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堇》樱语未希

8、八、秦月城

　　吴盟主约见萧煜，是因为之前发现了契月教的一个据点，想召集些人手前去围剿。
　　萧煜到的时候，发现来的不仅有其他几个门派的管事，恭王也在。吴盟主说了几句冠冕堂皇的话，很快切入了正题，希望大家各出些人，为武林的和平出一份力。
　　恭王也跟着说了几句，但萧煜总觉得他今日兴致不高，说不上哪里不对。
　　而小槿在回了山庄后也遇上点麻烦——秦月城又来了。
　　这次想避都避不掉，因为他们刚刚好在山庄外相遇。
　　小槿和星染就那么看着他一步步破掉障眼的阵法，然后秦月城对着她轻揖说道：“让萧夫人见笑了。秦某来了这许多次，终于是功夫不负有心人，看来是老天都实在不忍我次次无功而返，今天就在这里遇到了萧夫人。”
　　小槿知道，萧煜是不想让她见他的。
　　秦月城是有名的谋士，他一面广结善缘，一面仇家也不少。
　　本来星无宗与他没有什么利益冲突，按理来说见上一面并无不妥，奈何他第一次去找萧煜的时候萧煜是真的不在，结果这人就缠上了暮槿山庄。
　　一个男人三天两头跑去自家娇妻的住处打扰，这下萧煜就来了脾气，还真的不想见他了。
　　不过这也只是一方面原因。
　　星无宗与秦月城从无任何交集，他莫名其妙找上来，不知所为何事，竟还如此执着，这让萧煜觉得不对。更不对的是，他居然一眼就能知道她是萧夫人。
　　明明小槿很少以萧夫人的身份露面，而且从未见过秦月城。
　　然而不管怎么说，今天却是着实避不开了。
　　小槿冲秦月城见了礼，说道：“早听闻秦先生才学渊博，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我们暮槿山庄的阵法在先生手下，也不过如同小儿的玩物一般。”
　　这话其实说得有点尖锐了，秦月城听出她有点不满他总来打搅还擅自破阵上门的意思。毕竟人家设了阵法，无论难易，明明白白就是表明了非请勿入的态度。
　　他自认理亏，不过也实是出此下策，便没有说什么。
　　小槿显然也并没打算让他回答什么，只继续道：“先生请进吧，你是定要等到夫君回来，还是先与我说？”
　　秦月城微微一笑：“既然见到了夫人，当然是先与夫人说。”
　　小槿点点头，不再言语，只在侧前带路。
　　秦月城的视线不着痕迹地落在她身上，一点点打量着。
　　她带着面纱，看不全容貌，但单从眉眼看，一定是个美人。方才她唤夫君的时候很自然，想来两人的关系还不错，而她言辞间落落大方，进退有礼，也不是个可欺的软弱性子，萧煜把她养得很好。
　　小槿引他到花厅坐了，星染吩咐了上茶，自己垂目侍立在一旁。
　　于是秦月城坐下后的第一句话，就是说：“不知秦某可否与夫人单独谈谈？”
　　他说着，看了眼星染，显然是想让小槿屏退她的意思。
　　小槿注意到了，却并没有顺着他的意思做，只道：“先生要与我单独相谈怕是不便，我的婢女伴我已久，值得信任，有什么话先生直说便是。”
　　秦月城眉梢微挑，眼底似漫过一层笑意，然小槿仔细去瞧时，他已恢复了那幅正正经经的样子，对她说：“那便希望夫人的这位婢女是个守得住秘密的人，我想我要说的这件事，夫人应该也并不想别人知道。”
　　小槿面上没什么变化，只安静地坐着等着他的下文，就听秦月城接着道：“江湖盛传伊波国灭国时留下了一大批宝藏，引得无数人趋之若鹜，可叹许多人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以为自己找寻的是富可敌国的财富，岂料也可能是地府的催命符。”
　　秦月城说到这里停下来，小槿的手动了动，拿起茶杯本想喝一口，想起自己还带着面纱，只得作罢，将茶杯拿在手里任热气蒸腾。
　　见他还不开口，小槿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宝藏之事究竟是真是假，我想夫人心中自有定夺，秦某有些好奇，萧宗主和夫人，会希望这笔财富，落入谁的手中呢？”
