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竟是白月光》青黄赤白黑

9、第九章上元

　　回门之后，林曦与萧戎过了互不干扰的几天，转眼便来到了上元节这天。

　　上元节是一年中最热闹的节日之一，而京城则是上元节最热闹的地方之一，这两个热闹加起来，对林曦来说便有着十分强大的吸引力。

　　到时候她就可以告诉远在江南的家人们，京城里的上元节是什么样的了。

　　林曦穿戴打扮好，便想直接带着云锦离开国公府，刚走到前院，便碰见了月下独酌的萧戎。

　　“你要走？”

　　话一出口，萧戎就感觉到了不对劲，连忙找补着说道：“你要去逛上元灯会？”

　　林曦笑着点点头，拉起云锦，就要走。

　　然而，萧戎还在继续说道：“上元灯会鱼龙混杂，你只带个侍女出去，万一遇上危险怎么办？”

　　林曦挑挑眉，回身看了端坐的萧戎，说道：“大人以为该当如何？”

　　“我陪你去。”

　　萧戎放下了酒杯，走上前，以一种不容置疑的态度说道。

　　可我不想你陪。

　　这句话林曦还没说出口，就被云锦拉着衣袖，给咽了回去。

　　“行吧。”她改口勉为其难地说道。

　　上元的夜晚，京城热闹非凡，满城挂满了精致的宫灯，长安街上人头攒动。

　　林曦就混在熙熙攘攘的人群里，时不时看向路边的小摊。

　　“你想要买一个面具吗？”见她一直撇向那个卖面具的小摊，萧戎直接问道。

　　她的确是看中了那摊子上的一个面具，可是现在，她要攒路费回江南。

　　“你看中了哪一个？”他又问。

　　林曦扭扭捏捏地走到了面具摊前，越过了可可爱爱的兔子面具，拿起来一个青面獠牙的恶鬼面具。

　　“姑娘的眼光独到啊！”摊主见放在哪里许久都没人看一眼的面具，终于有人买了，激动得几乎要跳起来，“这面具与姑娘相配极了，而且带上这个面具，您一定是人群中独一份儿的，万众无一啊！”

　　在一旁听着小贩胡说八道的萧戎：……

　　不过，这架不住林曦问起了面具的价格。

　　“就二十文，二十文您就拿走！”小贩显得很是豪气。

　　“二十文？”林曦确实地惊愕了。

　　“您觉得贵？那就十文，十文不能再少。”小贩连忙又说。

　　“不，那就十文吧。”林曦翻出了自己的荷包从里面排出了十文铜钱。

　　在一旁看着这个过程的萧戎：话说，我是不是本来想给她买一点东西来着？怎么变成她自己买了？

　　还没等萧戎想明白事情的发展，从奔涌的人流之中，便窜出了一个衣着普通之人，极为自然的以一种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林曦手上的荷包拿走了。

　　几枚铜钱与几块碎银散落在地。

　　“贼？有贼？这么光明正大的贼？”林曦以不可思议的价格买下面具的喜悦还没消散，被偷了东西的愤怒便涌上心头。

　　萧戎只是看了一眼，便看见了林曦略显湿润的眼眶，他看向人来人往的人群，回忆那一眼看到的人。

　　抢走林曦荷包的人，衣着虽然普通，但是身材矮小，面容稚气，看起来像是个不大的孩子。

　　“你别担心，”他的对林曦说道：“我带你去找回荷包。”

　　他回想着一瞬间所看到的一切，拉起林曦的手，快步走在川流不息的人群中。

　　林曦心神一晃，就这样被萧戎牵起了手，他们淹没在人潮人海之中，原本跟在她身边的云锦都找不到她了。

　　“找到了。”

　　萧戎另一手捏上年少的贼的肩膀，将小小的少年堵到了漆黑幽暗的小巷。

　　“你干什么？”年纪不大的少年害怕极了，一点也不像是个熟练的小偷。

　　“你拿了什么东西，自己心里没数？”萧戎反问道，漆黑的巷子里，少年看不清萧戎紧皱着的眉，也看不清林曦茫然而不所措的模样。

　　恐惧让他交出了林曦的荷包，颤抖着声音说道：“我知道错了，别杀我。”

　　林曦接过了荷包，妥帖地放置好，又问道：“我看你年纪小小的，为什么要做这样的勾当？为什么不找一份真正能谋生的活计？”

　　许是林曦的声音过于温柔，被钳制的少年哽咽了起来，说道：“我也不想这样的，今天是我第一次动手，如果今天我偷不到足够的钱，他们会骂我、打我、卸掉我的胳膊和腿，让我变成残疾人去讨钱。”

