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徐而至》北里七斗

87、认识的人

　　咖啡厅，下午三点，太阳害羞地躲藏在云层之下。
　　回菻市已有四天了，顾荨大致也摸透了咖啡厅周围的环境和道路，她的预期是一个月，而房思哲的婚礼正在一个月之后，她原本不用这么早回来，但实在拗不过安洁。
　　回来的第一个晚上，安洁便拉着她躺在床上彻夜长聊，说了很多话。
　　安洁毕业后跟房思哲恰巧在同一个公司上班，他们高中时因顾荨也见过一面，对彼此也都有个印象，也就是那时安洁告诉了他顾荨的电话，因为她觉得房思哲或许跟她一样，都有同样的担心和期盼。
　　后厨，顾荨微蹙眉心，盯着眼前的草莓蛋糕不语。这是安洁交给她的任务——开发新品，还说什么“既然二老板回来了，那这个就拜托了~”
　　她用小勺挖了一口尝了尝，奶油味有些浓重，甜度稍高，不过松软度很好。
　　蛋糕师傅洪泽阳不由紧张起来，他虽然不认识这个新来的二老板，但这专业的样子，让他有些慌张起来。
　　余蕊走进后厨，看到“二老板”这么专注的在完成“任务”，以及洪泽阳紧张的模样，不由放缓了呼吸。
　　余光注意到人影，顾荨放下勺子偏头去，“怎么了？”
　　“顾姐，你是甜品师吗？”
　　“不是，以前在蛋糕店里打过杂。”
　　在这八年的行走中，她做过很多工作，各式各样，也曾在甜品店当过营业员，帮师傅打过下手。
　　余蕊佩服道：“我看你好专注，感觉很厉害。”
　　一旁的洪泽阳连连点头，表示赞同。
　　顾荨拿起一个新勺子递给她，“尝尝看。”
　　闻言，余蕊欣然接过勺子挖了一块蛋糕尝了起来，回味着奶油的香甜美滋滋道：“好吃！”
　　“除此之外，还有什么感觉？”
　　余蕊揪眉思索良久，摇了摇头，“没有啊，蛋糕都是这个味道吧。”
　　顾荨没有回话，而是看向洪泽阳，“很好吃，就是奶油味有点浓，砂糖量也可以再减少一点。”
　　洪泽阳羞赧的抿唇轻轻点头，“好的顾姐，我知道了。”
　　看着面前这个二十岁左右有些腼腆的男生，顾荨浅浅一笑，“我们这里，你才是专业的，这只是我作为食客的建议，当然食客不同要求自然不同，我们要做的就是更贴近于这些客人的口味。”
　　默而，洪泽阳拿起勺子也尝了口蛋糕，“奶油味确实有点浓，显得太甜就更腻了。”
　　顾荨拿出包里事先打印好的一叠纸，递给洪泽阳一张，其余的都递给了余蕊，“这是我打印的关于饮品甜品满意度及建议的问卷，以后我们可以发给顾客填填，不想的就别勉强，这对大众口味的掌握很有帮助，也好改进。”
　　余蕊连连点头，“好！我这就去！”
　　洪泽阳看着上面一个个仔细的问题，不由暗自佩服，他先前还以为只是做做样子，没想到这个“二老板”早已付出行动。
　　“顾姐，我再做几个甜品，你能帮忙尝尝吗？”
　　顾荨莞尔，“当然。”
　　出去后余蕊陆陆续续发了几张，而后又紧张的走向橱窗边独坐一桌的男人，小心递上问卷，“先...先生您好，能帮忙填下问卷吗？”
　　男人抬头接过问卷瞧了一眼，随即弯唇一笑，“可以，等会儿再来拿行吗？”
　　余蕊霎时心一嘭，她感觉心脏仿佛要爆炸了一般。
　　“好...好的...”
　　待离去，她抱着问卷靠在柜台前，撑着下巴花痴般地看着窗边垂首忙碌的男人，白色衬衣被熨得很整洁，袖口被卷了几圈，头发修理得顺畅，薄唇性感，而且那一身穿着，她刚才粗略估计了一下，吓了个半死，她三个月工资都不够。
　　“好帅啊...”
