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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四章 试探 ...

  •   那掌柜弯下腰,凑到息之耳朵边上说了些什么,便见坐在阶上的锦衣少年轻蔑的笑了笑,吩咐了那掌柜什么,而后手中的折扇一收,道了声“闭嘴”,那气场便震得在场无人再敢出声。

      “若说……是我这医馆治死了人。”只见他慢悠悠的伸出右手,竖起一根手指道:“十两银子,拿钱走人。”

      瞬间全场哗然,围观的人叽叽喳喳,十两一条人命,真的太过轻贱了些。

      苏晖笑着靠在门框上,那神情像是在看一出好戏。

      “十两!你他妈打发要饭的吗?”果然那男人瞬间就破口大骂,这一激动,方才脸上好不容易挤出来的一点点难过的神情消失的无影无踪。

      “那你要多少?”息之紧跟着问。

      “我……”那男人想也不想就要开口,却被身旁的女人一把扯住,可那女人正要开口时却又被息之抢了先。

      “三千两,怎么样?”

      “三……”那女人愣住,男人结结巴巴的几乎都不敢张口说话。

      若说十两银子的人命太过轻贱,三千两便是普通人家想都不敢想的天价,多少农家本本分分干一辈子都见不到这么多钱。

      那女人正想开口,又被息之抢了先。

      “五千两,五千两,成不成交?”他又将身体向前倾了些。

      那对男女似乎是被这个数字吓傻了,而周围的议论声不知什么时候竟变了味儿。

      “五千两还不满意?”
      “哇塞这医馆真是大方啊……”

      “啧啧,这哪里像是在讨公道,这是在卖女儿吧。”苏晖站在一旁颇为惋惜的开口说了句,那声音不大不小,刚刚好盖过在场的议论声。而此话一出,围观的人们议论的风向瞬间就变了。

      “是啊……这家人是在卖女儿吧……卖女儿也卖不了这么多钱啊……”
      “天哪……这可别是女儿的病治不了了故意来问医馆要钱的吧……”
      “诶诶,这家人我见过啊,住城东的,天天在家里打女儿……”
      ……

      息之的脸上略过一丝惊讶,他偏过头,见是苏晖,两人四目相对,会心一笑。

      他见那两人呆在原地结结巴巴正准备说话,又掐着他们的话头开了口,这次的语气却是有些为难:“不会吧,我娶个媳妇儿都不用这么多钱做聘,你卖女儿……”

      “好!就五千两!”耳边的议论声越来越大,多数都是在指他根本不是在讨公道而是在卖女儿,处处戳他的心窝肺管子,那男人额上冒出来些许冷汗。那男人生怕息之再抢了话头,强忍着心虚抢道。

      “好啊,抬上来。”息之装出一副如释重负的样子,挥挥手,医馆的小厮便抬上来一个木头箱子,两个小厮抬得十分用力,看起来那箱子是极沉的。

      “诺,五千两,你点点?”息之笑着收了扇子,指了指那箱子。

      那对男女几乎是立刻就扑了上去,脚步带起一阵风将那盖着身体的白布吹开,露出一张年轻轻女人的脸,脸色苍白,唇色乌青,脖子上还有被鞭打的伤痕。现场一片哗然,妇人们连忙捂住孩子的眼睛,更有胆小的直接吓的哭了起来。

      而那两人的脸上哪儿还有先前的愤怒难过,只布满了贪婪和欲望。可打开箱子,两人瞬间就变了脸色,那哪里是五千两白银,那分明是一箱子碎石!

      “你他妈骗老子!”那男人愤怒不已,“老子杀了你!”

