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财神爷是我上司》江海尽倾

94、完结（上）

　　一切都发生的太快了。待命理神赶到时，只看见站在火焰中的舒子明。

　　他身边倒了三三两两已经死去的神官，想来是前来阻拦的。

　　命理殿不如其他神殿恢弘，却是存于天庭最为久远的。它几乎见证了天庭从建立初到现在的岁月。

　　现下，一切都将付之一炬了。

　　命理神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不顾一切地冲了进去，顺势召唤出了许久不曾出的灵剑。

　　多年心血毁于一旦，他恨不得立刻杀了舒子明。

　　而舒子明提着染血的长剑站在殿阶上，见命理神冲过来，原本冷漠的目光中忽而闪过一丝畅快。

　　他的背后是堆藏着所有命理簿的地方。火是从这里燃起来的。

　　火光中，他竟突然笑出了声。

　　接着他举起剑，接下了命理神的第一击。

　　“舒子明，你竟丧心病狂到如此地步，竟敢烧命理殿！”

　　命理神向来平静的脸上出现少有的惊怒，连带着冷厉的眉眼都扭曲起来。

　　“我烧了又如何？”舒子明浅笑道，“只要能让你们不好过，我可以做任何事。”

　　他将剑柄握紧，随即反击道：“尤其是你和迟暮。”

　　“就因为这样？”命理神咬牙道，“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做，从此可能便再无天庭！你还能去哪做心心念念的主神！”

　　“做主神，做屈居于你们的主神？”

　　火焰猛烈的蔓延着，舒子明的眼中同样燃起无尽的火光。

　　在烧焦声，横梁断裂声，风声中，命理神只听见舒子明说了这样的话。

　　“我才不要。”

　　为了做这个主神，他毁了迟暮，杀了文神，断送步冥国许多百姓的性命，做尽了做绝了违背天理的事。

　　如果说这样做就可以登上高位，那他甘之如饴。可他努力的那么多年，得到了什么？到头来不还是要屈居于他人之下，要对不如自己的人笑脸相迎。

　　恶心透了。

　　可笑至极。

　　命理神见他目光诡谲，忍了片刻恨声道：“很早之前，我就和你说过，若不争，你比谁都过得好。”

　　“很早之前？”舒子明像是听到什么笑话一般，“这话听着荒唐，但是了，那时的我还心怀希望。”

　　那时候于他而言，世间美好的像一片将落未落的枫叶。不用考虑来路与归处，没有算计和得失。

　　可现在不一样了。

　　舒子明的神情并不怀念，只是道：“命理神，现在的我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若这世道总不能如我所愿，就不该继续岁月静好下去。”

　　最后一句话破碎了虚幻的宁静，下一秒，他便使尽全力将剑挥向命理神的脖颈。

　　命理神目光一利，差点躲闪不及，被堪堪削掉几缕发丝。

　　而舒子明趁此机会，赶忙逃走，怀中还带着从命理殿发现的神兵。

　　他在来之前都打算好了，烧了命理殿，得罪了灵源君，自己便什么主神神官都做不成了。

　　可只有还有怀中神兵，他总可以东山再起。

　　现下的天庭于他而言阻力重重，那他便毁掉这个，再新建一个天庭。

　　而他再不用向任何人低头。

　　一片烈火中，舒子明的背影显得那样潇洒轻松，与周围的一切格格不入。

　　可命理神也终于因此下定决心。

　　他没有追上去，只是死死凝着那被舒子明随身携带的神兵，薄唇亲启：“世间因果，皆可追叙。舒子明！你忘了你从何处来的吗！”

　　声音随风而散，可片刻后，又有什么仿佛不一样了。

　　舒子明移动的身影顿时凝固住，随后竟直直从空中坠落。

　　便听噗通一声，他重重摔落在地，吐出一大口鲜血。

　　舒子明有些难以置信，只定定地望着命理神一步步朝他走来。

　　命理殿的牌匾哐当掉下来，淹没在大火之中。

　　空气中弥漫着烧焦的木质味，焦苦浓郁。

　　“我执掌命理殿神兵多年，自是比你用的顺手。”命理神举着剑悄步而至，走到舒子明面前。

　　他的目光极为复杂，冷声道：“这般能决断世间因果的大杀器，怎能让你轻易带走。”

　　舒子明张了张嘴想说话，却发现自己什么都说不出来。

　　而顷刻之后，另一个让他意想不到的人出现在这里。

　　一袭黑衣，比极北的夜还要阴冷黯淡。

　　“计划如此提前，实在让我措手不及。”