　　“你怎么了？”邓星星拿手在她面前晃了晃，奈何对方视而不见依旧一脸花痴样，她只好无情戳破，“别看了，那不是你的。”
　　余蕊回神瞪了她一眼，“让我做会儿梦不行啊！”
　　“我是为你好，这种男人一般都名花有主了。”
　　“谁说的，还是有漏网之鱼的。”余蕊不以为然。
　　邓星星无语道：“现实点吧，有也跟你没关系。”
　　“谁说...”
　　“你好，能续杯吗？”
　　男人拿着咖啡杯走上前来，温和一笑，余蕊当即被重击一下，愣愣地看着他迟迟没接过杯子。
　　邓星星抱歉地接过咖啡杯，“先生，有需要您直接叫我们就好，我这就给您去续杯。”
　　“好的，谢谢了。”男人笑道。
　　“没...没关系，这是我们应该做的。”
　　话落，男人便回到座位上。
　　邓星星捂住胸口，看着男人俊美的侧颜，不由感叹，“余蕊你说的没错，他真的好帅，还好温柔。”
　　余蕊霎时嗅到一丝危机，“你可不能跟我抢！”
　　“现实点...我们看看就好。”邓星星深深的拍了拍余蕊的肩膀。
　　听到此话，余蕊微怒的接过她手中的杯子，“我去。”
　　接好咖啡，余蕊理了理自己的头发和衣服，随即甜甜地微笑着向男人走去可越靠近她愈发紧张。
　　余蕊，冷静点，冷静点！这个时候怎么能乱呢？！
　　“先...先生，这是你...”
　　她一紧张，手一哆嗦没拿稳餐盘，咖啡一股脑的向下倒了去。
　　“嘭嘭...哐！”
　　霎时，余蕊脑子一僵，她连忙用腰间的围裙准备擦拭男人身上的咖啡。
　　男人眉头一蹙，看着自己满身的污渍，推开余蕊迎来的围裙，急忙将资料上的咖啡渍弄掉。
　　余蕊霎时红了眼圈，她知道自己这次祸闯大了。
　　“先生，对不起，对不起！”
　　她还想帮忙擦掉咖啡渍，但依旧被男人拒绝。
　　邓星星见状也急忙走过来，弯腰对男人道歉，“先生对不起！您的损失我们会负责的！”
　　男人捏了捏鼻梁，薄唇紧抿压抑着心底的怒火，摆了摆手，“别随便承诺，有些事你们是负不了责的。”
　　余蕊和邓星星霎时羞愧起来，她们只得弯腰对男人说着“对不起”，收拾着残桌。
　　后厨的顾荨听到吵闹，不免担心地走出来，看到桌上和地上凌乱的污渍，以及男人身上的咖啡渍，她当即便明晓了事情。
　　她连忙走到余蕊身边，对男人微弯腰致歉，“先生实在对不起，您的衬衣和裤子我们会全价赔偿，这些资料...您看看是否还有补救的余地。”
　　男人微楞，随即拿起桌上被弄得湿漉漉的资料笑了笑，“运气好，这些资料还有备份。”
　　顾荨暗自松了口气，“先生，今天实在抱歉，这次消费我们会给你免单，您的衣服还请您报个价。”
　　“就不怕我乱报价？”男人勾唇轻笑。
　　顾荨抬眼平静地看着他，随即淡淡一笑，“看您打扮，不像是那种人。”
　　男人挑眉，片刻后他笑道：“既然如此，我也不想你们吃亏，你就陪我去商场买一套一模一样的吧。”
　　顾荨微不可查地眉心一蹙，沉思片刻道：“我们相信您。”
　　“你不信。”男人笑了笑，“这对双方来说是最好的选择。”
　　邓星星垂着头，斜眼瞄向顾荨小声道：“顾姐...”
