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却忆红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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崇德四年十月，多铎重掌兵部权，受皇太极军令将功赎罪伐宁远，多尔衮和济尔哈朗留守待攻济南，以略天津攻入朱家心腹地带。貌似，皇太极铁了心趁着此时对中原广袤的大地下狠手。
如何不是呢，如今的大明朝上下谁又不知道清太宗痛失太子无心政事，大权仿佛玩耍般丢给了年幼的两个弟弟，利用丧子之痛这等人心松懈的时候痛击朱家王朝倒是像老狐狸能干得出的事儿。
出发前夜多铎将我揽在怀中一夜未眠，他极少会如此多话，仿佛是不太看好这一仗似的，交代了许多事情于我。比如，账房的事大可交给祺雅，穆察赫能约束府内许多滕妾，巴鲁留下，虽不如格奇哈禄那样伶俐，却也忠心耿耿，等等。
欠了身在他淡淡青蓝香的怀中侧了身，轻声说道：“这是怎么了，寻常的出征，不要将心思留在家里，我能照顾自己，管事儿的有祺雅和穆察赫，谈心的有哈季兰和小玉儿，其他福晋也没能耐气伤我，你放心去打仗就好。”
“哎，”难得多铎也叹了气，抬手抚摸过我的青丝，道，“这些自然不担心的。自己也有些不明白，仗爷打得多了，从没有一次这么挂心过。”
听他说得倒是诚恳，感觉心中有些什么被碰触了一般，慵懒的窝在他怀里，道：“你便放心去吧，大清国的天下最后还是要靠你才打得下来。”
他却扑哧一声笑了，大手胡乱往我脸上扑来捏了几把，咬牙切齿的说道：“你是存心气我，还是打趣？谁不知道爷出了名的混账，这天下靠谁来打也轮不到这儿来。”
拍掉他的大手，懒洋洋的抬了眼角，轻笑，接着他的话说下去：“谁好谁坏我说了不算，爷你说了也不算的，所谓将才，要王者才看得出来，强者说了才算。”
他知道我是在说努尔哈赤的游龙玉佩，倒也没像过去那样无端端的发起火来，依然揽着我半躺在床上，盖着丝绒的被褥，淡淡的语气：“若他还活着，只是如今他不在了，是不是将才也都无所谓了，反正皇太极不敢杀了我，多尔衮还撑着呢。”
“净说些赌气话了不是，”翻身支着手从他怀里起来，盯着他的眸子，那样冰冷却又悲哀的深邃，抬手摸上他漂亮的脸颊，道，“你是天生的将才，这江山不是为谁去打的东西。任何事物都有价值，但江山不一样，它无价，留下的只会是历史。日后会有人记得你的鞍马劳顿、骁勇善战，或许还会有千古一帝大笔一挥为你写下‘实为开国诸王战功之最’。”
他也看向我，脸上没了先前嬉笑的神色，良久，才开口，声音竟是温柔如水：“告诉我，你究竟想要什么？”
笑了，指腹轻划过他的嘴角，道：“我想要你做名留青史的爱新觉罗•多铎。”
他微微一愣，随即笑了，带着一种难以形容的笑容，像松了口气，又像终于听到了他寻觅多年的知音话语。他覆上我的唇与我纠缠，不带往日的激情，却是别样的温柔。喘息与激烈之间隐约听见他在低喃，他说汎梨汎梨。
他唤，汎梨，汎梨。
就在多铎离开的翌日，穆察赫来东院禀告说暗香苑那边儿的福晋日里唤了大夫，本以为是风寒，谁知大夫把出了是喜脉，特地来询问我的意思。听见喜脉二字的时候心中如那磐石一沉，刀割般的刺痛，竟又想起那日的小玉儿来。
汎梨，为什么仰起头眼泪还是会跑出来？
遣了祺雅给暗香苑送去安胎的补品，亲自写了书信让人快马加鞭给多铎送去消息，他的庶福晋瓜尔佳•阿希格有喜了，已两个月。我知道，那将会是他的第三个儿子，如果我的鄂尔赫还活着，珠兰又怎么会是长子。
去暗香苑之前我只见过阿希格一面，便是作为神楽格格重回豫王府的第二日，她低着头站在一群福晋滕妾之中请安。或许因为她是我远嫁蒙古时进府的侧室，于是不曾正眼瞧过，只让祺雅按照福晋们的级别送了跪茶礼去各个园子。
暗香苑在王府西座，与我那东院相距甚远，走进了去才看得出模样来，不过是个普通园子，有些花草罢了，倒是颇为靠近阿塞敏的玉漱阁。
“福晋吉祥。”见到我出现在暗香苑的瞬间，屋内的女子似乎有些惊恐，连忙起了身弯腰请安。
