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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那海兰珠 ...


  •   多铎离开不到一月的崇德五年四月十四辰时,阿希格在暗香苑顺利诞下多铎的第三子。我依然亲笔书信与他告知详情,唯独这一次他回复了,说孩子名为巴克度好了,剩下的言语都是与我详细描述如今的战况。

      十月怀胎不易,阿希格的儿子只换来多铎寥寥几笔和一个名字。作为女人,同样是这个男人的妻子,不能说完全不同情阿希格的境遇。

      五月初三,皇太极竟然就亲自去了义州临视,松锦之战关于大清国的生死存亡,此刻的他根本不像史书记载的那般宠恋海兰珠,怜惜抚爱全都毫不吝啬的给了永福宫和福临。五月初五,我与小玉儿进宫请安,哲哲意气风发,大玉儿笑颜如花,如此,便是心中有数。

      告别清宁宫的时候,哲哲带着笑意嘱咐我别忘了去关雎宫请安,乖顺的应了,便离开。她到底是皇太极身边待得最长久的女人,清楚的知道如何做到所谓的母仪天下,海兰珠盛宠之中也得不到的东西便是少了哲哲的这优点。

      一如既往气势磅礴的关雎宫如今门可罗雀萧条非常,通传丫头来领路,心中暗自冷笑一声便自顾自的跨脚进了去。美人榻上的女子正闭眼假寐,这样看去除了面色苍白一些倒是与她往日的模样相差无几,只是妆稍微艳丽了些。

      “汎梨给宸妃娘娘请安,宸妃娘娘万福。”规规矩矩的行礼,嘴角带着恰到好处的微笑,让海兰珠看上去会觉得是那么的刺眼。

      果然,她睁开眼来瞥见我的微笑便皱了眉头,懒洋洋的挥挥手,道:“如今也不甜甜的管我叫姑姑了,你这侄女儿倒是见风使舵的好手。”

      起了身随意在身旁的椅子落腰坐下,轻笑,道:“娘娘说笑了,那日汎梨特地来向娘娘请罪,好像是娘娘您说的,汎梨的姑姑只有玉姑姑而已。既然娘娘不愿意认汎梨这个侄女儿,汎梨怎么能强人所难。”

      “小嘴儿还是那么会说话,”始终保持着高傲宸妃娘娘姿态的海兰珠终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怒意,星眸里火焰燃烧的模样让我相当遗憾这个时代没有照相机,不然微博一下她的林黛玉形象也可以告一段落了罢。

      对于没有照相机的遗憾让我情不自禁的笑了起来,春风徐徐一般说道:“对了,那日汎梨送给娘娘的观音子,娘娘可喜欢?”

      她凤眼扫来带着嗖嗖的冷风,嘴角难看的扯了扯,酸不拉几的开口说道:“如今我是比不上清宁宫和永福宫了,好歹,区区的贝勒福晋我还是敢动的,再不走就不要怪我不留情面给你那两个姑姑了。”

      呵,威胁我?

      “娘娘说笑了,汎梨怎敢惹怒娘娘。是大福晋听说娘娘这些日子身子仿佛不太爽利,特地遣了汎梨来给娘娘请安。汎梨大胆,想劝劝娘娘罢了。”我说得平淡,嘴角始终带着笑容,这让海兰珠烦不胜烦。

      “劝我?”她有些疑惑。

      颔首,答:“是。”顿了,刻意让自己笑得是那样妖冶,接着娓娓说道,“娘娘的心情汎梨自然懂得,丧子之痛怎会是旁人轻易体会得了的,不是么,娘娘。”

      海兰珠猛地昂起脸来瞪着我,见我笑意妖娆,丹寇手指直直的指向我带着颤抖的呵斥道:“你!滚!给我滚出去!”