　　“顾？”
　　“怎么了？”邓星星疑惑的看向男人。
　　男人笑意更浓了，“我还以为认错人了，顾小姐。”
　　顾荨微楞，她开始仔细打量起男人的面容，良久也没有想起相关的记忆。
　　看到她困惑的样子，男人似乎有些受伤，他叹了叹气，“你想不起来没关系，我可以帮你回忆回忆。”
　　余蕊和邓星星暗地里不由互换了一个眼神。
　　什么情况？！顾姐认识？而且看这情形好像还不记得了？！这么帅怎么可能忘得了啊！
　　闻言，顾荨眉梢微蹙，她还真记不起在哪儿见过这个人了。
　　“还记得一年多前在西藏迷路的几个背包客吗？”男人接着又说：“我们当时迷路了，大家都很慌，还记得当时天都快黑了，幸运的是碰巧遇到了正徒步旅行的你，也正是你把我们都平安带了回去，我一直记得那份恩情。”
　　“想起来了吗？”男人带着几丝期待。
　　思索良久，顾荨犹疑道：“你是...”
　　她一时想不起来他姓什么了，却也不感窘迫。
　　男人理解的弯起唇角，“我叫傅立，这次就当是正式认识吧。”
　　顾荨点了点头带着丝歉意，“傅先生抱歉，时间有点久远，我一时没想起来。”
　　“没关系。”他挑了下眉接着又说：“顾小姐，既然是正式认识，希望你这次能告诉我你的名字。”
　　那次她将他们带回去之后，在民宿留了一晚便离开了，当时他问起姓名她也只告诉姓顾，全名却并未透露，他希望这次能真正认识。
　　“顾荨。”
　　傅立收拾好满是污渍的资料对她说：“顾小姐，麻烦您陪我去一趟，买一身干净的衣服。”
　　他都说到这份上了，顾荨也不再拒绝，想着要是安洁在就好了。
　　顾荨脱下印有咖啡厅logol的黑色围裙，她们的logol很简单，就是一个单词“We”，这也是咖啡厅的名字“我们”。
　　“你们收拾一下，我很快回来。”
　　邓星星点头，“好的顾姐，我们会好好照看店里的。”
　　人已走远，余蕊泄气的垂着脑袋，“怎么会这样？”
　　“还不是你闹出来的。”邓星星没好气道。
　　“那应该是我陪着去啊...”
　　“......”
　　余蕊瘪着嘴巴，“为什么就是顾姐呢？他难道喜欢顾姐那类型的？”
　　“行了你就别想了，你没听他说吗？他们早就认识了。”
　　“唉...”
　　商场里，顾荨有些不自在。
　　对于这个男人，她没什么印象，只是听他谈起那次旅途，多少还有点记忆，也并不觉得他在撒谎，而且也没必要撒谎。
　　“顾小姐，你不喜欢逛商场？”
　　“不算讨厌。”
　　“你一直在旅游？”
　　顾荨眉心微皱，淡淡道：“嗯。”
　　她不大喜欢跟不太熟的人探讨自己的事。
　　傅立走进衬衣同款门店，营业员立马上前想要热情招呼，只见他摆了摆手拒绝，“顾小姐，还请你挑吧。”
　　望着整整齐齐排放的各式衬衣休闲裤，顾荨有丝愣神，但很快坦然回视，“傅先生，我并不了解男士衣服。”
　　“这样吧，我可以自己挑，但你别再叫我先生了，我也不叫你小姐，听上去很奇怪。”傅立唇角微弯，玩笑的语气，眼眸却透着些许认真。
　　“好。”
　　听言，傅立招手换来不远处的营业员，“麻烦帮我找一下跟我身上这一套相同的衣服。”
　　营业员微笑着点头，很快就将完全相同的一套衣服递来。
　　傅立拿着衣服走进更衣室，不过五分钟，他穿着整洁的白衬衣和裤子走了出来。
　　柜台前，顾荨掏出手机准备付钱，却被傅立一把拦下，“不用了，我就是吓吓你们。”
　　“这的确是我们的责任，我们赔偿是应该的。”
　　傅立无奈的笑道：“顾荨，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我怎么能让女人给我付钱呢。”
　　手一顿，她眼睁睁看着傅立刷卡结完账，却来不及阻止。
　　“我...也不想你亏损。”
　　“谁说我会亏损了，要不以后我去你们店里的消费都免费如何，直到偿还完为止。”
　　“好。”顾荨点了点头，这也是个法子。
　　傅立望着商场里陆续的人，道：“你接下来打算去哪儿？”
　　“回店里。”
　　“正好我顺路，送你一程。”他接着又说：“别拒绝，这样我很没面子的。”
　　顾荨无奈的点了下头，“那麻烦你了。”
　　这个男人把话都堵完了，她跟在他身边沉默依旧，不感丝毫窘迫。
　　傅立偏头看了眼身边的人，轻笑道：“你好像跟这里格格不入。”
　　顾荨微怔，“怎么说？”
　　“感觉你好像不属于这里，心离了。”
　　脚下一顿，很快她又继续跟上，淡淡地扯开嘴角，“是吗？”
　　“我能问问...”
