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海》抓不住金色飞贼

1、无聊

　　雨淅淅沥沥地下着。
　　但尔顿拉灭了本就昏暗的小灯，快步走到窗前将吱呀作响的窗子关上。模糊地倒映着他忧愁的脸，窗玻璃上是擦不掉的污垢和蜿蜒的裂缝，但尔顿叹了口气，掏出胶带仔细地粘上——很寒酸，但这是阻止寒风渗入唯一的办法。
　　破烂的打满补丁的布袋，二手市场上淘来的很结实的水囊，一本被翻的烂熟的《可食用菌大全》，他打算在雨停后去碰碰运气。

　　天意外地晴得很快。
　　但尔顿犹豫半天，终于还是选择穿上那双破烂的草鞋。万一新鞋子被荆棘勾坏那就不好了。
　　他攒了很久的钱也只够买一双。新鞋子留到后天去学院面试前穿好了，他对自己说。
　　雨后的森林散发着一股湿润泥土的好闻味道，总之但尔顿不讨厌。弥弥树根下长出了很多色彩斑斓的蘑菇，他对照着《可食用菌大全》一株一株小心挑选着。如果不慎食物中毒，他可没有钱去求地精为他医治。
　　晚饭的量已够，多出来的这些明天便摆到集市上卖卖看好了。

　　树叶被踩碎的声音很微小，但足矣引起但尔顿的警惕。他手脚麻利地收拾好自己的物品，正准备转身离开就被叫住：“喂，你！”但尔顿挫败地闭上双眼——坏了。

　　*

　　海里总是不平静的。
　　任性的王亲吻着海面，感受雨珠落下泛起的涟漪。水流裹挟着一个漂流瓶砸在他的头上，德斯托玛利好奇地点点瓶子，看它顺着力道飘走，又看着一尾漂亮的小鱼将它顶回来。
　　“这是什么？”德斯托玛利拔开瓶塞，让水涌入酒瓶，随即满不在乎地扯出羊皮纸，神奇的是羊皮纸竟然表现得像未曾被打湿过一样。他随手抓过一条微微泛着光的小鱼，照着羊皮纸，以自己仅有的一点知识贮备结结巴巴地念着纸上的字：“传送卷轴。”
　　“哎呀。”他干巴巴道。

　　被传送卷轴快准狠地丢到了一片森林里，德斯托玛利茫然地躺在地上望着湛蓝的天空。
　　作为一个海洋意志，他本应在打开瓶塞的那一刻就意识到这是一张传送卷轴并施展禁断魔法阻止其释放。但是刚刚苏醒不久，也许是那一点好奇心占了上风——打开都打开了，那就走一遭。
　　本体重重地砸在地面上碎成了许多滩晶莹的水，蠕动着聚合到一起拼凑成一个一人高的巨大水团，海海叹息着变成人形。
　　不过，人类是怎么移动的？忘记了。总之先试试看吧。他踏出一只脚，然后又是另一只——结结实实摔了一跤。
　　附近的水泽精灵原先还躲在湖泊里小心地观察着王，见状连忙细声细气道：“……请 、请小心些。”总觉哪里不对，但不敢再多言，一转身又潜进湖里吐泡泡去了。

　　德斯托玛利干脆直接坐在原地打量着眼前的森林。绿意苍翠，许多数十人才能将将环抱的树慨然荫着这片土地。
　　旁边的水泽又探出头来，小心翼翼地捧上来一串饱满的葡萄：“没有什么好的东西，这、这是鸟儿们送来的葡萄，勉强算是我给王的一点心意？”
　　他惊喜地看着那位据森之灵说阴晴不定性格恶劣的王随手接过葡萄串，摘下几粒囫囵往嘴里一塞，随手揉了揉他的头夸奖道：“挺好吃的啊。”
　　“是、是的！”水泽鼓起勇气询问道：“您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不、不，没有质问您的意思…！”
　　德斯托玛利怎么好说自己是因为好奇心泛滥才被甩来这个莫名其妙的地方，干咳一声转移话题：“最近有什么大事发生了吗？”
　　水泽的尾巴轻轻拍打着水面，闻言鼓起脸颊满心欢喜道：“有的！拉顿本学院三年招一次生呢？要不是我没办法离开克泽雅湖，我也想去试试看呢。”
　　离开本源水体有什么难的？德斯托玛利于是一把拉过他的手，指尖渗出蓝金色的液体，滴在水泽的手背上蜿蜒形成一个精妙的魔法阵。
　　随着手背上炽热的温度散去，水泽感到“束缚”从自己身上散去。他惊喜地望着德斯托玛利，只听那位还在练习如何行走的王头也不回地吩咐道：“你以后就跟着我。”
　　“好、好的！”水泽新生的足踩上地面，柔软的草叶搔着他的小腿，新奇的感觉让他忍不住轻呼出声。
　　像是想起什么似的，瘦高的少年捧着一件柔软的白袍，长长的眼睫上还挂着水珠：“王……人类，是会穿衣服的。这是我在闲暇时做的衣服、请用。”

　　*
　　但尔顿蹙眉打量着眼前一高一矮二人，矮个的少年貌若好女，穿着用银丝绣着浪花的白色长袍，露在外面的皮肤苍白得毫无血色。手腕上绕着一串半透明的龙鱼骨珠。
　　但尔顿咋舌，戴得起龙鱼骨，想必非富即贵。但是自己印象里并没有得罪过什么权贵家的少爷，便也稍稍放下心。
　　瘦高的少年也是一副清秀面孔，却平添几分弱气，他偷偷拉着德斯托玛利的衣角问道“王……我们为什么要叫住他？”德斯托玛利仰起头理所当然地问：“你知道怎么离开森林吗？”
　　“不、不知道。”水泽羞愧地低下头。
　　“那不就得了！让这家伙把我们带出去好啦。”
　　很有道理。水泽低垂着眼睫，握起双拳在心里暗暗欢呼一声，能跟着王真是太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