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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迷惘与觉醒 ...

  •   又一个星期过去。

      下班后回到家,进门便瞧见冰焰双臂抱膝地坐在床垫上。电视机荧幕里正播放一部色彩昏暗的外语片。幽冷的蓝光渲染了大半个房间。身着乳白色睡裙的她犹如浸泡在海水中一块沉寂千年的白色珊瑚礁石,冰冷岑寂得让人看不出悲喜。

      我合上房门,将钥匙塞进手袋,随手轻掷向沙发。脱掉鞋,穿过小小的客厅,赤足绕过床垫走到窗台,拉开窗帘。太阳还未落尽,但看这光景不消片刻天就会完全黑下来。我坐到冰焰身边,说:“我回来了。”

      “嗯,”冰焰略直起腰,把头扭向我,“正想你快点回来,我都闷死了。啊,对了——”她忽然正儿八经地问,“今天晚上吃什么?火锅怎么样?突然很想很想吃火锅呢!”

      “火锅?“我不由挑起眉毛。这个冰焰,有时可真让人不明所以,“什么准备都没有啊,家里只剩鸡蛋和一点剩菜了,怕是连跟新鲜的萝卜都找不到了。甭提要吃火锅了!”

      “火锅与萝卜又有什么相干嘛!冰焰低声嘟囔着。

      “是是,”我不禁好气又好笑,“火锅当然与萝卜没什么相干,除非是你非得涮萝卜片!我不过是想说,家里现在什么原料都没有,将就点煮顿粗茶淡饭都不好对付,亏你还说想吃火锅。”

      “现买不成?”看来她是一派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架势。

      略一沉吟后,我用遥控器关掉了电视机。转身拉住冰焰的手,把她从床垫上拖起来:“好啊,就依你!既然想吃火锅,就别一副要发霉的样子!”

      从超市满载而归后,回到家里我们处理了一下食材。我从厨房的低柜里找出久置不用的电热锅,用洗洁精细细洗了一遍。冰焰负责找拖线板,记得是有一块的,只是平时电器不多,也很少拿出来用。她从厨房找到我们的卧室,最后仍旧折回厨房,在托排油烟机旁边的柜子里摸到了拖线板。插上电源,煮上锅底,我俩看着一缕白色的热气向上逸出,心情委实舒畅。

      冰焰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兴奋地冲我笑道:“差点忘了!冰箱里还有几罐啤酒,上回思南来咱家聚会时剩下的,今天喝点儿?”

      不坏的提议。喝上几罐啤酒就醉倒的可能性不大,何况又是自家家中,微醺也未尝不可。

      见我点头,她笑盈盈从冰箱取出上回聚餐余下的四罐啤酒,丢了一罐给我,两罐置于桌子一边,另一罐则留给自己。

      眼见汤底依然沸腾,我们把买来的贡丸、虾丸、蛋饺投了些在锅内。又各自夹起羊肉片涮上。

      我打开啤酒拉环,饮了一口。冰焰也开了啤酒与我对饮。我俩都没有拿杯子。想必她也觉得喝啤酒直接对着易拉罐更有感觉,完事后也省得再多洗两个杯子。

      “今晚我们可要大吃一场!”冰焰捞起个虾丸,对着它呼哧呼哧猛吹。

      不管她在强颜欢笑还是真的饥肠辘辘,至少她还有胃口吃饭,总算是值得庆幸的事。

      我夹起个蛋饺给她:“这也熟了。你顶爱吃这个了。”

      她咬了一小口,咀嚼后煞有介事地对我说:“比你亲手做的那可是差远了。”

      “真的?“

      “可不是?”她郑重点头。

      “你这么给我面子,改天空下来专给你做一桌子菜,撑死你!”

      “好极了!”她笑,可一眨眼又露出欲言又止的神情。终于她还是把想说的话说了出来:

      “……只是,别太难为自己。”

      “有什么‘难为’的?不就是——”我试图分辩道,却被冰焰打断了。

      “你知道,我不是说做菜。其实你和我,都各怀心事——我说的可没错?”冰焰放下碗筷,喝了口啤酒。“我的心事不难猜,你一向都知道的。可你的问题出在哪儿呢?……很久以来都觉得自己不够了解你。虽然我们是那么要好,可每每你总能懂得我的悲哀,而一旦你有情绪状况我却只能看着你兀自烦恼!”她又端起啤酒罐饮了一大口酒,“这是我这个做朋友的‘失职’,还是你把‘心事’保护得太好?”她的嘴角掀起个意味复杂的微笑,她幽幽地说:“你是个可以把自己藏得很深很深的人哦!”