　　“傅总？”
　　身后一道犹疑的男声响起，傅立挑眉转身看去，待看清来人显然有些讶异，“秦经理，真巧啊。”
　　他停步，顾荨只好跟着转身看去，却不由惊愣在原地。
　　声音她听不出来了，但这张脸她此刻记得很清晰，她不由惊慌地向周围看去，随即又莫名松了口气。她抿着嘴唇握紧手指，微垂眼睫将秦锐震惊、审视、敌意的视线隔开。
　　秦锐震惊地盯着眼前这个八年不见的女人，他不知道当年发生了什么，只是明白在那儿之后，杨徛比之前更严重了。
　　他问过却无果，此后他们似乎都暗自有了默契，绝不再提起这个女人。可今天的偶遇，他无由的愤怒，为什么这个女人还能这般悠然的跟傅立约会？！而他...
　　你还真是一如往常的冷漠，无情！
　　傅立注意到他们的异样，对秦锐不善的视线仍保持应有的礼节微笑，“秦经理，难道你们认识？”
　　“认识啊。”秦锐嬉笑一声，可眼里却没了往常的笑意，“你说是吧...顾荨。”
　　听到自己的名字，捏紧的手指不由一颤，她唤回冷静抬眼而视，“我们是高中同学。”
　　傅立有些惊讶，“那还真是有缘，能在这里遇见。”
　　秦锐又恢复往日玩世不恭的笑容，可里面却夹杂了几丝冷讽，“我也意外，没想到傅总竟然跟我的“老同学”认识。”
　　似乎是察觉到他们之间那股压抑的气氛，傅立轻瞥了眼秦锐身边的女人，道：“秦经理，下次再聚，我们就不打扰你约会了。”
　　“好啊，那就多谢傅总了。”
　　傅立对顾荨轻声道：“顾荨，走吧。”
　　顾荨微点头，却不应话。
　　交错之际，秦锐路过她身边时，轻声冷喃，“我不会告诉他的。”
　　顷刻，她停下脚步，捏紧手指不由慌神松了几分，心一颤一颤的。
　　身旁的女人似乎很感兴趣方才的偶遇，“他就是那个傅总啊？还挺帅的，不过他旁边的女人有点普通了。”
　　秦锐轻勾嘴角，冷笑道：“普通的女人也致命啊。”
　　“什么意思啊？”
　　“感叹一下。”
　　走出商场，顾荨松开捏得已经麻木的手指，上面清楚的印着几道月牙痕。
　　她抬头对傅立淡淡道：“傅先生，真的不用送我了，我想自己回去。”
　　傅立看到她有些失魂落魄的模样，不禁有些担心，“你脸色有点不好，我不放心。”
　　“我没事，真的不用了。”她神色平淡，却格外认真。
　　缄默片刻，傅立无奈的笑了笑，“好吧，不过你答应过不叫我先生的。”
　　顾荨微顿，她一时忘记了，“我记住了，傅立。”
　　回程上，顾荨有些心不在焉，她停在一棵树下，抿紧嘴唇迷茫地看着满是驳影的地。
　　秦锐在这里，那他应该也在...
　　她莫名地感到害怕，一念及那个人的名字，心似乎就会颤抖。
　　佳苑小区，阳台上顾荨淡淡地望着夜空。
　　这里的夜空黑得不纯粹，染着霓虹的余光，也看不清星星的影子，却多了很多烟火气。
　　今晚安洁跟她男朋友约会去了，家里只有她一个人，她喜欢这样的安静，这是她八年来的习惯。
　　微风拂过，也吹不走此处的忧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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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嗯...双手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