　　萧戎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他说道：“他们是谁？你父母呢？”

　　少年吸了吸鼻子，继续说道：“他们是很多人，很多身体健壮的人，他们会找来许多和我一样父母双亡的人，让我们在京城里偷东西，偷到的东西都要上交给他们，不然会被打死的。”

　　少年的身形颤抖，害怕极了。

　　“你为什么不逃呢？离开京城不就好了？”林曦不解地询问。

　　“我逃不远，整个京城里都有他们的眼线，他们会看着我们的行动。”

　　“但今天不会，”萧戎接着说道：“今天是人群最多的地方，只要你想逃，总能躲过他们的视线。”

　　“我没有路费。”少年垂头丧气。

　　萧戎松开了钳制着少年的手，随手扔给了少年一个沉甸甸的荷包，冷冷地说道：“现在你有了，离开京城吧。”

　　林曦看着他，心道这男人竟然是在同情这少年吗？

　　少年大喜过望，连连说道：“谢谢恩人，谢谢恩人。”

　　萧戎没有在意，他心里想着少年说的那些人，拉起林曦的手，就要从小巷离开。

　　而巷子里的少年，像是下了什么决心似的，在他们离开前的一瞬间，说道：“请恩人今日早点回去，今晨我听到他们说，有人给他们酬劳，让他们要在京城放一把火。”

　　萧戎一愣，想要向少年打探更多，就见那少年像是滑溜的耗子似的，钻入人群中，找不到踪影了。

　　长安街是京城最繁华的街道，直接贯穿了整个京城的东西两端，那么长的一条街，哪可能被一把火点燃？

　　然而，萧戎抬眼望去，满街熙熙攘攘的人群，满街灯火葳蕤，从达官显贵到贩夫走卒都在这里，或是踩高跷、或是舞狮子、或是猜灯谜、或是放河灯的等等不一而足，实在令人感到不安。

　　而这不安的预感，在电光火石间，便成真了。

　　“轰隆”得一声巨响，宛如晴天霹雳，将黑暗的天幕撕开了一道裂口。

　　萧戎将林曦的头压到了自己的怀里，捂上了她的耳朵。

　　“发生了什么？”林曦几乎要听不见自己的声音。

　　萧戎看向冒起长烟的远处，并对她说道：“有人在京城放了一把火。”

　　远处，滚滚的浓烟随着哭嚎的声音扩散开来，十二卫蓄势待发，势要找出在他们地盘上动土的杂种。

　　然而，爆炸声接二连三的响起，眼看着就要逼近长安街。

　　原本徐徐流动的人群变得慌乱，四下逃窜，有人不小心跌倒，就被踩到了脚下，这辈子就未能再次起身。

　　十二卫派出了不少人马，有的疏散人群，有的追击歹人。

　　爆炸声也渐渐停歇了，仿佛混乱的夜到此即将结束。

　　但是，那只是仿佛，一道道火舌顺着爆炸的地点蔓延开来，吞噬着房屋街道与没能逃离的人。

　　而夜晚的寒风则助长了火势，十二卫倾巢出动也不够用，北衙禁军也被调来帮忙，如此折腾了一夜，火势才慢慢散去，空留一地残骸。

　　萧戎后来也赶回了兵部帮忙，这场本来该充满欢声笑语的上元灯会，便这样无疾而终。

　　他感觉头有点疼，太阳穴突突的跳，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弄出让十二卫集体措手不及的事端，那个少年口中的他们绝非乌合之众。

　　萧戎站在那些断壁残垣之前，寒凉的微风吹起他的发梢，乌云气势汹汹地笼罩在了京城上空。

　　这京城就要变天了。

　　早朝的时候，元帝已经知晓了上元灯会的骚乱，并大发雷霆。

　　“你们都是饭桶吗？朕养着你们有何用！”

　　“还请父皇喜怒，”太子上前一步，说道：“是那歹人过于狡猾，非十二卫无用。”

　　那样的爆炸与火焰定然是早有预谋的，这样的事情任凭谁都看得出来，然而，一直负责京畿之地安危的十二卫却均没有发现异常，这已然是最大的失职。

　　“左右卫大将军韦平、左右金吾卫大将军丁伦、左右领军卫大将军王续、左右骁卫大将军花默、左右威卫大将军何遐、左右武卫大将军邓冲，犯渎职之罪，按律当杖六十，丁伦、花默、邓冲罪加一等贬为参将。”

