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弱，我才不看》江沐沂

22、第 22 章

　　期末快要到了。
　　封一阳有时哪怕隔过一个周末再见到解爻，都能发觉他肉眼可见地消瘦了——本来就有很锋利的下颌曲线，如今面颊也瘦削下来了。
　　“爻，你是不是没好好吃饭？”
　　“我怎么敢，一阳哥，你可盯着我呢。”
　　封一阳揉了揉解爻的头发，看着解爻纯良无害的眼神不禁心疼起来。
　　“你也别这么拼，身体为重。”
　　解爻叹气：“没办法，现在学不完了，然后还脑兴奋，晚上根本睡不着。”
　　封一阳：“过来给哥抱抱。睡不着就给我打电话，我睡得晚，唱歌哄你。”

　　托福成绩查到了，109，对佛系无比的封一阳来说就已经足够满意，至少在申请上不会拖后腿了；又点进F站里自己最新的原创曲投稿，发现一周播放量就已经破五万了，还有不少的打赏。
　　《潭》
　　封一阳很久没有这么紧张过了——自从他粉丝过万，小有名气，他就再也不太在乎有没有人肯定——也许只有最开始的时候才急需别人的认可。
　　但是这首歌不一样。平时做歌他就已经费尽心力，但是这首歌他更是呕心沥血，毕竟是写给解爻的。从见到解爻的那天起他脑子里就一直在构思着，直到上个周末一气呵成，上传好以后，封一阳每天，或者说没事的时候每个小时都点开看一遍评论，实乃评论区常驻潜水选手。

　　“听得我都罗曼蒂克了”
　　“好难想象是谁让CC写出这种歌的！（狗头）（吃瓜）”
　　“CC太有毒了，又承包我单循”
　　“前奏blingbling我好了”
　　“CC是不是恋爱了”

　　他在屏幕前笑而不答。
　　他要把《潭》当作生日礼物送给解爻。
　　至于打赏的钱——热情的粉丝对《潭》非常喜爱，数值不少，想着《潭》是解爻的，就觉得这些钱也要用来做点什么浪漫事情，他想了半天，决定自己再垫上点生活费，送他个戒指。

　　对戒。
　　这样你看到戒指就会想起我，就得永远爱我了！封一阳一边听着《潭》一边快活地想着，顺手打开着自己收藏已久的品牌开始挑选。

　　七月二十一。
　　第二次相见时解爻的声音仿佛还在耳边。
　　还有三周。

　　生活有条不紊地推进着。解爻压力很大，衬托出封一阳这个“闲人”的无所事事不务正业。
　　“爻，需要我帮你点什么吗？”封一阳第无数次看着解爻憔悴的面容发问。
　　平时解爻都说，没事没事你忙你的，但是解爻这次却痛快地说了：“一阳哥，史郁乡最近又发来一些，你能帮我传到专栏上吗？”
　　封一阳毫不犹豫就答应了，心下也想着是不是能离那天夜里的不安之源更近一些。
　　到了家以后，他立刻就对着笔记本噼里啪啦敲好网址，发现他们在Z站已经更新了一系列的文章了，开始的日子，正是他转学来的那个月。
　　全部是被害人的平铺直叙，有累计上万个点赞，看来已经吸引了足够的社会关注。
　　“因担心打击报复等问题，并未写出校名，内容全部采用化名。”
　　封一阳划着触控板，一一辨识出了肖言英，赵以青、解爻，还有很多他对不上号的人，以及最新手上这篇稿子，史郁乡写的。
　　封一阳并没有细读，他只是看到这些内容就感到压抑得喘不上气，更别提他心爱的人还正痛苦地身处在这个环境中，而他——无能为力。
　　他不是校霸，一中的校霸是恶人，不是酷炫有正义感的帅哥。

