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贼人 ...
-
谢非鱼一边说着话，一边缓缓握住了林仙儿的颈部，一点点收力，兜帽下的绛脂色唇瓣微微弯起，似乎是觉得非常有趣。
“嗯？”
顿了顿，他的另一只手拉下了兜帽，露出妖异的面庞，他的语气甚至有着几分怪异的温柔，“本座像你的少主吗？”
林仙儿的脸色在一点点失去空气后逐渐涨红起来，美眸惊惧，看着谢非鱼的目光仿佛在看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
她不明白怎么会有人明明生了一张令人神魂颠倒的脸，却能一边一边要去一条人命……就算她自己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也不觉得自己可以一边对一个人温柔一边杀了他。
“少、少主……”林仙儿艰难地挤出声音，“仙儿没有认错少主……”
“少主饶命……”
谢非鱼微微松了手，感受到新鲜的空气重新涌入身体，林仙儿急促地呼吸起来， 泪水涟涟地看着谢非鱼——似乎是谢非鱼的松动给了她一点信心，让她觉得对方不会要她的命，至少现在不会，所以林仙儿在心中一松的同时又用起了惯长喜欢用来迷惑男人博取他们怜惜的手段对待谢非鱼。
美人梨花带雨，难道不是最惹人心怜？
林仙儿觉得，哪怕谢非鱼这个大男人长得比她一个女人还好看，也终究是个男人，会对柔弱美丽的女子产生怜惜是天底下所有男人的通性。
谢非鱼似乎也受到了影响，因为他的声音越发温柔起来，“再好好看看，你多少年没有见过你们少主了？有没有认错人？”
林仙儿含泪摇了摇头：“仙儿对少主忠心耿耿，不可能认错少主，少主……”
她柔软的躯体向谢非鱼倚去，像是一块融化的糖柔柔地靠在谢非鱼腿上，谢非鱼偏了偏头，垂眸看着她，忽然轻笑出声。
苍白修长的手再度微微一用力，那脆弱的脖颈便在他掌心里发出一声细微的脆响，女子美丽的脸上带着临死前交织的惊惧和引诱，脑袋微微向旁边一歪，便永远离开了这个世界。
“我可是一个很敬业的人。”谢非鱼微笑道。
死亡是一件轻易的事情，然而很多人都不知道。
这个机关算尽、以为自己可以掌控一切、既傲慢又可怜可耻的女人，大概永远也没有想过自己会无声无息地死在无人的小树林里，连第一时间为她收尸的人都没有。
做了一切的谢非鱼漫不经心地收回手，一边擦着刚刚掐死人的手掌一边站了起来，然后摸了摸自己的脸，眼底流露出更深的兴味来。
“没有认错么……”他偏了偏首，目光落到某个方向，微微一闪后又收了回来，然后不紧不慢地往城内的方向走去。
谢非鱼回想了一下曾经见过一面的某位教主的脸，然后轻嗤了一声。
他和那个家伙可没有哪里长得像的，玉罗刹男生女相，容貌昳丽，嘴唇偏薄，天生一副傲慢张扬的模样，谢非鱼虽然也是容貌华丽，却眉眼温柔，两人站一起没有人会觉得他们是父子，如果那位西方魔教的少主长得和他很像的话，那谢非鱼有理由怀疑玉罗刹是不是被绿了。
西方魔教真正的少教主……到底是真有其人，还是玉罗刹在算计什么？
对于玉罗刹眼瞎认错儿子这件事谢非鱼抱有十二分的怀疑，更不可能相信自己就是那什么少教主，虽然谢非鱼没有见过亲爹，但是对亲生父亲是什么样的人还是略有耳闻的。
所以，果然还是玉罗刹在想搞事情……真麻烦。
要不还是杀了吧。谢非鱼认真思考着这个可能，就是不知道有没有敢买玉罗刹的命了。。
黑衣杀手的背影消失在茫茫夜色里，在他走后，谢非鱼临走前一瞥的方向走出了一个人，那人最后望了一眼他离去的方向，然后毫不犹豫地拖起了林仙儿的尸体，向林子更深的地方走去。
在挖了一个坑将尸体埋了再做了一些掩饰后，那人回头看了一眼靴城的方向，又或者说是谢非鱼的方向，握紧了拳头。
谢非鱼回到了小院里。
卯十站在院子的角落，看见谢非鱼回来恭敬地点了点头，然后便像一块沉默的石头一样蹲着。
谢非鱼坐了下来，然后冲他招了招手，卯十便走了过来，目光在触及那张毫无遮掩的脸时仿佛被什么烫到了一样飞快地低下头头：“谢先生。”
