆,待轿子一落地,便退到一边。

      首领注视着轿子素黄的丝绸门帘,以及轿顶墨色的“王权”二字,冷笑。

      “天地一剑,王权世家。原来请了这么厉害的帮手,难怪这群小妖要请我来助阵。”

      他狂怒地仰天一笑,蓦然站起,红色披风随风掀起,一柄赤金古纹地剑横在胸前,浑厚地声音响起:

      “吾乃六百年修为石金刚,持八百年精华法宝斩仙剑,斗胆讨教!”

      “好强大的妖气!”某狼妖崇拜地望着石金刚,激动道:“不愧是我们花重金请来的高手!”妖气激荡环绕,令人臣服。

      群妖斗志昂然之际,轿帘猛然被掀开!

      一道黄色的身影窜出,如一阵轻风,却比风更锋利,流星般的剑芒向众妖斩去!

      石金刚似乎还保持着原有的姿态,时间仿佛凝固,下一秒,鲜血四溅,他蓦然倒下!

      这样轻描淡写的一击。

      众妖骇然,更令他们恐惧的是,当他们看向那道身影,竟是个十七八岁的少年!

      那少年衣玦随风飘起,眉目俊秀,望着众妖的眼神却很淡。

      没有杀气,没有计谋,漆黑的眼瞳倒映着妖怪们的身影,却如空空的旷野,深沉的古井。

      那样淡漠的眼睛,却令人心胆俱颤!

      “那……那是王权家最强兵器,王权富贵……”一个经验颇深的老妖颤抖着嗓音说道。

      石金刚一死,众妖便树倒猢狲散,纷纷遁走逃亡。无数黄风城百姓闻之来到城门外,对王权家表达感激。王权家主一头白发长须,端肃地承受着众人的感激涕零。

      少年没有理会上前恭维的众人,坐上轿子原路返回。

      黄风城一战,王权世家大破黄风岭百年大妖石金刚,从此黄风城摆脱了群妖滋扰的数十年困境。

      ……

      有道是,鲁班门前弄大斧,王权门前耍仙剑。

      这个在接受众人答谢的,是王权族长。王权族是天下第一除妖世家,复姓王权。

      而少年是家族的最强者————王权富贵。

      ……

      坐在荷塘边的石凳上,少年依旧一身道门黄衫,黑发一丝不乱地以玉冠束起,眼神淡漠地望着水塘边的苍松。石桌上空空如也,既没有茶水,也没有酒,少年既没有赏景,也没有沉思,只是看着虚空的某处,安静地仿佛一株翠竹,完全不像剑鞘带血的战士。

      “刷!”

      长剑忽然出鞘,少年神色不变,扬剑向身后斩去,一道气流“轰”地一声落在房顶上,顿时一道深深的缝隙在屋顶炸开!

      “呼……”

      房顶上,小蜘蛛精喘着粗气,惊魂未定地死死扒着瓦片。

      “为何要回来?不是已经让师妹放你走了吗?”

      王权富贵的声音淡淡响起。

      果然被发现了,小蜘蛛精心有余悸地拍拍胸脯:“可是……可是……”

      她俯瞰着庭院里的少年,声音里不再害怕,反而带着一丝好奇:“我,我只是想问,你为什么不杀我?”

      “我为何要杀你?”

      “我是妖怪呀!”小蜘蛛精急急道:“道士不都是要杀死妖怪的吗?”

      “是吗?”王权富贵闭上眼睛,阳光洒在他如诗如画的面容上:“原来外面的世界……道士的职责就是打妖怪吗?”

      小蜘蛛困惑了,眼前的少年不像是说谎的人:“你不知道?”

      “第一次听说,”王权富贵清冷地嗓音如漂浮在水中的孤莲:“我只按家族的命令行事。”

      “况且,你觉得我……像一名道士吗?”少年的背影投射在青石路上,第一次从他的声音里有了一丝情绪。

      一丝名为——迷茫、与苦涩的情绪。

      “我只不过是……一件带出过家门两次的‘兵器’而已。兵器,是不会主动攻击的。”

      小蜘蛛精努力想看清少年的身影,却因为阳光而显得模糊。她听着少年如喃喃自语的话,心里一阵难过,这次却不是因为自己。

      “所以……快逃吧,不要再被,像我一样关起来。”

      ……

      夏日渐渐流逝,荷花开了,又谢了,竹林还依旧繁茂。

      红木轿子路过的地方越来越多,每次停留,必有妖怪献出鲜血。

      “呵呵……不愧是一气道盟的终极兵器……”剑下的妖脸色惨白,妖力四散,眼中却闪着恨意的光:“只是,你们这么做,不怕有报应吗?”