　　他把稿子发布，然后翻起了评论区，有声援、有建议——可是建议大多都没用，小地方没人想收拾这样的烂摊子，也引不起重视。也有人说，
　　“分享你新编的故事。”
　　“建议给现在高中生多留点作业。”
　　“你这么发有什么用？不是凭空给自己惹麻烦吗？要是假的当我没说。”
　　封一阳苦笑一声，扣上屏幕。对着面前的墙壁，不由得觉得解爻做得对——民意，让它自己膨胀就好了，至于他们到底怎么想，不是我们管得了的。
　　现在这些民意就像足够多的干柴，想要引燃，只缺一条导火索了。
　　这条导火索，应该就是“代价”。
　　代价是什么？

　　度日如年的考试周却对封一阳如同逝水，一眨眼结课了，一眨眼考试了，一眨眼出分了，一眨眼讲评了，然后美好的假期就来了——
　　完全自我安排的时间来了——
　　远离可怕的学校的时间来了——
　　不过第一件事就是先和解爻约会儿会——自从他来到这里，就完全没有出过这片儿区，正打算让从小在这长大的解爻带他到处看看。
　　解爻的成绩封一阳完全懒得过问——只要解爻没有哭丧着脸，就知道他肯定考得很好。于是放假那天封一阳在学校里毫不顾忌牵上他的手，在校门外直接亲了他一口：“辛苦了，男朋友。”
　　没注意控制音量的直接结果就是学校外炸锅了，甚至还有女生尖叫出声，拿出手机拍了起来。封一阳满不在乎，拉着解爻的手就走：“爻，想吃什么？”
　　等了半秒，发现没人回答。
　　“欸……”封一阳转头一看，发现有人的脸已经烧红了，“一阳哥这样是不是不太好，你不是一直不想出柜…”
　　封一阳乐了：“爻，我都和你在一起了怎么能还没有出柜的勇气——当年还是小爷表的白的，我都冒着失去你的风险了。”过着马路，“你还告诉我说爱喜欢谁喜欢谁呢，我还是被你开导成功的。”然后邪笑着转脸：“警察叔叔有人耍帅，言行不符，我要举报。”
　　“我那是……害羞好吧，不是想不开的！”脸上的火红因为解爻疯狂的摇头倒是挺像摇晃的鸡尾酒。
　　封一阳听到这个强吻自己两次的解爻居然害羞，就一不做二不休，决定调戏报复到底。看着侧面是墙，干脆微倾身体，伸出一直手指头挑着解爻的下巴。
　　“脸怎么红成这样了？”明知故问，还故作无辜。解爻惊奇地发现有的夫妻越长越像，有的情侣则说话越来越像——这不是他的话术嘛？
　　解爻顺从地轻轻仰脸：“你干嘛？”
　　“不干嘛，”封一阳自满地收回指尖，“在你脸上放个烟花庆祝放假啊。”
　　“我可没打算让你白放个烟花。”
　　轻吻落下的时候，封一阳才发现自己实在是小白得不行，还遇上了“不做则已，做则至全”的高段位选手。

　　走向封一阳念念不忘的烤肉店之前，路过了那条让他们初识的巷子。
　　“认识了几个月了，还要拜那个巷子所赐，”封一阳因为解爻在身边而笑着说，“还得拜你被打了。”
　　“是，所以我觉得这个很值得纪念——”解爻承着这句话，带着封一阳三步并两步地爬上了房檐。
　　虽说胡同边沿很低，视野不是那么壮阔，但也足以看着N市的场景。寓瓦连缀，风云起伏，太阳万丈光芒洒在屋顶，毫无遮蔽。
　　“真美。”
　　“所以我在拍这些，”解爻走向旁边的一个角落，“这个三脚架上架着我的相机，我有时候就这么录着，这样太阳起落都会被照下，远山近屋尽入机中，这儿没监控，感觉会失去很多自然的记录，不想这里成为“影外之地”，所以搭上相机，胡同小巷里人生百态也会录进来。”
　　听着解爻漫不经心地聊着，封一阳赞许着：“你太有心了，这就是未来伟大媒体人根治生活的素养嘛？”
　　解爻调整着机器，一笑以示回应。
　　“不过录下这些你想干什么，剪辑发表？还是就单纯地记录，需要静心的时候看着？”
　　解爻动作轻轻一顿又很快续上：“你猜哦。”
　　封一阳“啧”一声，琢磨着解爻想收集什么素材。想到F站，想到初遇——封一阳明白了，估计是给纪念日准备礼物吧。
　　想到这点，封一阳看着开阔的天际，只觉心情更是大好。

