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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inside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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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
我想看五条悟求而不得——
01
从我来到高专,见到他恣意地活在所有人的目光之中的那一刻。
从我看到他任性地扔掉所谓未婚妻做的便当,却依旧被对方无理由地偏爱时。
从我祓除咒灵失败险些被杀死之际,他及时赶到,轻而易举地杀死了对方将我救起时。
我就由衷地希望。
头顶的太阳在这一刻熄灭。
月亮在此时掉落。
五条悟会露出痛苦的样子。
02
天生六眼。
御三家家主。
最强咒术师。
犹如神明一样的存在。
除性格以外的完美无缺。
这就是所谓的五条悟。
说实话我对他并没有什么深仇大恨。
也不是爱而不得后的因爱生恨。
咒术师常年处在人手不足的焦头烂额之中,和我同届的只有五个人,五条悟,他的挚友夏油杰,他的未婚妻一位御三家的千金大小姐,他的追求者另一位御三家旁系的女孩子,作为中立的家入硝子。
刨除同班同学的关系,我和五条悟顶多不过他的挚友夏油杰的女朋友这样的关系罢了。
我对他既无迷恋,也无崇拜。
他对我也同样毫无热情,也不温柔。
高专时期的五条悟是个性格恶劣的混蛋,高几届的庵歌姬前辈为此还认真地考虑过五条悟暗杀计划,但迫于实力差距,她最终还是不甘心地放弃了这个念头。
可以说整个学校,包括老师在内,没有一个人不曾被他气到仰倒过。
高年级的前辈被他挨个嘲讽过不堪一击。
挚友夏油杰不止一次地跟他当场动起手来。
喜欢他的女生被他直白地嘲讽过痴心妄想。
我是寥寥无几未曾遭过他毒手的人。
——不是因为他对我有多特殊,而是因为我弱的连入他眼的资格都没有。
和同样出自普通家庭、但却能和五条悟打成平手的夏油杰不同,我是个弱到可怜的家伙。
在进入这所学校之前,我甚至连咒灵是什么都不知道。
我没有足够的智商一蹴而就消化完所有的理论知识,也没有天赋和强健的□□作为支撑,在这个天才遍地走的学校,我的身上找不到任何的出彩点,连作为被欺负的对象都掉价无比。
我想五条悟应该就是这样认为我的。
——因为我无时不刻都能感觉到他投注在我身上的,侵略性满满的审视的眼神。
直到后来我与夏油杰开始交往后,他那刻意维持的距离感才像肥皂泡沫一样炸成了汹涌的不快和怒意。
我猜他一定是怎么也没想到,他最好的挚友竟然会自甘堕落选择和我交往。
我仍记得那个黑发少年是怎样将我拦下的。
他的脸上带着好看又有些无奈的笑容,叫出了我的名字。
“夜更。”
然后他说。
“能跟我交往吗?”
五条悟一定怎么也想不通夏油杰会向我告白。
虽然我也怎么都想不通,夏油杰竟然会向我告白。
可我依旧同意了。
没关系。
我不介意夏油杰是出自什么原因,为了什么目的,我又是否会因为这一句同意付出代价——
只要他爱我。
我想。
只要他只爱我一个人。
03
在夏油杰之前,我曾短暂而失败地喜欢过一个人。
我在去高专的前一天约好了和他车站相见。
我想问他是否愿意喜欢我。
但他最终没来。
只有青梅竹马在与我道别时,为我别上了一枚草莓发卡。
04
我是个不太正常的人。
我很清楚这一点。
带我入校的夜蛾正道老师对我说过,咒术师是运用人类负面感情作战的人,大多数咒术师都不太正常。
可我却觉得,我可能远要比这些咒术师还要不正常。
——因为我想杀死我的家人。
我无数次地想要杀死他们,想要让他们消失在我的世界里。
在他们不记得我的生日,却连妹妹每一年的入学都不忘庆祝时。
在他们忙着去看妹妹的校园表演,却没有一个人来参加我的学校开放日。
在他们知道我被其他女生孤立,反而叫我反思下自己,为什么只孤立我后。
在那天地震,他们匆匆赶到,大声叫着“美宵(みよい)”从我面前着急经过时。
——我听错了。
——我以为他们在叫弥衣(やよい)。
所以我踢踏着流血的脚,扶着青梅竹马的手站了出来。
我想要同样大声地告诉他们,我没事。
但我却在下一秒愣住了。
——因为弥衣是谁?
——弥衣是我啊。
——他们会在叫我的名字吗?
