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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苏芳香 ...

  •   生物钟真是个可怕的东西,许逸风从梦里惊醒,发现昨天晚上忘了拉遮光窗帘。房间里安静如常,窗外已是一片大亮。立刻看了一眼床头的手机,没想到是六字打头,比在家醒得还早。瞬间气得蒙上被子,立志睡到八点闹钟响。

      过了十分钟,微信连着响了几下,是家属发来的晨练和早餐图片,连个脸都没露,发个屁的照片。许逸风飞快地滑到焦黄的煎蛋和手抓饼,饿意便不由自主地在胃里卷了个旋风。

      行李箱里有一身休闲运动服,是某人要求的坚持锻炼。不锻炼低头瞅了一眼自己的一块腹肌,色衰爱弛的警报在脑海中拉响了两分钟,最终套上衣服,把房卡和手机揣到兜里,去找星级酒店的健身房和餐厅。

      当许逸风在椭圆仪上老牛拉慢车的时候,隔壁游泳池里冒出一个熟悉的身影。大概是昨晚帮他大赚一笔,现在再看袁爽,倒有点和蔼可亲。用不带任何想法的心态观察了一下,刚出泳池的美人长胳膊细腿,就是有点平。

      她裹着浴巾走过来,疑惑地看着踩在椭圆仪上两条慢条斯理的腿:“器材坏了?该上油了?”

      许逸风忙遮住她要叫服务员的眼神,靠重力停下来:“没坏,是我能力有限。”

      收获一对白眼之后,他被要求原地待命,等她换好衣服再来共进早餐。

      看着袁爽精神抖擞离去的背影,许逸风再次感叹,成功人士的精力果然充沛,自制力也是常人所不能及的。

      一阵心灵鸡汤后,还是得靠小笼包、虾饺和烧麦来填饱空虚的胃,许逸风连干了两杯牛奶,把对面戳着沙拉的成功人士看了个目瞪口呆。

      “陈与同在家是虐待你了么?一出门这么胡吃海塞?这是早点,你这饭量都够我吃一天了。”

      许逸风听出这话的重点不是陈某人,而是在羡慕他干吃不胖的优良体质,放肆地又端了一碗云吞,边吃边说:“你也该多吃点,好的不学,学什么减肥,又不胖。”

      脑袋上挨了一勺子,因为发量蓬松,一点儿都不疼。许逸风抬眼看袁爽气鼓鼓的样子,破除了她不正经的迷信,以毒攻毒这招很妙。他想,以后她要是再调戏他,他就反向调戏回去。

      不正经在津津有味的吃播面前终于忍不住吃了一个虾饺,然后罪恶到又想去游两趟,许逸风对天发誓的样子很真诚,旨在向她证明,她真的一点也不胖,打了个饱嗝后催促袁爽快点开始正事,他还要继续发财呢。

      袁爽露出一个许逸风看不懂的古怪表情,搅合着难以下咽的黑咖啡:“有个事情我必须跟你说抱歉,你的画被我贱卖了。”

      许逸风乐了:“这个价格还叫贱卖?估计这是我有史以来最贵的画。”

      可对面的人没有在开玩笑,她叹了口气,接着说。

      “许逸风,你错了。如果你的画,只能被房地产商人用来当做建筑物的装饰,摆在餐厅、客厅甚至样板间里,那么这个价格也算公道。”

      “可是如果你的画,是在最顶级的美术馆、博物馆展出,或者被收藏家视为珍品,那它的价值才是不可估量的。”

      “你的困惑我现在回答你。究竟什么样的艺术品才可以流芳百世。”

      “定义了审美的作品才是永恒的,或者用你的词,不朽的。所有我们耳熟能详的大家,都无一例外地创立了自己独特的风格,从古典主义学院派到印象派,从野兽派到立体主义,从抽象派到超现实主义……他们一直在努力提高观众对于绘画的认知。”

      “有句话叫艺术来源于生活,但我更愿意说,艺术创造了生活。目前人类发现的最早的画是七万多年前印在一块石头上的几笔线条,甚至比文字和数字还早。后来我们用颜色给世间万物命名,用抽象的符号来表达内心的感受,到今天,一个画家,不仅需要敏锐的感知力,还应具备理性的思考能力,以及最重要的,创造力。”

      “这是我第一次把画卖给不值得拥有他的人,所以我对你很抱歉。但是这是一个结束,我想,也是一个开始。你不是视金钱如粪土的人,却也难免艺术家的清高,这笔钱就当是投资了。作为投资人,我希望你的画不再埋没于世俗的喜好,你应该去开辟一个情感和视野的全新的世界。”

      她的声音很轻,像是柔美的弦乐,悠扬地飘入许逸风的耳廓。

      他知道那是一条遥远且艰辛的路,成为真正的大师,希望是如此渺茫,但希望就像暗夜里的北极星,为他指明了方向。

      袁爽上午要开视频会,让许逸风出去转转,下午再一起去美术馆。

      酒店不远处就是人民公园,许逸风套上大衣,出了酒店,往公园走去。与北方萧瑟清冷的冬季不同,南方的公园里绿意盎然,气候宜人,潮湿的空气中氤氲着一股若有似无的,泥土的芬芳。公园四周仍是林立的高楼,三五成群的老年人聚在一起唱歌、下棋、喝茶。