　　放假了，解爻的生日也很快到了。上次吃的是封一阳想吃的烤肉，这次就是听寿星的，小巷街角的俄罗斯餐厅，据解爻说自己想吃很久了。
　　封一阳一路感觉都是蹦跶着过去的，手里紧紧抓着一个小袋子，怎么问，封一阳也闭口不言，说只有切好蛋糕许完愿才能交过去礼物。
　　解爻笑得很灿烂，但是眼神深处感觉在诉说着什么，封一阳一时竟产生了自己脑子出了什么问题的错觉。
　　他甩了甩头，让自己恢复正常，然后把袋子展开，小盒子打开，小心翼翼地层层抽丝剥茧最后终于剩下了一个在灯光下折射着绚丽神采的戒指。
　　解爻愣住了，那股甜蜜的哀伤气更浓郁了起来，封一阳小心辨别着，想知道到底这是让他更甜蜜还是更哀伤。
　　“一阳哥你怎么送这么重的……”
　　“别说话，戴上，”封一阳咧着嘴，拉过解爻冰凉的手，把戒指套在解爻的中指上，“喜欢吗？和我手上是一对的。”
　　“喜欢！”解爻表情管理很厉害，哀伤气已经消失殆尽，只剩狂热的爱恋，“我爱你一阳哥！”但是封一阳直觉总觉得怪怪的，不知道他是不是真的喜欢，然而很快，他用余光亲眼看到解爻把中指的戒指退下——正要心痛，却发现他悄悄地把它转移到了无名指上。
　　左手无名指——结婚了。
　　但是解爻的右手并没有很踏实，一直在推进推出，好像在犹豫什么。
　　“你在干什么呢？”封一阳直接道破。
　　“我在想，我们能不能永远在一起，”解爻也直言不讳，“我想。”他抬眼看过去。
　　“你想我们就可以。”封一阳把手上的戒指取下，戴到了解爻同样的位置，“对了，我还有一份礼物。”
　　解爻看着封一阳划开手机界面。
　　《潭》
　　“这么多人公证的爱，你觉得我会兑换不了诺言吗？”
　　解爻幸福地晕乎乎的。他感到自己有一点失控，于是找个借口走到洗手间。

　　“潭水多深”
　　“任我耽溺，任我耽溺，任我耽溺…”

　　《潭》的曲调灌满耳朵，未来的场景涂满脑海——他把冷水扑上自己的双颊，不想让封一阳看到自己红红的眼眶。
　　走回座位，他拉开书包，从里面拿出一个本子，不是崭新，但也不破旧，好像被一个人反复翻开过又精心保存过的厚厚的本子。
　　“一阳哥，这是我给你的回礼。”
　　“爻，你干嘛给我礼物，”封一阳纳闷地接过来，“这又不是纪念日，也不是我的生日——”
　　解爻没注意到自己的声音有点沙哑：“我想给你，因为这对我来说是重要的一天。”
　　封一阳在解爻的注视下翻开本子。本子的内容是从相识的那天开始记起的，密密麻麻全是解爻抄的诗，有关的，无关的，有影射的，没影射的，有旁批的，没旁批的全都在那里。

　　“我们靠拢，像求生。（毛子）”
　　“水鸟嘴，沾有梅瓣白。（松尾芭蕉）”
　　“我想要看你，走过客厅，走到浴室，在寒冷的地砖上——用一夜的时间，用一生的时间。（凯文·杨）”

　　清一色的美，与清一色的解爻的气息。
　　“一阳哥，我爱你。”解爻低低地说，“希望这点付出能偿还一些你给我的包容、帮助与爱。更是，留给你纪念。”

　　封一阳眼睛一酸，俯身搂住解爻。
　　然而正在感动中浸泡着的封一阳很快就不能耽溺了。

　　因为出了门，拐了角，就看到有熟悉的身影，早已等候多时。
　　“好久不见啊。您真是，别来无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