谢非鱼像是没有注意到，淡然出声：“林仙儿是你们的人？”
卯十回答道：“林仙儿曾是少教主身边的侍女，后来被派去浸透中原武林势力，为我教提供了不少便利。”
“一个能将一群江湖人耍得团团转的女人，漂亮且聪明，就这么轻易放弃了，你们教主倒是舍得。”谢非鱼撑着下颚，轻笑了一声。
“一个生出了自己心思的棋子，死了便死了。”卯十淡淡道，“谢先生愿意取走她的命，也是她的荣幸。”
江湖第一美人、被无数男人追捧的林仙儿的命在他口中仿佛只是一抹尘埃，轻轻一拂便过去了，卯十的语气甚至没有残忍没有冷酷，只有最寻常不过的平静。
谢非鱼静静地看了他一会儿，忽然挑起了他的下巴，叹了一声：“可惜了。”
突然近距离对上谢非鱼的脸，卯十在骤然一惊后身体紧绷了起来，一丝杀气泄露出来，却又在下一瞬想起什么似的忍耐地收了回去，僵着脸让谢非鱼的目光在他脸上打量。
“本座突然发现你长得还不错。”谢非鱼对于那点杀气浑然不觉，但也很快放开了人，语气遗憾，“如果你不是西方魔教的人，你们教主不是居心叵测的话，倒是可以好好尝尝。”
卯十：……
尝什么？
他忽然打了个寒颤，一股毛骨悚然的感觉从脊背后升起，对着谢非鱼那张可以颠倒众生的脸也不不自在了，脸色白了又青，青了又白。
谢非鱼的话出后，卯十僵硬了几瞬才回过神来，罪魁祸首却早已经在他失神的时候回了房间，留下他一个人站在空荡荡的院子里看着房间亮起的灯火神色明明灭灭。
林仙儿出事的第二天，谢非鱼就在西方魔教准备的院子里迎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楚留香站在这个不大却分外精致的小院里，目光扫过井然有序的侍女和角落里像块木桩一样的黑衣人，眼神微微复杂，在看到谢非鱼走出来后，他叹了他口气。
“你竟然住在这种地方。”他奇怪道。
谢非鱼坐下，语气比他更奇怪：“这种地方？什么地方？”
楚留香老老实实回答：“我以为你会喜欢自己一个人生活。”
谢非鱼给他的印象一直是独来独往神秘孤僻的形象，但是看着院子里的侍女仆人，这架势比起一些世家公子也差不多，怎么能让他不感到奇怪。
谢非鱼顺着他的目光看了一眼，心中了然，然后扯了扯嘴角：“我看起来也不像是会亏待自己的人，有人服侍自己，又有什么不好。”
“倒是你。”谢非鱼懒洋洋道，“不要告诉我你一大清早找过来就是为了说这些无聊的事情。”
说到正事，楚留香摸了摸鼻子，淡淡道：“你的行踪很好找，我并非刻意打听，但实在是有事来寻。”
“我从来没有掩饰过自己的踪迹。”谢非鱼问道，“什么事？”
楚留香：“昨天晚上兴云庄死人了，林仙儿也下落不明。”
谢非鱼挑了挑眉：“然后呢？”
楚留香道：“是你做的。”
他语气驻定，但细听来又带着些许无奈。
谢非鱼冲侍女招了一下手，然后转回身坦坦荡荡地点头，“是我。”
“林仙儿还活着吗？”楚留香问。
“死了。”
“……”
楚留香忽然叹了口气：“……我不明白。”
谢非鱼道：“你想明白什么？”
“为什么要杀了她？”楚留香问。
谢非鱼没有第一时间回答，而是等着侍女把一叠叠精致的点心和清粥小菜摆到面前的桌子上，然后示意楚留香坐下，慢条斯理地拿起筷子：“先用早膳。”
楚留香下意识跟着他拿起筷子，却又猛地顿住，“我现在什么也吃不下。”
谢非鱼正咬着半块糕点，因为要进食，他不知什么时候把兜帽摘了下来，一张好看的脸暴露得清清楚楚，“嗯？”
他偏头看向楚留香，乍看起来还有些乖巧无辜的模样。
但楚留香知道这只是错觉，他道：“你知道你杀了林仙儿会给自己带来多大的麻烦吗？”
“我又不怕麻烦。”谢非鱼悠悠道。
楚留香还想再说什么，但是对面谢非鱼清清淡淡的一眼扫过来，他便顿时歇火了，食不知味地陪谢非鱼用了一顿早餐。
一顿早餐下来，桌面上的糕点还剩得七七八八，谢非鱼忽然往角落一看，目光意味不明：“卯十，你好像也没有用早餐。”
他偏头对一名侍女道：“送些给你们家大人去。”
角落里的人又僵住了。
楚留香不由多看了一眼那么黑衣人：“这是？”
谢非鱼：“与你无关。”
楚留香便识趣地什么也不问了，只是原本就沉闷的心情更郁闷了些。