颔首示意祺雅将她扶了起来安置在暖炕上坐下，偏着头不作声，只是将她仔仔细细的打量了一番。比我略矮一些，面色苍白，眼睛不算太大柳眉弯的却恰大好处，唯唯诺诺的模样心中已经大抵清楚，不过也是多铎为了政治而迎娶的女人之一。
“如今爷出了远门，我身子不太好不能常来，你若有什么需要旦让丫头来找祺雅就好，”说完想了想，又道，“要是想着不好意思对我的人开口，找穆察赫总管也行。”
她仿佛是吓坏了，脸色更加苍白了许多，低着头慌慌张张的作答：“阿希格谢福晋厚爱，王府比妾家大许多，园子里什么都有，不敢劳烦福晋费心。”
我是如此令她惊恐的存在么？看着她那秋风落叶一般的凄楚模样，自己心中竟开始思索起这样怪异的问题。又或者，原本她就如此怕事。也不应该啊，好歹她阿玛甘楚汉也算个不大不小的武将，怎么女儿如此让人感觉萧条。莫非，还是我令她这样恐慌？
“你怕我？”话方说出口来就后悔了，她那样儿哪怕是借个胆子也不敢说实话吧，真是不该问这么没有技术含量的问题。
她的杏眼顿时瞪大，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似地，我只觉得眼前尽是金穗子哗啦啦的摇摆，接着便听见那堪比海兰珠的柔弱声音如黛玉葬花一般响起：“妾身不敢，福晋千金万福，福晋来暗香苑是妾身的福气。”
连忙摆摆手将她打断，不容反驳的说道：“我这便回了，若有任何需要随时找穆察赫即可。你须牢记，我不在乎你如何，我在乎的是你腹中的孩子，在贝勒爷回府以前这孩子不能有半点儿闪失，知道么？”
说罢就起身，由祺雅扶了离开，听阿希格在身后跪安和隐约在喉头的那一声啜响。
呵呵。背后倒是有些勇气，不知道我耳朵尖利么。
刚出了暗香苑不多会儿便瞅着谁在池子边儿坐着，这儿不过是大院子附带的小水池子，一时我也分不清那人是谁，只觉得有些眼熟却想不起来。
那人却听见声响转过身来见了是我连忙起身跪下，道：“福晋吉祥。”
看着她脸上的些许雀斑终是想起来那年在新婚夜被我抢走了丈夫的小小女子阿塞敏，许是王府的日子好过一些，她也比当年要份外白皙了，发髻里点缀着金凤簪子，多少有了些福晋的味道。
笑了，说道：“起来吧，如何不带丫鬟就出来。”
她也爽快回答，低着头道：“妾身园子隔得不远，这就回去的。”
当年的事，虽事后被我点醒不过是恪特尔利用她罢了，但新婚夜的耻辱怕是忘不了，这孩子估摸心中还是依旧怨恨我的吧。今儿累了些，摆摆手道：“你逛园子吧，不碍事儿，我不过是路过而已。”
祺雅适时的上前将我搀扶，阿塞敏侧了身让出路来，恭恭敬敬的跪了安，不似阿希格那样在背后啜我口水，心中竟是舒畅许多。走得远了，才恶作剧般开口对祺雅感叹道：“真累啊，一大清早去看望个拨浪鼓似地福晋。”
祺雅微微一笑，道：“瓜尔佳福晋的额娘是如今章京大人的侄女。”
“我还未抱怨，你倒是为多铎开脱起来。”笑噌身边的玉人儿，叹息一声，道，“他的心在我这里，便足够了罢，不能再奢侈了。”
至少，要在他的心中是那三千弱水中的独独一瓢。
崇德四年末，盛京冷得像是被人下了箍咒一般的时候多铎带着兵马回来了，远伐宁远的这趟征程他如那猛兽来势凶猛，破竹似地将明军瓦解，击斩总兵金国凤，虏获人员马匹上百，从边而归，顺带略了建昌、兴城，皇太极大喜，命人三里外迎接。
直到他回来我身旁，关于阿希格腹中的孩子他不曾回复书信，也未询问半分。看着身旁已经沉沉睡去的男子，淡淡的青蓝香，厚重的呼吸败露了累积的疲惫。作为一个男人背后的女人，我不能在他疲惫的时候去打扰，而应该静静的守候在他身边。
只是，我不懂，即使说为了运筹帷幄而不得不娶的女人，她腹中的骨肉也是自己血脉，如何能这般冷漠？这疑惑将我困扰，以至于彻夜未眠。如同皇太极，哪怕海兰珠不过是他用来刺激大玉儿的工具，一夜夫妻百夜恩，落地就能成太子爷的儿子怎么突然就变作了混淆明朝军心的烟雾弹？
男人呵，不爱你的时候比女人更彻底。
作者有话说
第38章 却忆红楼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