      原来一切都是美,一切都是生活本身,一切都是艺术,自然的艺术和人类文明的艺术品。

      许逸风觉得之前的自己肤浅得可笑,居然认为没有什么可以画。

      据说在自然的环境中呆二十分钟,压力值能减少80%。闲人在公园晃了两圈,果然感到压在心头已久的郁结缓慢蒸发了。但同时,另一种莫名的忧愁却悄然而至。

      一开始他以为是有点冷,但太阳已悬至一日之中最高的的角度,他穿的不少,因为走路还微微出了些汗。那种微弱的凉意来自内心的空洞,他茫然地看了一下四周,身边走过的都是成群结队的,只有他形单影只,原来体内生发的情绪叫做孤独,他在思念一个人。

      许逸风找了个长椅坐下,掏出那个不剩几页的小素描本,可能是因为随身携带又经常翻阅,纸张已经变得柔软和皴皱。他翻看着那些画,关于那个人的一切已经画完了,他的手肘,他的膝盖骨,他的脚后跟……可是这些局部无法构成一个完整的,触手可及的陈与同。

      他又挨了一会儿时间,到了吃午饭的点,拨通了想念的人的电话。

      朱越瞠目结舌地看着坐在他对面的审判长,手里捏着的饭勺在嘴边停住了。

      陈与同居然在笑?

      他大概不知道在众多同事嘴里,自己的外号是面瘫。可现在他不但在笑,而且语气温柔得像是在哄孩子,要知道即使在平时不出庭的时候,他一张口也是这个季节东北地区的温度。

      没听说他家里有小孩啊,而且说的话也是和成人对话的内容。朱越的八卦之魂熊熊燃烧着,那只有一个可能,就是这位高冷的法官大人,谈!恋!爱!了!

      “合同周赫给我看了,没有问题。袁总财大气粗,你不用跟她客气。是要多交不少税,这个周赫很熟,也不用你操心。”陈与同喝了口汤,又笑着说:“我吃食堂呀,都吃差不多了,残羹剩饭的就不给你拍照了。你也快去觅食吧,等晚上再视频。”

      陈与同挂了电话,收拾了餐盘,发现朱越仍一动不动,意识到自己的嘴角好像不是平时的弧度。调整了一下面部肌肉,又恢复了严肃的表情:“越哥,吃好了么?”

      朱越忙把剩下的饭扒完:“吃好了吃好了。”心里有点遗憾,看来不能把自己的表妹介绍给他了,只能有时间再打听打听他家里那个“亲戚”是不是单身。

      回忆着电话那头别扭的某人,他什么时候关心过合同之类的事,一直没话找话,还担心起缴税的问题,明明就是想找个理由给自己打电话,真是傲娇。陈与同走着走着忍不住笑出了声,发现跟他一起回办公室的朱越又露出刚才那副惊恐的表情。

      我有这么可怕么?陈与同不解,为什么有个笨蛋从来都不怕?

      一整个下午,面瘫的心情都很好,也就没有注意到,同一个办公室的所有人,都在向他的饭搭子打听冰雪消融的秘密。朱越不知怎么解释,冬天到了,也许春风也不远了。

      春风哥盯着袁爽给他定的午餐,嘴张得比沙拉里的白煮蛋还大:“袁总,中午就吃这玩意?咱不是刚入账了一百多万么?”

      那是一盒鸡胸肉沙拉,并且没有沙拉酱。金鑫在旁边面无表情地咀嚼,像一只年迈的山羊。

      “我可不吃这个。”许逸风点开外卖APP,给自己定了个麦当劳,他又问金鑫要不要,可怜的小金在点头的瞬间感受到来自老板的肃杀目光,脑袋飞快地变换了方向,差点扭到脖子,顺手把许逸风那份沙拉里的白煮蛋夹走了。

      半小时后,凯迪拉克的车厢里弥漫着炸鸡的味道,罪魁祸首抱着全家桶,全然不顾前方和侧方恶狠狠的眼神,他抓起一个鸡腿,用餐纸捏在根部,托着刚吃完的汉堡的盒子,递到袁爽嘴边:“吃吧,别委屈自己,鸡就是要炸着才好吃。”

      “垃圾食品。”

      眼神明明在动摇,嘴却这么硬,许逸风乐得笑出了声:“快接着,一会儿凉了不好吃了。还有啊……”

      自从他发现了袁爽强势端庄的外表下,也不过是个善良纯真的姑娘,和高媛没什么区别,就毫无心理压力地放下了各种严防死守,反客为主了:“袁爽,你呢,比陈与同还小一岁,我都不管他叫哥,自然也不叫你姐了,以后私下里我就叫你名字,在外人面前喊你袁总,行不?”

      前方开车的金鑫的脸从后视镜反射到许逸风眼里,浮现出一条亮闪闪的弹幕,名叫“看你作大死”。

      奇怪的是,他从不吃麦肯必达的领导居然并没有当场把这个油嘴滑舌的画家一脚踹下车,反而接过了他手里的鸡腿,咬了一大口,甚至还喝了半杯含糖可乐。

      这种情况下,金司机在两位乘客下车后,也只能“无可奈何”地接受了许大善人“不小心”“多买”的那个麦辣鸡腿堡和“吃不了”“剩下”的一对鸡翅。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32章 苏芳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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