　　那人缓缓张口，眉眼低沉，神色不虞。

　　而舒子明却一眼认出了他是谁，瞳孔一缩。

　　命理神却道：“我不可能做到每一步都完美。你不该质疑，只应该办好我说的事。”

　　“阴界数千兵将已将这里团团围住，谁都跑不掉。有任何想逃脱的神官，都会死在出天庭的第一步。”

　　阴界之主踩上舒子明的脸，使劲力气碾了两下：“就像当年你对步冥国做的那样。”

　　命理神不可置否，将手里的画像扔给阴界之主，道：“作为交换，他就交由你处置了。”

　　阴界之主微微一笑：“多谢。”

　　命理神将神兵取回，道：“至于迟暮……”

　　“我此番亦是为他而来。”阴界之主道，“处理好这里的一切后，我会将他带走。”

　　命理神道：“他可能并不会如你所愿。”

　　阴界之主挑眉：“何出此言？”

　　命理神静默片刻，淡笑一声，并不解释。

　　阴界之主见他不回话，只是道：“武神估计快来了，我要赶在他来之前做完这一切。交易就做到这里吧。”

　　他抬眼道：“合作愉快，命理神。也多谢你，步冥国之后救我一命。”

　　命理神闻言，面色淡淡，道：“不必多谢，现在看来，救你是个非常正确的选择。”

　　昭匀由此死在步冥国的大火里，而阴界之主成了他布局一切的底牌。

　　灵源君为何急着出现，舒子明又为何能与他结盟。世上最难解释的是巧合，最容易解释的，也是巧合。

　　命理神不再多言，只是收回目光，带着神兵，孑然一身地离开了被大火烧尽的宫殿，去完成计划的最后一步——埋葬怀中的神兵。

　　从此再也没有出现，无人记得。

　　而昭匀看着手里的画像，又看了看被他踩在脚下的舒子明，眯起眼，低声道：“子明神官，别不信命。你瞧，因果循环，报应不爽，此刻不就应验在你我身上了吗？”

　　舒子明哑着声音，脸颊却颤抖着。

　　当年他站在房顶上，在大火中放出一箭，却从未想到能再见那个死在箭下之人。

　　“我就说你为何总是如此怪异。”昭匀捏着画像道，“原来原身是一副可笑单薄的画像。可惜啊，你将它藏得这么紧，不还是被神兵找出来了。”

　　火焰越来越盛。

　　昭匀吐出一口气，如同丢垃圾般将画像丢进火里，随即轻蔑一笑。

　　他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命理殿。片刻之后，只听得身后传来一声厉人的惨叫。

　　之后光景，不想便知。

　　穷尽一切，不择手段地往上走，抛弃良知，背叛情理的神，脱去光鲜亮丽的皮，也不过是一只可怕的怪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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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与此同时，花神在赶到命理殿的时，看着宫殿燃起大火，连带着四周宫殿都起了火，忽而心觉不妙，赶忙赶回，却只看见空荡无人的比试台。

　　他心中一惊，四处找寻，终于在附近寻得了迟暮。

　　迟暮面色苍白，正背着云淮一步步向外走。

　　花愫以为云淮昏了过去，拉住迟暮问询道：“你这是要带他去哪？灵源君呢？”

　　迟暮没有回话。

　　花愫见他如此模样，似是反应过来，摸着云淮的脖颈，发现已经呼吸全无。

　　“迟暮！”他彻底惊了，“云淮他！”

　　他连忙阻止道：“你把他放下来！”

　　可他刚伸手去拉云淮的手，就被迟暮狠狠挡下。

　　迟暮的眼里全是猩红的血丝，一分理智都无，癫狂道：“再动他我杀了你！”

　　花愫被惊的后退两步。

　　可见迟暮又背着云淮往天庭出口走，他还是执意道：“你可知他是云淮还是灵源君！”

　　“他是云淮……”

　　“倘若他是灵源君呢！”花神狠声道，望着迟暮的背影，“刚才在那比试台之上，你还用剑指着他，告诉我他是灵源君！”

　　“他不会是灵源君，”迟暮冷声道，“永远都不会是。”

　　“你若是能这么确定，还能惹出这么多事？迟暮，你他妈从头到尾都是个疯子！云淮有今天的下场，百分之九十都是你的责任！”

　　“你放下他！听见没有！”

　　花愫骂出了声，可迟暮恍若未闻。

　　直到昭匀带着一队人马出现在此处，来到迟暮面前，挡住他的去路。

　　迟暮顿住，抬眼看到一张许久未见，却又万分熟悉的脸。

　　昭匀看见迟暮，张了张嘴，一时不知道该说出什么。

　　时隔多年，眼前的人似乎憔悴了许多许多。

　　他最终开口，一如既往地喊了句迟暮。

　　然后他看了眼不远处的花愫，又看了看迟暮背上的云淮，轻声道：“我回来了，迟暮，把他放下，跟我走吧。”