      “孩儿在为娘的心中是永远也磨灭不去的存在,但是在无关痛痒的旁人心中很快就会都淡去,”顿了,起身走向门口,手掌扶住门又转过身来,嘴角的笑意中藏着隐忍多年的仇恨,道,“本以为,只有我这样区区的贝勒福晋没了儿子才会被人当做市井闲谈淡忘,原来大家都一样。呵呵,汎梨这就走了,不耽搁娘娘。”

      还未离开关雎宫便听见身后传来剧烈的花瓶破裂声和海兰珠尖利的咒骂,哼,剩下不到一年的时间就会结束的生命,倒是精神挺好。

      心中暗自冷笑,正要离开皇宫的时候却看见有人远远得走来,她见了我便福身请安,方看清是那敏。从方向上来看,她该是从御书房那边儿过来,前方明明有条小道能进关雎宫,她却选了这条走廊,看来并不是要去海兰珠那里。

      “方才我好像惹怒了宸妃娘娘,你过会儿去比较妥当。”笑的自然,即使我心中清楚她并非要去关雎宫,这条走廊直走下去只能通向一个地方。

      她依然像初见时一般冷漠的表情,规规矩矩了请了安,道:“福晋万福,太子大丧后那敏便不再侍奉宸妃娘娘了。”

      “哦,”虽在看见她时心中就已明白,却未曾料到皇太极的初衷竟埋藏得如此之深,摆摆手,轻声道,“你忙你的,我这就直接回府了,代我向姑姑说一声可好。”

      那敏略微一怔,神色便迅速恢复,颔首福了身应道:“是,福晋好走。”

      扬起嘴角客气笑笑,便与祺雅转身往东后门走去。走得远了,祺雅也是浅浅一笑,扫了一眼那敏远去的方向,与我对视半分,道:“到底是皇上的心思不可揣测,恐怕连大福晋都被蒙在鼓里了呢。”

      “原来太子爷不是没有选定名字,是根本不需要花心思想名字。福临二字,便是他心中最清楚不过的答案。”颔首,浅笑于嘴角,眸中带着鄙夷。

      皇太极让全天下的人都以为海兰珠盛宠滔天,三千弱水独取关雎那一瓢饮,连追随他几十年的哲哲也被海兰珠踩在脚下。什么召盛世文人为太子定名,什么关关雎鸠在河之洲,关雎宫内那株墨梅,福临二字,皇太极藏得深,避过了所有人的眼睛。他毫不吝啬的给了海兰珠和太子万丈的荣光,也毫不在乎的给了他们躲不尽的杀意。

      原来,真正的太子就是福临,真正的东宫就是大玉儿,他们母子的地位在皇太极心中从来不曾有过半分的动摇。

      甚至,不惜用另一个儿子的命来保护福临。

      崇德五年六月,一直以来依附明朝的蒙古多罗特部苏班岱台吉终于放弃多年的抵抗,表示降于大清,皇太极大喜,命多铎与济尔哈朗以兵迎之。途径锦州杏山时心有不甘的朱家人派军追击,济尔哈朗护苏班岱一行,多铎携精锐迎战,大胜。太宗皇帝喜,称十五弟孺子可教,赐御厩马一以示鼓励。

      六月末,多铎率兵围锦州,入夜伏兵桑阿尔寨堡。明廷命洪承畴领王朴、杨国柱、唐通、白广恩、吴三桂等八总兵,步骑十三万援锦州解围。洪承畴不敢冒然进入锦州,驻扎宁远窥探锦州战况。

      果然如汎梨所说,介于明国库拮据,兵部尚书陈新甲主张速战速决,不停催促洪承畴出兵,明军一时混乱进退两难。多铎心中大喜,趁天空微微泛起白肚之时,驻守锦州的兵至,将围困攻之,明军败,多铎趁胜追击赶至塔山,斩八十馀级,获马匹二十有余。

      崇德五年的秋不知为何显得尤为萧条,或许是因为盛京人气淡去的缘故罢,男人们几乎都去了战场,留下一城的妇孺老残。皇太极留下驻守盛京的人是阿巴泰,一个在几年前心就死了的男人,哈达公主的刑场之后我不再见过他,也不想见,怕想起扎鲁特来。

      五年冬,多铎护送皇太极回京,停留三日便要再回义州。

      张牙舞爪的躺在床上,我将房里上了灯火轻声唤他,仿佛是累得很了,只隐约听见他喉头里嗯了一声算是回答。原本,我是想要劝说他去见一见阿希格,却突然作罢,说起那敏的事情来。

      他反手盖住自己的额头,嘴角却笑了,沙哑的声音里尽是疲惫:“男子汉大丈夫,保护自己的女人和孩子需要这样么,丢人。”说完,又突然坐起身来盯着床沿边的我,想了良久,豁然开朗一般笑了,大手伸过来将我揽入怀中,道,“不过,也不是完全不理解。”

      笑了,窝在他温暖的怀中一动不动,甚至懒得说话。其实,如果不是海兰珠,我想我还是会同情这样一个女人和他的孩子。即使多铎不曾关心过阿希格和巴克度,至少不曾利用她母子的性命来保护我与多尼。身居高位,不得已的所为,无论什么样的理由,被利用的人该是如何的寒心?