谢非鱼道：“有什么问题，你现在可以问了。”
楚留香整理了一下心情，“……还是那个问题，你为什么要杀林仙儿？”
谢非鱼道：“我有一个规矩，只杀任务目标。”
楚留香疑惑地看着他。
谢非鱼轻笑了一声：“所以，对于其他人，哪怕他冒犯到我脸上来，我也只会让他们生不如死，但绝对不会要了他们的命。”
楚留香第一次知道对方这个习惯，不由哑然片刻，但忽然，他又福至心灵道：“……但是你杀了林仙儿。”
“对。”
“所以林仙儿是你的委托目标。“
“不错。”
楚留香深吸了一口气，又轻轻地呼了出去：“我不知道你只杀委托目标，但我知道你一次只会接一个委托，只有完成委托一个委托，才会接下一个。”
谢非鱼撑着下颚，笑吟吟地看着他。
“你现在的委托，是杀了梅花盗。”楚留香目光复杂，“所以，林仙儿就是梅花盗？”
谢非鱼既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只是一直盯着他看，好像再欣赏什么有意思的东西。
楚留香微微蹙起眉：“但是林仙儿是名女子，梅花盗……不对，昨晚你还杀了游龙生。”他甚至还是因为游龙生的死法才确定是谢非鱼动得手。
谢非鱼这次倒是给了反应：“如果你说的是昨晚和林仙儿睡一起的男人，确实是我杀了他。”
楚留香沉吟了一会儿，缓缓道：“我大概猜到了一些，但又有很多不明白的地方。”
谢非鱼懒洋洋道：“我只承认自己杀人，别的事情我没有义务告诉你。”
“你已经帮了我很多了。”楚留香闻言收回所有思绪，温柔地笑了笑，但下一瞬，他又叹了口气，“只是可能很快其他人就会把杀了林仙儿的人往你身上猜，到时候会有人来找你麻烦。”
谢非鱼道：“我也说了，我不怕麻烦。”
“我知道你武功高强。”楚留香道，“但作为朋友，我还是希望你小心为上，最好近来换个住处，毕竟我能轻易打听到你住在哪里，其他人也可以。”
谢非鱼盯着他片刻，忽然一笑：“不。”
楚留香：……？
“我在等着他们上门。”谢非鱼起身，“你该走了，香帅大人，不然被人发现杀了林仙儿的嫌疑人和你这个站在李寻欢那边的人走到一起，你猜会发生什么？”
“……”
楚留香走了。
谢非鱼看了卯十一眼，后者接收到目光，慢吞吞地走了过来，道：“谢先生。”
“我要知道林仙儿的从犯还有哪些人。” 谢非鱼道。
卯十轻轻垂下眼眸：“是。”
……
“林仙儿的尸体找到了。”陆小凤对楚留香道。
“这么快？”刚刚从谢非鱼院子离开的楚留香下意识道。
陆小凤摸了把胡子：“虽然对方刻意做了掩饰，但这次来到兴云庄的人中有着查这些东西的好手，林仙儿的尸体很快就被发现在城外的树林里，被人挖出来时还是衣不蔽体的……听说是生前受到了侵犯。”
说着，他有些不忍地叹了口气。
一个美丽温柔的女子就这么死了，死前还受到了这种折辱，任谁听到能不叹息呢？
“……”
楚留香迟疑地看向陆小凤：“你说她死前受到了侵犯？”
陆小凤觉得好友的语气很是古怪，不是怜悯也不是可惜，反倒是仿佛听到了太阳从西边升起或者西门吹雪要成亲了这种天塌下来都不可能发生的事，不由也迟疑了一下，才道：“对，我看了一眼，确实是……说起来你一大清早去哪里了？刚刚都没有看到你人，那群人阴阳怪气的好像是你去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
楚留香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揉了揉眉心：“我觉得，林仙儿不是受到了侵犯，你还记得游龙生死时的模样吗？”
陆小凤眸光一闪：“你是说她只是正好在那时和游龙生交欢完？”
楚留香颔首。
陆小凤扯了扯嘴角：“其实我也这么觉得，只是他们好像都认定了林仙儿是受到了贼人的侵犯。”
他只是叹息一名美丽女子的离去，哪怕林仙儿生前或许与游龙生有什么不光彩的私情，但斯人已去，生前诸事都该散了。
“如果真的是那样，谁占便宜还不知道呢……”楚留香轻声道。
作者有话说第16章 贼人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