　　可迟暮见到他，神色没有半分欣喜，而是拧起眉，微微茫然道：“你怎么会在这里，昭……匀？”

　　他甚至都没有问昭匀为何会死而复生，从何而来，又是如何出现在这里。

　　昭匀眼里刚燃起的光亮瞬间熄灭。

　　他愣了片刻，试着用平和的语气说明：“我与命理神早有约定。今天来此，只是以阴界之主的身份，亲眼见证天庭的亡灭，顺便报了当年步冥国的仇，还有，来接你回家。”

　　昭匀将家的字咬的很重，可迟暮恍若未闻，只定定看着他的眼睛，片刻后轻声道：“原来如此……原来你也早就知道，会有今天。命理神这盘棋，快把所有人都算进去了。”

　　昭匀道：“我知道你有很多话想说。但武神听闻消息正在赶来的路上，我不能在这久留。迟暮，我们一起走吧。”

　　他殷切地伸出手，希望迟暮能和之前那样，笑吟吟地答应下来。

　　可这一次，迟暮并未如他所愿。

　　迟暮只淡淡垂下目光，极为客气疏离道：“我不会和你一起走的。我要和云淮一起。”

　　这句话微微刺痛了昭匀的心，他随即道：“灵源君占据了他的身体，他现在不是云淮了。”

　　迟暮却道：“他永远都是，他会回来的。”

　　昭匀蹙起眉，终于明白命理神临走之前的那句，或许他不会如你所愿的意味。

　　但他还是不死心，道：“我记得你从前和我说过，你很讨厌他。你也和我说过，我们是永远的朋友。如今在一个讨厌的人和永远的朋友面前，你做不出选择吗？”

　　天色黯淡下来，天庭从未有过如此静谧的夜，与之形成强烈反差的是远处宫殿的大火。

　　连绵火焰腾空而起，浮出的火光照在云淮惨白的脸上，而迟暮的脸沉于黑暗中，那双眼眸不再熠熠生辉。

　　昭匀觉得有些看不清这位昔日挚友的脸，只听得他反常沉闷的声音。

　　“人会变，我们也会变的，昭匀。”

　　“当年步冥国的大火是个节点。舒子明设计害我，你死在我眼前，无辜的人葬身火海，高位神仙勾结得利，讨厌我的神官踩我入云泥。那样晦暗的日子我永远都走不出来，也再没了那些单纯的心性。”

　　“我曾经很讨厌云淮，觉得他固执，不通人情，不讲情理。可我被冤枉的那段日子，他为我求情，为我长街下跪，为我抛下身份挡下天劫，为我落下治不好的伤病，为我不顾一切为我扑汤蹈火。”

　　“我是个耳根子软的人，也是个知恩图报的人。我回报着每一个对我有恩的人。而云淮这样的情意，我无法置若罔闻。”

　　昭匀将这些话听完，最后落入迟暮湿润的目光中，心中一颤：“所以呢，就因为这样？你知道这么多年，我每一天都在期待和你的重逢——”

　　“如今大仇得报，你也荣登阴界之主的位置。”迟暮平静道，“我身为昔日故人，向你道贺。”

　　他背着云淮的尸身绕开昭匀，径直向出路走去。

　　昭匀沉默着，忽而甩开衣袖，对着迟暮的背影喊道：“难不成我与你多年情谊，比不上他一个死人吗？你要守着一副空荡的躯壳报恩吗？”

　　数百名阴界兵士列队排开，挡住迟暮。

　　“如果这多年情谊还值点钱，就放我和云淮走吧。”

　　迟暮闭上眼，一滴雨水落在他脸上。

　　昭匀道：“武神即将赶来，我会杀了这的所有神官，血洗天庭。”

　　“放了帮我来这的花神，其他的，随你如何处置。”迟暮稳住呼吸，头也不回道，“从今往后，这里一切都与我无关。”

　　这本该如画像上那般如坠炼狱的场景，现如今安然无恙，而他落得满身伤痕，再也无法喜欢上这人间烟火了。

　　从今以后，世事如何，他一概不问。

　　昭匀终于忍不住，闭上眼，叹息中夹杂着哽咽。

　　“迟暮，如果重来一次，我没有死……”

　　他没有说完后面的话。

　　迟暮恍若未闻，只是将背上人负的更紧，轻道一句：“云淮，我们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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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久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