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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三十一分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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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檎握着手机,一时不知该去往何处。她还没来得及给徐意知讲,自己白天坐飞机时没找到身份证,是在机场办的临时乘机证明登的机。现在这样没办法住酒店。而且她也并不想就这么回北京。
1月初的上海,气温已经偏低了。林檎的大衣里只穿了一件薄薄的针织衫,又下着小雨,湿漉漉的地面弄得人的心情更显湿嗒嗒。
加上心情十分低落,内外交冻,从北方大雪纷飞而来的林檎牙齿微微打着架。
身心俱想找个去处,林檎一时却又不知该往何处去。
林檎出完机场随便打了车到了上次和徐意知一起住过的酒店,以为他会在那附近。现在他拒绝见,那就拒绝见吧。林檎哆哆嗦嗦往前走去。
走过了许多个路口,这样漫无目的的走下去,只能是越来越冷。
看时间,已经快晚上十点,这种时候营业的店并不多,林檎内心思索着能去哪,看见路旁闪着灯牌的一家酒吧,就推门进去了。
虽然唯一一次去清吧还是徐意知带着,眼下也没有别的更好的选择。
黑黑的酒吧里,只有桌上有暗暗的灯。男男女女在桌旁,在卡座,听着歌,聊着天,玩着游戏,喝着酒。没有谁注意到这个独自进来的女生。
林檎看了看清吧里的布局,正对面是舞台,一个主唱正在唱着许巍的《旅行》。正对舞台的右边是一排卡座,也已经都坐满了。其余地方都是散桌。与散桌隔着一条过道就是吧台,吧台稀稀拉拉坐着几个“独行客”。
这酒吧和林檎想象中的从电视里看过的满地摇摆着男女青年的酒吧不太一样,内心些许安心一点。
林檎仔细观察,最后选了一个靠过道的最后一排的小桌。
小桌左边就是半人高的铁丝网,将散座区与吧台隔开,这样林檎的左边就相当于有一道“防护墙”。右边是一对小情侣,林檎落座时俩人依偎着坐在一起。相对于一群男女生坐在一起喝酒玩游戏,这对小情侣明显更安静也更安全,也可以替她隔绝从右边来的可能的危险,比如骚扰。
林檎对自己选的这个座位很是满意,毕竟左右都算安全。仅仅几秒钟,就将一切观察计算完毕,林檎庆幸自己此时还有脑子可以依靠。
男人靠不住,能靠的只有自己呀。
等林檎坐定,就有waiter带着酒单过来。显得老练则是能穿的另一层保护色。林檎于是故作娴熟地点了一杯最后的恋人。因为不想露怯,林檎只是觉得酒名好听就点了。
酒很快就上了,高高的酒杯里蓝色的液体看着还不错,林檎小抿了一口,竟然挺好喝,甜丝丝略带一点酒味。
此刻台上的歌手唱着一首略带节奏感的英文歌。台上的歌手一身黑色休闲打扮,带一顶黑色鸭舌帽,弹着吉它跟着节奏沉醉地蹦跳着。“真是敬业呀。”林檎心里如此想到,完全一个看客心理,和这里的环境是那么的格格不入。
林檎觉得光喝酒,也太没意思。想到项目报告的提纲还没有写出来,于是掏出电脑开始看文献。
林檎不禁自嘲,也许这就是博士生的自觉。不管在哪里,无论是实验室,还是歌酒充盈的酒吧,都无法阻挡我们博士生看文献。
当时林檎不知道,她自己这个无意识的骚操作到底有多骚。没有谁会来酒吧工作的,打开电脑的林檎成为了当时酒吧里独一份的存在。没有意识到这一切的林檎专注地看了份文献,并且在无意识间喝光了第一杯酒。
林檎老神在在地叫来waiter又点了一杯刚刚同样的酒。她觉得刚刚那杯挺好喝的,就copy一下,虽然想尝试不同的酒,但一个晚上冒险一次就够了。
其实,林檎一直都是这样,对未知的世界充满了好奇,但又忍不住选最安全的牌。
等酒再上来,满腹心事也就上来了。眼看这文献是看不了了,林檎索性就合上电脑专心地看台上的人唱歌。现在唱的是一首伤心情歌,《单身情歌》。
林檎心里腹诽,以为来酒吧的都是多么朋克的人,没想到也点这么老的情歌。腹诽归腹诽,情绪却不免被这经典的歌所感染。也许也有酒精的作用,此时林檎觉得头已经开始晕了。果然酒量还是很差呀。
为何是这自己,面临这样的结局。林檎很是难过地想起这些。对呀,单身的人那么多,为何还要多我一个。酒果真是个好东西,放大情绪的能力也太棒了。林檎已经开始感觉到自己的眼睛发酸了,但林檎还是在努力憋着。好不容易来趟酒吧,就给我好好玩,像个社会人一样,哭哭啼啼算什么本事。