　　元帝下完旨意，萧戎便看见自己的顶头上司，兵部尚书韦辙颤颤巍巍为自家宝贝儿子求情了。

　　没看见人家成国公一脉都没吱声为花默求情吗？

　　萧戎在心里摇摇头，便听顶头上司说道：“陛下，此次灯会动乱十二卫却有失职，不过依老臣之见，还不可轻率进行人员调动，那些歹人皆是有备而来，难保何时又来捣乱，到时十二卫之中若无可信之将，怕是不好对付。”

　　“丁大人不必为此忧心，”站在群臣之首的太子说道：“我大衍乃是泱泱大国，其会找不出个将才？”

　　“中郎将姜洽、李钧、楚材举为大将军。”

　　群臣心中了然，不提出自皇后母家的姜洽，就是李钧与楚材也都是太子的人，看来元帝果然对这个太子十分满意。

　　不过，还有人为被贬谪的三位不平。

　　早朝散后，有人窃窃私语地说道：“其实不过是刚巧赶上了左右金吾卫、左右骁卫、左右武卫巡城的时间，三位仁兄着实可怜啊。”

　　“不过，就那么巧，贬谪的三位里面，两位属成国公一脉？就那么巧，晋升的三位里，两位属太子一脉？”

　　这人的话已然有些逾矩，没人想接上他的话茬。

　　萧戎冷冷地笑了一声，说道：“无巧不成书。”

　　另一头，梁国公府。

　　林曦躺在雕花的床上面色潮红，不时还咳嗽几声。

　　“大夫，少夫人她情况如何？”云锦焦急地问道。

　　“无甚大碍，”那大夫捋了捋灰白的山羊胡说道：“少夫人不过是受了惊吓，又加之昨夜风寒受了凉，老夫给她开几幅药，用了之后便会好了。”

　　大夫提笔写下了药方，云兮便上前，说道：“奴婢随您去取药。”

　　云锦去吩咐厨房给林曦做些清淡的饮食。

　　等到药煎好，林曦烧退，身子爽利了些的时候，已经是一天过去了。

　　“好难受啊。”林曦裹紧了大氅，坐在桌子边，一勺一勺地喝着粥。

　　“少夫人，”云锦在她坐着吃粥的时候，对她说道：“您发烧的时候大人还来看您了呢。”

　　“哦。”林曦平淡地回答道。

　　“这不是应该高兴的事情吗？这证明大人他心里念着您啊。”云锦苦口婆心地劝道。

　　她还指望林曦霸气的拿回她的卖身契，还她一个自由身。

　　林曦抬眼看着云锦殷切的模样，不用猜都知道了她的心思。

　　得，还得帮她拿回卖身契才能走，她差点都忘了这茬了。

　　林曦这厢思考着怎么把东西从承安侯夫人那里拿到，那厢萧戎结束了一天的公务回府了。

　　在上元灯会造成骚乱的歹人，至今线索仍然趋近于零，稍微沾了一点边的消息，就是那天晚上，那个少年口中说了他们。

　　兵部尚书想为自己儿子将功折罪，把整个兵部都喊起来想要查明真相。

　　然而，这并没有什么用。

　　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书房的萧戎心想。

　　天衣无缝的事情，寻常盗匪可做不来，这些人的背后，必然还有真凶。

　　“大人，少夫人念着您未用晚饭，特地给您做了些时令小菜。”

　　“放在那里吧。”心心念念着灯会歹人的萧戎随意地说道。

　　“少夫人说，要奴婢看见您多少吃一些才行，您就吃上一点，好让奴婢交差。”

　　萧戎心头升起了几丝不满，互不干扰是她先说的，这样自己打破自己的承诺，像什么话？

　　像他，听说她病了，都忍着没去看她。

　　不过，萧戎到底还是想要一个人安静地琢磨这两天的事，于是还是吃上了几口，想打发缠着他的侍女。

　　说来，那个经常来送饭的侍女，好像没有这么烦人。

　　想到这，萧戎看了一眼今天来的侍女。

　　侍女低着头，模样恭敬。

　　完全不认识，看来今日是换了别的人。

　　“奴婢再给您到些水来。”见萧戎看了她，云兮脸上露出了一丝丝笑意，又去给他倒了杯茶水。

　　“你可以走了。”萧戎皱着眉头说道。

　　“是。”

　　然而，说是是，云兮这几步路走的，一步三回头，像是在等待着什么似的。

　　萧戎看着她的样子，头又隐隐约约的疼了起来。

　　而且，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头疼久了，这一回，他身上别处地方也不舒服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