      王权富贵低头看着咽气的妖怪,剑尖滴着血,眼神麻木而淡漠。

      “才一招就击倒了八百年的鹿妖,不愧是一气道盟的泰山北斗!”城墙上一群人正在观望,同样黄衫的道士称赞道。

      “看来新届一气道盟的盟主,又非王权家莫属了。”一髯须大汉感慨。

      “呵呵……”正听二人说话的一个白发男子轻笑,手持羽扇轻摇:“不过近来的新秀之中,突然冒出的东方月初,比之不遑多让啊。”

      “此言差矣!东方月初乃山野小儿,狐狗养大之徒,心术不正之辈,又怎能与吾家倾力打造的终极兵器相提并论!”站在城楼正中的王权家主掷地有声。

      “是啊!”

      “天地一剑,王权世家。自古至今都是斩妖除魔的最强者!”

      众人赞同的声音飘出城墙,落入了王权富贵耳中。

      天地一剑,自古最强吗……

      他忽然觉得疲倦,转身离开。

      父亲,不,家主,您关心的,始终只有这些吗?

      ……

      王权富贵是偏房所生,听说母亲生前灵力极强,却在生产之时耗尽所有灵力而死。

      他从小便不准出门,每天要花八个时辰修炼道法。十二岁那年,除家主外,家中再无敌手。

      于是,生活中除了修炼和睡觉,多了另外一件事——斩杀妖怪。

      待的地方除了家,多了另一个地方——轿子。

      家主对王权富贵说的,除了练功口诀,多了另一句话——

      “杀了它”。

      王权富贵的生活就和那把王权剑一样,只有“出鞘”和“回鞘”而已。

      ……

      “轰!”熟悉的塌陷声响起,这次遭殃的是院墙。墙上趴着同样熟悉的,吓了一跳的小蜘蛛。

      “父亲说,频繁来府上的,一定是刺客。”王权富贵站在院墙前,看着又一次跟踪他的小蜘蛛,那双久经杀戮的眼已渐渐沉着,一转眸便有无形的杀气。

      “你真以为我不会杀你?”

      小蜘蛛精垂下眼帘,手足无措,她紧张地望了望少年无波的眼,终于下定决心,闭眼大喊:

      “对……对不起!”

      话音未落,透明的细丝从她口中迅速吐出,“嗖嗖”几声轻响,化为多股,向王权富贵喷射而去!

      “这就是你的阵法?”王权富贵平静地问,细丝已然钉在他靴前的地上:“杀招还在后面吧?”

      小蜘蛛精牙齿一咬,细丝线断,再深吸一口气,五彩的丝线如致命的毒药,缠绕着透明的细线,以飞一般的速度喷射而下!

      王权剑出鞘!

      剑绕过丝线,王权富贵飞身向墙上的小蜘蛛精而去,直取她的咽喉!

      锋芒如电,引发阵阵嗡鸣。

      剑尖却停在了女孩喉咙前一寸的地方。

      “杀你,根本不费吹灰之力。”王权富贵淡淡道。

      小蜘蛛精咽了口水,咬断彩色丝线。王权富贵方才察觉异样,转身朝自己方才站立的地方看去。

      “这……这是?”王权富贵呆住了。

      一副画。

      一副彩色的绢画,由无数丝线缠绕编织而成,瓦蓝的天空漂浮着几朵闲云,映在波光粼粼的水面上,天际仿佛与湖面相连。一座巍峨庄严的府邸面对湖泊,背靠群山,屹立在画面的正中央。整个画面宁静祥和,丝线在阳光下闪着光,使画卷也跟着发光起来。

      “这是你家的全景图织锦!”小蜘蛛精见王权富贵看得呆了,开心地露出了一排亮晶晶的牙齿:“我环山跑了几圈去找了最好看的角度织的。”

      “用妖丝织锦是被抓走的时候训练的,听说你不能随便出门,连自己家外形是什么样都不知道,所有我就织给你看了。”

      “你住的地方真的很漂亮!”

      ……

      许久,王权富贵才转过头来。俊美的脸上带着震惊,时常平静无波的漆黑瞳仁里,如同投下了一粒小石子,荡起波澜阵阵。眼前的小蜘蛛还没留意,只自顾自开心地喋喋不休:

      “以后我还要去更多更多的地方,把外面的世界织给你看!就让我成为你的眼睛吧!”

      就让我……成为你的眼睛吧。

      王权富贵定定地看着小蜘蛛精,半晌说了个无关的话题:“我给你取个名字可好?”

      “好啊,叫什么名字?”小蜘蛛精笑道,她从出生起就是奴隶,一直没有个好名字,大家叫她都是喂喂。

      一丝浅淡的笑意染上王权富贵的眼眸,如高山尖上融化了的冰雪。他俯身把织锦画抱在怀里,淡淡道:

      “清瞳。”

      成为我的……眼睛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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