第二杯酒才喝了一半,林檎已经觉得上头得不行,就干脆趴在桌上。因为知道自己所处环境对自己来说很不熟悉,同时也有很多不安定因素。所以,林檎在心里告诫自己,不能睡。当然了,伤心欲绝,即使再有酒精加持,估计也难以睡着。
台上换了位小姐姐开始唱,林檎模模糊糊地听见她说:“下面这首歌是VIP1号送给场下一位特别的小姐姐的,希望她如歌名所示,she will be loved,送给大家。”
林檎听着歌,she will be loved, 趴在那竟然哭了,也许此情此景真的太催泪了。是的呀,自己也will loved。
歌还没唱完,服务生端来一杯热牛奶和一个果盘,说道:“美女,你还好吗?店长怕你喝多,给你送了点东西,你喝点牛奶,吃点水果吧。”
脸上还挂着泪,不想被人识破,即使只是一个不相干的服务生。但转念一想,昏暗的灯光里,也没人看得见她的眼泪,擦泪反倒暴露了。
林檎于是抬头说了声谢谢,就又趴下了。
原来酒吧还挺安全的嘛,害怕客人喝醉老板还送牛奶和水果的。上海的服务业果然名不虚传呀。林檎对上海的好感又增加了不少。
陌生人的善意和体贴反倒又加剧了林檎的伤心情绪,陌生人,只图利的商人尚且如此,为何他要这样对我呢。那个自己在意的人反倒对自己如此。
眼泪无声地滑过,林檎觉得上海这个冬季的雨夜成为短暂的已走过的人生里,特别漫长的一夜,不知道黎明在几时几分。
想起了很多事,拼命不去想很多事,还是觉得委曲,不知道该如何去度过这一夜。
正在这时,一位带鸭舌帽的小哥哥走过来,站在铁丝网旁问:“你好点了吗?”林檎晕晕糊糊不确信是否在和自己说话,也就没应。
对方在旁边站了一会,又问,“你确定自己没事吗?要不早点回家,或者叫个朋友过来接你。”
林檎这才确定鸭舌帽小哥是在和自己说话。是跟自己说话,抬头对他笑,“我没事,一会就走。你唱完了吗?”
鸭舌帽小哥明显一愣,“不会吧,我跟驻唱小哥差别很大的。”
“我是这里的老板,你一个人来的吗,待会会有朋友来吗?”
林檎被酒精支配着,像一个软头公仔,一不小心就低下头,她强打起精神,噗嗤一声笑,“哦,对,是和驻唱小哥不太一样,刚刚驻唱小哥帅多了。”
“原来是老板呀,谢谢你送的东西,我还好。”
“你们酒吧还挺人性化的,这么照顾客人,回去给你做做宣传。宣传费就不收了哈。”
喝了酒的林檎不仅话多,胆子也大。酒吧老板肯定早就见惯了各路客人,维持住了笑意,但口下并不留情,“不用宣传了,我又不是做慈善的,送你的东西比你点的两杯酒贵多了。再说了,我偶尔来一次,也不是谁都像你这样运气好的。”
林檎眼泪刷一下滚出来了,自己运气好吗,想想今天这一天的遭遇,先是徐意知拒绝见自己,再是没有身份证无家可归,现在又在这个鬼地方苟着,真是运气好吗。
林檎也没想要去抹掉泪,她坚信酒吧这么黑,她不抹泪不啜泣就没有发现得了。但她不知道,舞台的灯光一打,脸上的深深浅浅的泪痕亮亮的,根本骗不过人。
“谢谢老板,你好人有好报,祝生意兴隆呀。不用担心我,我一会就走。”头还是重得很,林檎说完就又趴下去。
“你要不找个朋友来接你吧。”酒吧老板并没有要走的意思。
林檎沉浸在情绪里,想一个人好好哭一下,这老板仗着送了点东西怎么这么不识趣。
“我在上海没有朋友!”林檎直接没有好气地吼了出来。心里想的是,这副鬼样子怎么好意思去麻烦在上海的小方等一众朋友,免不了被她们耻笑了去,还得被迫给她们瓜吃。她才不要,才要因为谈这么次不伦不类的恋爱成为身边人的笑料。
林檎好友圈人均985本硕,走的也都是“精英”路线,她因为恋爱脑已经很另类了。不想再白白被人知道这么难堪的一面。
对于林檎来说,别的都缺,强装的坚强倒是多得很。
酒吧老板顺着林檎的话说:“没有朋友?那是刚来上海吗?”
林檎没有耐心,“你知道一个人为什么独自来酒吧吗,因为她想一个人喝酒。这你都不知道的话,怎么经营这酒吧啊。你刚说你平时不常来对吧,英明的决定呀。”
林檎心情不好,嘴上损人的工夫也见长,完全没考虑自己的处境以及自己和酒吧老板的关系到底适不适合她这样“本性毕露”。
“另外多问一句呀,你们什么时候打烊?”林檎这边损完又立马求人,一副顾客真上帝的样子。
老板估计早就没有脾气,“凌晨三点,你好好待着吧。”然后招手叫过一个服务生,指了指林檎然后在他耳朵边低语了几句。
总算走了,林檎心里松了一口气,又不免懊悔自己刚刚确实有点太不讲道理,真是有侮共和国的女博士的形象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