      那男人随身带着把小刀,想也举起来便胡乱向息之砍去,息之眼见着那人飞扑过来,正到面前,他脸上笑意一收,举起扇子将那持刀的手臂一挡,那男人只觉得一股大力将自己的手臂连带着身体翻带向一边。息之原本就是屈膝坐着,如今顺势用左膝顶在那男人的背身上,将他狠狠贯向地面,右脚从后面扫过去,卡住那人的后腿,将他死死的压制在地面上动弹不得。

      “我家开医馆,向来都是找最好的医师,每一道方子都会经过再三核对才敢给病人用。若是我的医馆医死了人,赔多少钱都是应当的,可你这女儿分明是中毒死的,赖不到我们医馆头上。”息之大声道,“方才那白布可是你们自己掀开的,如今所有人都看到了。”

      “你……呃……”女人已经吓得瘫坐在地上,那男人还想说什么,却又被息之从后面紧紧捏住了脖子。

      “若再不滚,我现在就杀了你们这对狗男女,为你们这冤死的女儿陪葬!”他松开手站起来,那对男女不敢再说什么,连滚带爬哆哆嗦嗦的逃走了,息之看着他们狼狈的背影,冷哼了一声。

      看热闹的人们渐渐散了,医馆门口又恢复了平静。息之松了口气,吩咐小厮给那女孩寻个棺木好好安葬,又拍了拍衣服上的灰,才恢复了一脸的不正经向苏晖走过去。

      “知……”

      “好久不见了,息公子”

      他正准备开口,却见苏晖向他施了一礼,抢先说道。

      “呃……”息之眼珠子一转,之间苏晖的眼睛向房中撇了撇,瞬间便明白了他的意思,话锋一转,“好久不见,方才多谢苏公子了。”

      “谢我做什么,我不过说了句风凉话而已。”苏晖冲着息之笑了笑。

      “苏公子为什么会在这里?”息之问。

      “有个朋友受了伤。”苏晖答,转过头问房里的热酒,“可愿意认识一下新朋友?”

      热酒方才虽未见人,声音却听得清清楚楚,早就对这位“息公子”好奇的很了,于是她点点头,苏晖引了息之进房间,随手关上了门。

      “在下息之,不知姑娘怎么称呼?”息之进门见是一小姑娘,脸上闪过一丝惊讶,但他依旧很有礼貌的行礼。

      “热酒。”热酒报了名字。

      “这名字倒有趣。”息之笑道,“莫不是因为你爱喝酒,才起了这名字?”他开玩笑似的问道。热酒望着那笑,只觉得这人十分神奇,分明只是第一次见,三言两语却能给人一种十分熟络的亲切感。

      “与江楼的酒甚好,不如我请你们去那里吃酒去?”息之道。

      “酒酒受了伤,不能喝酒。”苏晖说着,热酒注意到他对自己的称呼,瞪了他一眼,却见苏晖根本不看他,只是随意的又走到桌边坐下。

      热酒觉得自己又是一拳打到了棉花上,虽然有些不爽,却也觉得软绵绵的有些舒服。

      “哦对,抱歉抱歉,我一高兴,就给忘了,哈哈。”息之笑了笑,“那下次,下次若有机会,定邀热酒姑娘去与江楼喝酒。”他说着也走到桌边,坐在苏晖身边。

      “咦?”息之的目光落到那短剑上,似乎是有些惊讶,他伸手拿起那剑,细细端详。

      “怎么了?”热酒见他神情怪异,问了声。

      息之又看了会儿,才开口说:“我虽不学无术,却从小爱刀,什么样的力道用什么材质的刀能造成什么样的伤痕我亦了解一二。你这剑虽样貌平平不太惹眼,乍一看不过一把普通的短剑,可若有懂行的人,定能看出质地不凡,做工精细,机关暗藏。能在这样的剑上一击搞出这么大口子,当今世上只有两人能做到。”

      “可扬秋刀若出鞘从不留活口,你该不会是惹了柳顾君那老太婆吧?”

      热酒一面惊他只凭刀上的缺口便一语中的,一边又暗自思量着从这人的嘴巴里多套出些话来,于是她将语气尽量放软,有些委屈的低声说:“嗯,八月二十,在不归桥头,我也是……偶然遇到她的。”

      热酒本就长得可爱,如今低眉做柔弱,看起来更是可怜。苏晖什么也没说,只是喝了口水,饶有兴致的看她演戏。

      “八月二十?”息之脸上的神情更怪了,“你是去杀她的?”