      多铎的吻如雨点落下,房内噼啪作响的炉火,不时啪一声结了烛花的脆响,屋外的风雪呼啸。听不见,看不见,心中眼中满满的都是这个略带疲惫神色的男人的容颜,他的大手滑过我的每一寸肌肤传来他的温暖。他的呼吸里带着青蓝香的气息,伸出手臂环住他精瘦的身躯,迎合他的每一个动作每一次呼吸,聆听他哑在喉咙里的嘶吼,感受他的热情,感受他只愿意呈现给我的信任。

      多铎,我的王。

      也许,皇太极如此,多铎是欢喜的,我想。大玉儿对他来说,或许与多尔衮无关,却是无可代替的存在。那样轻松自在的他,只有在哲哲和大玉儿面前才看到过,那一声眯着眼羞涩笑着的玉姐姐,深深地印在了那年的我心中。

      三日后多铎整装离开,又去了那硝烟弥漫的地方,小玉儿就在这时候来了。依然是桃红的衣裳,钮金穗子跟着她的步伐摇啊摇啊,远远看去竟觉得像极了莲池中的浮萍一般飘摇,带着落寞的神色。遂换了笑颜迎上去,拉了她与我一道去清宁宫给哲哲请安,顺道带多尼去见见未来的皇帝福临。

      进了宫苑不多远便见从清宁宫方向走出一贵妇模样的人来,小玉儿掩嘴笑了,附耳与我轻声说道:“倒是都跟着风儿走,如今关雎福晋失宠,明眼人都往清宁宫跑了。”

      笑着颔首,方看清来人竟是那尔真,眼角的美人痣依然妖冶,高挑的人儿立在眼前笑眯眯的看着我。浅浅的笑了,福身道:“汎梨给肃王福晋请安,福晋万福。”

      小玉儿见不得谁压在我头上,用力将我拉起来,眼角一瞥冷冰冰的说道:“也不知道是不是出门儿的时候没拜过菩萨,真是晦气。”

      那尔真也不恼,依然是笑如春风的颔首,算是与我二人打过招呼。正想擦身而过时,却听耳边响起她那魅惑的声音来:“宸妃娘娘那边儿,听说那日十五福晋请安过后便卧病不起,今儿是否也要过去看看?”

      “笑话!那女人病了管汎梨什么事儿,难道还能给她下了毒不成?”小玉儿眼角一挑,凤眼冷冰冰的扫过那尔真美丽得如妖孽般的容颜冷笑一声。

      “那倒不至于,”那尔真依然笑着,眼眸弯成了月牙儿的模样,显得那颗美人痣多了几分媚态,“只是十五福晋的心思素来不外露,大家伙难免猜疑。不过睿王福晋您放心好了,单靠着永福宫今时今日的地位,任谁也不敢嚼十五福晋的舌头。”

      伸手将小玉儿轻轻拉到自己身边,朝那尔真灿烂一笑,道:“若是姑母们吩咐了,汎梨便去关雎宫请安,不劳福晋您操心。那日汎梨从未对宸妃娘娘说过任何越暨的话,说的内容也不过是些家常罢了,汎梨一直以为,最了解汎梨的是肃王福晋您,不是么。汎梨和小玉福晋这就去清宁宫请安了,福晋您自便。”

      说罢与小玉儿牵着手离去,回身瞥见那尔真依然立在那里朝我微笑,眼角的美人痣像是冬日里的火焰,灼伤我心中的封印。

      那尔真,与皇太极不相上下强大的对手,豪格不会再宠爱她,所以她的生活断不会幸福,但是她嘴角的微笑绝不会让任何人看出她的喜怒哀乐。偖莽说过,没有情绪表露的对手才是强者,豪格是他见过的第一个没有情绪的男人。

      那是。

      在,豪格遇见我之前。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40章 那海兰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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