我安静地停了下来,等在了原地。
我等着他们向我跑了过来,然后慌张地跑过了我的面前。
——哦,他们不是在叫我啊。
——果然是我听错了啊。
青梅竹马扶着我慢慢地走了过去。
我看到他们终于在人群中翻找到了我的妹妹,喜极而泣地将她用力地抱进了自己的怀里。
我站在那里等了很久很久。
然后他们终于回头看到我了。
他们愣了愣,而后脸上露出了像是面具一样让我觉得遥远又夸张的笑容。
“弥衣,你没事吧?我们好担心你啊。”
我点点头。
他们于是又不间断地说了很多话。
我又等了很久。
——可他们没有哭。
——可他们没有抱我。
他们无数次的对我说过“你是姐姐,就不能让着妹妹吗”,“谁让你这么闷声闷气不爱说话,我们更喜欢你妹妹不是很正常吗”,“你都多大了,妹妹才几岁”。
但是感情原来是可以因为谁更小一些,就多分她一点的吗?
在我小的时候,因为父亲赌博欠债,母亲没日没夜的工作,我从来都是被扔在隔壁青梅竹马的折原家。
没有人送我上学,没有人接我放学,没有漂亮的小裙子,没有人给我讲睡前故事,晚上合上眼睛没有晚安吻。
我一个人跌跌撞撞长到了十一岁,突然间一切都好起来了,父亲戒赌了,母亲也不那么忙了。
于是我的妹妹出生了。
她在所有人的爱里出生了。
父亲会送她上学,接她放学。
母亲会给她买小裙子,为她讲睡前故事。
她闭上眼睛前会有两个晚安吻。
——他们说,因为以前当父母当的太失败了,所以希望现在能够好好补偿一下。
但是,应该补偿的不是我吗?
是因为我长大了,所以这份补偿就理所当然地给了妹妹吗?
我想问他们。
可我问不出口。
为什么呢?
如果换成是妹妹的话,她一定很自然、很理直气壮地就能问出口了吧。
为什么呢?
直到那一天地震,青梅竹马轻轻地揉了揉我的耳朵,笑着告诉我。
——“因为被爱着的人知道无论自己做出什么事、问出什么问题,自己都会被爱着,而不被爱着的人知道无论做出什么事、问出什么问题,自己都不会被爱,甚至还有可能会被讨厌。弥衣你明明就很清楚这一点,不是吗?”
对啊,我明明就很清楚这一点。
我清楚自己是不被爱的。
“临也。”我叫出了青梅竹马的名字。
我想让他哭给我看,我想让他抱抱我。
可最后,我却对他说,“——我想杀掉他们。”
05
我的青梅竹马未曾对我的这句话发表任何反感的感想。
“弥衣果然总是会说出很有趣的话来啊。”
这很正常,因为我的青梅竹马折原临也也从来就不是什么正常人。
06
我没有动手。
我当然不会动手。
用临也的话来说,我是个即便内心已经腐烂到无药可治了,但仍旧会被道德的锁链束缚地如同十字架上的耶稣一般的家伙。
咒灵是人类溢出的负面感情而形成的。
我明明该是个咒灵缠身的人,但事实上,从我记事起,我身边就干干净净的。
偶尔会有一两只来自别人对我的负面情绪,然而却毫无一只出于我本人的负面情绪。
就像是我对五条悟的诅咒一样。
我对他的恶意是真实而恳切的,但我却也从来不会因为未曾见到那一幕而疯狂失态。
我能感到我始终都以一种绝对冷静理智的角度注视着这个世界。
有时候我也会奇怪自己到底是怎么做到这一点的。
临也似乎知道原因,可他从来不告诉我。
07
不过有一点是毋庸置疑的。
那就是我讨厌五条悟。
08
不是因为他在最开始时对我无视的轻蔑。
不是因为他知道我和夏油杰交往后,对我的百般挑刺。
不是因为他曾评价我的术式让人不快。
不是因为他一次又一次截下了我的任务。
不是因为他每一次将我救下都衬托出了我的弱小无能。
我对他的讨厌,纯粹只是源自一个无能之辈的嫉妒。
就像是盲人总是渴望光明,病人追寻健康,内心阴暗的混球也无时无刻不在祈祷高高在上的神明能从云端掉下来,一头栽进泥淖里,越狼狈越好,越可怜越好。
我不否认,我就是这样恶心的东西。
他太像太阳了,耀眼又美丽,被所有人畏惧却又偏爱着。
他从来不曾祈求什么,可那些让我心生羡慕的东西却源源不断涌到了他的身边。
他明明对身边两个姑娘从来没有一个好脸色,但她们却如同神明一样无怨无悔地爱着他,也只爱着他一个人。
——这个世界原来是可以那么不公平的。
我在不止一次地看到五条悟不耐烦地扔掉未婚妻做给他的便当时,忍不住想道。
有人梦寐以求的东西,有人弃如敝屣。
——他明明不曾那么卑微地祈求,却能轻而易举地得到全世界的爱。
多不公平。
多可笑。
所以啊,我由衷地希望……
头顶的太阳在这一刻熄灭。
月亮在此时掉落。
五条悟会露出痛苦的样子。
09
事实上,五条悟确实尝到了求而不得的味道。
我做到了。
10
——只是我一直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