      热酒心道这人怎么如此不机灵,都说了是偶遇了,非得说直白了是去杀人。

      她的确是去杀人的没错,可杀人不成反而差点被反杀,再被人提起来着实有些丢面子。

      思及此处,热酒便有些不太开心,她低着头不发一语,不想承认,却又像是默认。

      “息公子可否与我们说说柳顾君?”苏晖在此时开了口,

      热酒手指张开一条缝瞧他,心道此人着实上道的很。

      “唔……”息之有些为难的皱了皱眉头,“说起来这个柳顾君……与我家还有些渊源,听说她那对双刀所用的晶矿还是在我们家矿洞里头挑的,先前我姑姑还与她学过一段时间的刀,不过后来好像闹了些不愉快,两个人就再没有交往了。”

      “什么不愉快?”苏晖问。

      息之摇了摇头,“具体我也不知道,我姑姑后来嫁与当时的冷家二公子冷州云,两人一同隐居山林了,到她从不回家里,后来……”

      “孙凝雨?”苏晖疑惑道。

      “嗯。”息之点点头,表情有点凝重,“可惜了。”

      七年前的那场大火足足烧了七天七夜,到最后甚至惊动了官府,然而火势太大,只能砍了山脚下所有的树。即使如此,等那火灭的时候,整座山上,不管死无活物,都已经被烧的焦黑不辨形状了。

      冷州云和他的妻子孙凝雨,还有他们年仅八岁的女儿,都没有幸免于难。

      苏晖转过头去看热酒,只见她正看着桌上的短剑发呆,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酒酒?”他试探性的喊了声,却见那小姑娘听到这个称呼愣了愣,而后露出一个笑来。

      “那事情听起来,让人有点害怕。”热酒说。

      “没事,那只是个意外。”息之轻声安慰,“九年了,这事儿早过去了。”

      “过去了……”热酒喃喃低语,再抬起头来的时候,面上已经没了方才的委屈,“多谢息公子了。”她道谢。

      “啊……啊哦哦,没事,我所知也不多。”息之摆摆手,“你这剑,需要我帮你修一下吗?”

      “不劳烦息公子了。”热酒说。

      已近黄昏,息之唤了人去买了碗清粥给热酒喝了,三人又在房中聊了会儿天, 不知不觉天色已晚了。

      初秋的夜里起了些凉意,苏晖点了烛火,火光映在印花的窗纸上,巨大的影子安静的跃动着,热酒抬起手揉了揉眉心。

      “你刚醒过来没多久,今日也累了,先睡吧,多休息一会儿。”苏晖伸手拖住了她的肩膀,热酒没有说话,只是乖巧的顺着他的力道躺下,苏晖又拉过被子,轻轻为她盖上。

      “出去喝一杯?”息之见热酒闭眼睡了,低声问道。

      “可以。”苏晖笑了笑,“不过还是老规矩。”

      “嘿嘿,懂得懂得,我喝酒,你喝茶。”息之也低声笑起来,拉着苏晖便出了门。

      “与江楼今年秋天新酿了酒,我从家里头赶过来可就是为了它……”
      “是吗……”
      ……

      热酒听他们的交谈声越来越远,才缓缓睁开了眼睛。那双眼通红,眼泪在眼眶子里打转,最终也没有落下来,她只是默默地起身穿好衣服,又走到桌边拿起来那把短剑。

      她又想起来漫天的火光中,父亲把这她的手紧紧握住这把剑,周围热浪翻天,父亲的手心却是凉的。

      “酒酒……”

      那个时候,父亲说了什么呢?

      清凉的微风卷起一丝酒的甜味钻进她的鼻子,不远处的江面上传来嘈嘈切切的琵琶声,钟鼓乐似兵戈相接,声声砸在她心头。

      她只想饮最烈的酒,一醉方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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