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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Chapter 0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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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完最后一句话,她坠入沉眠。车里陷入彻底的寂静。

      梁希丞凝视着她的睡容,方才的怒气不知消散去了哪里,换上一片无声的空白,漂浮着老旧的磁线。

      亲密的依偎俨然连通了七年的断章,让他们回到了朝夕相处的少年时代。

      他高中没有进国际学校,而是保送进入一所知名市重点就读。周仪嘉为了陪他,毅然决然,报名了那所高中的国际部。

      国际部和本部在同一个校区,但放学时间比本部早很多。她总是会等他,故意给她家司机放假,然后蹭他家的车回家。

      从前他把这些看作周仪嘉喜欢他的证据。

      甚至不止这些。

      他们会像现在一样并肩坐在车后座。她那时候也有等得很困的时候,偶尔会昏昏欲睡,脑袋不经意间磕到他肩膀。她会慢吞吞地起来,认真向他道歉,说她是不小心的。

      他不记得自己当时回答了什么,总之一定接受了她的致歉。但内心深处其实有另一番说辞。许多话他不会宣之于口,比如“不用道歉,因为你拥有许可”。

      时隔太久,周仪嘉终于学会了心安理得。她把他的腿当枕头睡,也不再欲盖弥彰地道歉,说是不小心的。

      当初颁发的许可理应失效,可他时隔多年再去翻阅最初的原件,却发现截止日期那一栏从未填写。

      车窗外疾驰的夜风簌簌作响,好像要在漫长的光阴中,钻出一道呼啸的空洞。

      司机把车缓缓停在公寓楼下,打开了后备箱。

      梁希丞取出行李,又把睡熟的周仪嘉拽出后座。他来回奔波了一整夜,又被迫回忆了许多不愿回忆的往事,只觉得身心俱疲,顾不上动作温柔与否。

      周仪嘉半梦半醒,似乎还搞不太清状况,有点东倒西歪。他换了一个半搂半抱的姿势,单手把她固定在身侧,登上电梯。

      她喝醉之后只是犯困,没什么过激举动,还算好控制。但他手臂勒得太紧,周仪嘉潜意识里觉得不适,试图挣扎了两下。

      梁希丞皱眉警告:“不要动。”

      她的背微微顿了一下,还是猝不及防地发力,一下挣脱了他的手,向后倒去。

      电梯恰好开门,他猛然向前一步抓住她,险些和她一起摔出去。梁希丞以一个略显狼狈的姿势替她挡住电梯门,无奈地问她:“你到底想怎样?”

      周仪嘉倒头靠在他胳膊上,无知无觉。

      也许只有他傻到和一个醉鬼较真,轻轻翕动双唇,“别人抱着的时候,不是很听话吗?”

      Alex扶着她从酒吧一路下到停车场,她都安静地靠在他身上,浮萍一样,没有重量。

      回应他的只有走廊的回声。

      电梯门到了时限,尝试自动关闭,又灵敏地感应到异物阻碍,不甘地再次打开。好像也在催促他,不要再执着于徒劳无功的事。

      该向前走。

      没有人可以永远停在原地。

      梁希丞维持着单膝下蹲的姿势,瞥了一眼周仪嘉的房门——用的还是传统的智能密码锁。他尝试把她叫醒:“周仪嘉?”

      无人应答。

      他又喊了一声。

      周仪嘉在醒转的边缘,或许因为睡梦被打扰,又或许是地上太凉,她拧起眉发脾气,无意识地把他往外推。

      大多数人在睡着的时候都会比平时更纯良无害,而周仪嘉恰恰相反。她在梁希丞面前的时候,总是温顺而带三分狡黠,这是第一次绽露出另一张脸——面容冷厉,嘴唇微微下抿,看起来缺乏耐心,不好相与。

