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村的一天（关于瘾君子的故事）》折兰与想

1、第 1 章

　　弹子球室几乎是空的。几个高中生拥在前排的一张桌子上玩着一种喧闹的游戏，狭长阴暗的室内摆着木凳，每张木凳靠着一面脏兮兮黄色墙壁，他们的课本就丢弃在木凳上。奈特迅速地瞟了每人一眼。他失望地皱了皱眉，便朝着卡尔走去。舌尖不安地舔了舔嘴唇。他经过卡尔，卡尔独自坐得远远的，茫然若失地看着前方，安安静静、自娱自乐，他静静地小口咬着三明治，喝着巧克力饮料。空气中弥漫着尘土的气息。弹子球室的年龄很老了，比奈特还要大，奈特今年已经二十六岁了。他想起自己还是个孩子的时候在这门口闲站着，向每一个出来的人询问棒球分数。曾经有个人在这里被杀了，好几年前的事了，大概是在禁酒时期，据说当时他正站着举着球杆并在球桌上比划着角度想击落一个难度挺大的球。没人知道他的死因。只有像疯子乔治这样的老时代的人才会喜欢不断地重复这个故事。“看在基督的份上！”奈特有一次暴躁地厉声对疯子乔治说：“那就是你人生的最高点吗？”他现在还清楚地记得那个老男人眼中受伤的神情。

　　“卡尔，我需要钱。”

　　卡尔一动不动地坐在玻璃罩储藏柜后，柜子里放着白球和小方盒的粉笔。他神色茫然而疲惫。他又矮又胖，有着宽阔而坚硬的额头和松弛的脸颊，带着迷惑性愉快神色的皱纹一直弯曲到苍白的嘴唇。他一言不发。

　　“并不多，卡尔。”

　　卡尔毫无兴趣地盯着他。过了一会便耸了耸肩摇了摇头。

　　“干嘛不？”奈特要求道，不由地提高了声音。

　　前排突然爆发了一阵笑声，原来其中一人打的球飞快地移过垫子，猛地撞在地板上，接着砰地弹到了墙上。

　　“该死的小鬼，”卡尔嘟囔着。

　　“看在耶稣的份上，卡尔！”

　　“这是你的习惯，”卡尔镇定地说，“不是我的。

　　“我从没拖欠你啊，我从没骗过你一分钱啊。”

　　“你明天该怎么办？”卡尔慢慢地问道，语气依然冷静，不带任何感情。

　　奈特久久地凝视着卡尔，手指有节奏地伸缩着，然后苦痛地转身离开。他了解卡尔，知道和他进一步争辩是没用的。他穿过通向侧街的门离开了。潮湿阴冷的空气让他停了下来。耶稣，耶稣，他心中呻吟着。没有多少时间了！仿佛被这种想法召唤着，一种极大的力量使得恐惧在他心中燃烧着，于是他加快了脚步。走在林荫道上，他突然停了下来，环顾四周。他实在是没地方去，于是便漫无目的地往回走好象撤退一般直到他站在弹子球室的前通道形成的壁凹处。

　　最让他灰心沮丧的是挥霍。时间，车费，所有恐怖的挣扎以及一切不可思议的苦痛、恐惧和绝望有效期只有三天，而且他所要承受只是曲奇的看法。那天早上他和索里•哈里斯站在同一个角落里，洋溢着不可抑制的喜悦与骄傲，他笑着告诉哈里斯他是如何赢了那场被他幽默地称之为来克星顿战役的球局。当时曲奇正静静地站在街的对面，他脸色蜡黄脸皮皱缩着，瘦弱干瘪的身子可怜地蜷缩在一身破衣中，曲奇就在那里，静静的如同一个严肃无情的幽灵，突然之间，一切都结束了。来克星顿战役结束了，他输了。

　　“别过去，奈特，”索里•哈里斯严峻地警告他。

　　“只是去打声招呼。”

　　“你会后悔的，奈特。”

　　“你疯了吗，索里，”奈特笑道，“我很快会回来的。”

　　“不，你不会的，奈特。你再也不会回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