      “冰焰你——”我惊叹失声,“你说得不错。可这怎么会是你的‘失职’,恰恰证明你是懂我的、关心我的好朋友。只是我自己有很多问题,就算想说也不知从何说……”

      “这就是你我的不同了。我不是你,我做不到对心情‘守口如瓶’。有些事已经让我接近崩溃,如果再让我憋在心里,我会把自己逼疯!我只有对你说。对不起,老是拿我的事烦你,让你为我担心。对不起!”冰焰忍不住,用手遮住眼睛,不让我看到她流泪。可我当然知道,她已忍不住啜泣起来。

      我无从安慰她。好在,冰焰渐渐平静下来,当她垂下手,再次与我对视,我注意到,她的眼眸一瞬间变得清澈如泉。她淡淡地看着前方,说:“我的生活马上就要不一样了!也许……会比现在要好,但就算糟糕,我也再不要像过去那几年一样。

      此话虽然“没头没脑”,但我从她的眼神里,看到了不容小觑的勇敢决绝。

      酒足饭饱,收拾完餐具,我关掉顶灯。另旋开一盏台灯,让室内光线变得柔和温馨。

      我和冰焰并排在席子上躺下。

      “嗳,”冰焰抓着我的右手食指,轻声问道,“你说,一个人能不能过活呢?”她咬咬下唇,眼皮微微颤动。过了片刻才继续说,“依你看,女人非要有感情的依附不可么?独自生活,会怎么样呢?有时候我难免会想,没有他倒还好些。”她喟叹一口气,“没准,他也这么觉得。”

      “在说气话?”我不信。

      “绝不是的。”在回答我的同时,我感觉得到,冰焰下意识地捏紧了我的手指。

      我微微有些吃痛,更惊异于冰焰这次不同寻常的口吻——什么叫“独自生活”?

      冰焰松开手,把掌心平摊开来,想在仔细端详什么似的注视了几秒,说:“就这样,把手松开。”

      “……可,为什么?有什么严重到那个地步?”在一段沉默后,我茫然地问道。

      她翻身坐起,反问:“以前哪怕天大的事,你听我说过类似的话么?”

      “唔,没有。所以我才奇怪。”我躺在席子上,仰望着冰焰的脊背,“到底发生什么不可挽回的事了?你告诉我!”

      冰焰一个劲地摇头:“我们甚至很久不吵架了,什么问题也好,最多,也就是沉默。像是有了默契一样的沉默……”她轻声地说,“有时真想再和他大吵一架——那样或许还好些。可是,吵不起来!跟他,似乎失去了争执的理由。”

      “是因为你不爱他了么?情侣间吵架通常是因为在乎对方。你们懒得再吵,是因为觉得对方不值得你去生气、去抱怨、去争辩了么?“我也坐了起来。

      “不,“她转过身,恳切而悲伤地与我四目相对,“我早不是那种今天和某人出双入对,不几天就当作什么都没发生的女孩儿 ——那个我,老早以前就被我自己埋葬了。不想和他吵架,完全是因为我终于明白了一件事、一个花去我五年多时间才彻底悟清的事实:这些年,竟是我在难为他——怕他背叛,怕他离去,其实都是自己在作茧自缚!在潇尘的字典里,何曾有过‘背叛’二字?他是不会专属于某个人的。——这样说有点绝对,好吧,但我想,那个人一定不可能是我。我们之间,是我自己被他吸引了,动弹不得,且心甘情愿如此。但以前我真的不懂,也不愿懂,所以这颗心老是悬在半空中。而且……虽然以前没有这样深入地分析过,可每当他犯错,总也做不到理直气壮同他理论,”她沉吟了少时,说,“大约那时我就多少心里有些明白的,明白他的性情,不论对与错,他是不会为我改变本性的。”

      她的话或许外人听来,觉得荒唐透顶:哪有这样的女人,还为不断“出状况”的男友找借口。可我却不得不暗自佩服,冰焰的分析是有理的。我由衷地说:“岳潇尘实在也不是个坏人。虽然有时他会……花心、毛躁、不领情,但正所谓:‘性自有常,故任性人终不失性’!所以……如果宽容地去看待他的行为,他只是在按自己的心意过活,他的所作所为,不过是符合他个人的天性而已。”

      “是啊,”冰焰点头,“可是,在一起怕是不行了。道理明白归明白,我还是做不到全然的洒脱啊。而我也不愿再用世俗的道义、或是用我的感情束缚他了。”她自嘲地轻轻一笑,“呵——这么说其实还是太高估自己,我呵,本来就没法束缚住他才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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