      虽然知道是因为喝醉,但还是始料未及。

      有史以来,周仪嘉从来没有对他发过脾气。她的冷漠、烦躁……所有的负面情绪,曾经是不向他开放的。

      这是第一次。

      迷迷糊糊的人手上没有什么力气,压根没有推动他分毫,可梁希丞僵滞良久,目光沉沉地望着她。

      也许只有事实摆到眼前,他才会真正承认,时间对每个人的改变并不公平。

      >>>

      周仪嘉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凌晨四点。

      茶几上搁着半杯水,和一盒开封过的药。她脑子仍旧浑浑噩噩,艰难够到杯子,仰头一饮而尽。嗓子仍在火辣辣地疼,但意识总算清醒了些。她盯着杯底的刻印,突然呆住了。

      这不是她家的杯子。

      她转身环顾整间屋子,很快分辨出来这是哪里——不久前她还在沈湘发来的照片里见到过这里,是梁希丞家的客厅。

      也只有梁希丞会把喝醉的她随手扔在客厅沙发。

      周仪嘉抱着身上的绒毯,五指收拢,握着手里的杯子出神。Baccarat的水晶杯在黑夜里流光四溢,轻轻一转,在地毯上投下璀璨的光轮。

      她兀自玩了一会儿,终于觉得乏味,探身把杯子搁回茶几。

      哪知道他的茶几是流线型设计,大理石台面光滑,杯子蹭到边缘就猝不及防地滑下去。周仪嘉慌忙伸手,接晚了一步。昂贵的水晶杯直直摔进地毯,“当啷当啷”地滚到墙角。

      巨大的响动在黑夜里无比刺耳。周仪嘉还在震惊之中,便听到突如其来的开门声。

      梁希丞从浴室急步迈出来,看见她安然无恙地躺在沙发上,神情转为困惑。

      “我赔你一个吧。”她刚醒过来,嗓音干哑,听起来还是醉醺醺的,透着疲惫,好像说这句话就用掉了大半力气。

      梁希丞在酒柜下方把杯子捞了起来,其实没有碎,只是多了一道裂痕。他把它搁上架子,说:“不用了。”又转过身来,问,“你醒了?”

      周仪嘉脸埋在沙发里,艰难地思考,是该承认,还是装睡。

      闭着眼抉择了一会儿,她才支起身面对他。

      客厅里只开了一盏边角的落地灯,光线柔和,打在梁希丞的身上。他大约是刚洗完澡,发梢仍有些许湿潮,身上只来得及披了一件浴袍,黑色的丝绸质地,走动中襟口会微微开散,露出白皙到惊人的皮肤。

      周仪嘉从小就很羡慕他的肤质,像是最纯净的定窑白瓷,釉面光洁,美轮美奂,需要陈列在丝绒布面中央,隔着一块透明的玻璃墙,遥遥观赏。

      以前她总找不到合适的词形容梁希丞,忽然发现,原来他在她眼中是瓷器,精致而易碎。

      而她是连杯子都会摔的人,当然没本事拿稳。

      酒后的思绪变得难以捉摸,一连串联想到许多不着边际的事。周仪嘉意识到自己盯着他太久,已经不太礼貌。她恋恋不舍地抬眸,发觉他也在看着自己。

      “……刚醒过来。”她力求轻描淡写地回答。

      坦白说头还是很晕,但周仪嘉夜夜笙歌,昨晚的酒精摄入对她的身体而言只能算习惯性创伤。她对这种晕眩习以为常,有些不太情愿地掀开毯子,遮掩性地坐起来:“有没有什么吃的?我胃好疼。”

      周仪嘉嗓子干疼,只能带着气声说话,听起来异常虚弱。

      梁希丞还在回想他在来首都之前,助理帮忙在他的冰箱里填充了些什么。周仪嘉已经自己穿上了鞋,脚步很慢、却很精准地走向厨房。

      两间公寓的装修风格不尽相同,但户型大致一样。她依照自己家厨房的方位,闲庭信步,找到了冰箱。

      梁希丞看着她这个如入无人之境的样子,默然跟了上去。

      周仪嘉打开冰箱,只看见一排纯净水,又一排气泡水。好不容易找到一盒三明治,保质期已经过去四个小时。

      她把三明治拿出来,径自拆开吃。

      梁希丞拿起她拆开的包装盒看,提醒道:“过期了。”

      “我知道。反正你也要扔,干脆给我吃算了。”周仪嘉的语气平淡流畅,似乎很高兴这个三明治过期了,令她无须愧怍。

      梁希丞按住了她的手。

      周仪嘉差点咬到他的手指,疑惑地抬起头,不明白他为什么要阻止。

      “过期了。”他又重复一遍,抢过了三明治,扔进厨余垃圾桶。

      周仪嘉手里突然没了东西,和胃里一样空荡荡,眼神也变得飘忽。梁希丞连过期三明治都不给她吃这件事对她造成了一定程度的打击。

      他看着她的眼睛,轻声询问:“你想吃什么?这个时间应该有一些外送。”

      “算了……我自己回家再点也可以。”周仪嘉无意义地看着一个方向,懊悔自己连人家的过期三明治都想吃,简直失态。

      她回到客厅,捡起她的包带,又翻出她落在沙发上的一支电子烟,拨了拨头发,确认没什么东西遗落,才顶着一张倦怠的脸,步伐虚浮地走向玄关。

      “对了。”她在玄关站定,稍稍调动一个笑容,“谢谢你送我回来。”

      梁希丞站在原地,目睹她做完这一切,听见她旋开门锁的声音——

      “周仪嘉。”他突然叫住她。

      周仪嘉奇怪地转身,好像在问,还有什么事。

      梁希丞不自在地抿了抿唇,低声道:“我昨晚也没有吃东西。”他转眸不去看她,“一起吃一点吗?”

  • 作者有话要说:  梁希丞:你凶我。
    周仪嘉:你连过期三明治都不给我吃。
    #教你如何在两情相悦的情况下保持单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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