　　小槿听到这儿，却是忽然笑起来。
　　她放下茶杯，对秦月城说道：“秦先生不会是来套我的话吧？可惜我一介女流，夫君要做的事，我实在不清楚，更左右不了，先生今天选择与我谈，大概是选错了。”
　　秦月城也拿起茶盏，却是端着没有喝，他唇边也勾起一丝笑意，丝毫不在意小槿的冷淡：“如夫人这般聪慧，秦某若是套话，方法着实有些拙劣。然有的事，我今天来说，是因为已经知晓。夫人既不愿与我谈，便烦请转告萧宗主一句——开启宝藏的钥匙，宗主是打算如何处理呢？”
　　小槿的脸色沉下来，秦月城却像是没看到般，放下茶盏站起身，说了句：“秦某今日就先告辞了，萧夫人，后会有期。”
　　然后，便毫无留恋地转身离开了。
　　小槿坐在原位，许久都没有动，星染默默陪了她一会儿，到底是开口问道：“夫人，您没事吧？”
　　星染是暮槿山庄旧仆家里的孩子，比小槿只大了两岁，跟着她已有七年了。
　　她是萧煜选来专门照顾小槿的，底子早就被萧煜查得清清楚楚，并且专门被教习过武和毒，以应付可能出现的突发情况。可以说，她是小槿最为信任倚重的心腹，无论小槿宿在何处，都是她跟在身边伺候。
　　所以有些话，只有她敢问。但她也明白，再是心腹，也有着不可逾越的底线。宗主和夫人的秘密，不是她可以知道的。
　　小槿摇摇头，只是说道：“我先回房休息一下。”
　　星染应下，待小槿回房净了手再无吩咐后，便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守在了外间——夫人说要休息一下的意思，定是不想人来打扰。
　　而小槿坐在梳妆台前，慢慢拆下头上的两根簪子。青丝散落，如墨如瀑，镜中少女肤色极白，五官精致，尤其一双漂亮的杏眼最是添彩。
　　美则美矣，可她知道，这不是她应有的样子。
　　当初她和萧煜躲躲藏藏几年，还是有人在追查他们的踪迹。他们后来才意识到，她和母亲长得太像，很容易被发现。为了彻底瞒住身份，她最终选择了用药，永远改变了容貌。
　　在萧煜伪造了她的尸体后，追杀的人应该是被瞒过去了才对。那么秦月城究竟是什么人，今天他来说这一番话又是什么意思？他到底知道了什么？
　　小槿握着银梳，慢慢梳理着长发，一边回想着今天见到秦月城之后的种种，可一时也想不出什么头绪。
　　她暂时没了处理事务的心思，靠到榻上，拿起之前看了一半的书，也不知是不是昨晚闹得太凶，明明心里藏着事，她竟也不知不觉地睡着了。
　　萧煜回来后，看到的便是她斜斜卧在榻上，正在熟睡。不过好像睡得不太安稳，颦着眉，整张脸都仿佛要皱起来。
　　他走过去，本想把她抱到床上，哪知手刚一碰到她，她就醒过来。见是他，小槿似是松了口气，乖顺地依偎进他怀里，一副很是依赖的样子。
　　萧煜一见她这样，整颗心都柔软下来，抱着她问道：“做噩梦了？”
　　小槿“嗯”了一声：“梦到以前的事了。”
　　萧煜一只手摸摸她的头，柔声安抚道：“都过去了。”
　　过去的事确实过去了，可是一切都还没有结束。现在，也不过就是过去的延续。
　　她正想着，又听到萧煜在唤她的名字。
　　他说：“槿儿，今天秦月城来和你说什么了？”
　　星染只和他禀报了秦月城过来的事，具体谈了什么，她并没细说。
　　小槿回了神，将秦月城的话告诉了他。
　　“他知道钥匙在我们手里？”萧煜问。
　　“他语气很肯定，我也分辨不出他到底是有把握，还是在诈我。而且，我们当初是顺着娘亲留下的线索，费了不少力气去找古籍，还四处查探了许久，才大致确定那是什么，他如何就能说出那是宝藏的钥匙？”
　　“上次岚姐查出点头绪，因为还不确定，我就没告诉你。秦月城是八年前才来洛城的，以八年前为分界，他前后的变化不小，这人恐怕是另有来历，并非原来那个秦月城。”
　　小槿对八年前这个时间也很敏感，闻言说道：“你是想说，秦月城或许和伊波国有关？”
　　“我也只是猜测，不过现在看来，这个可能性很大。”
　　小槿坐起来一些，让他也上了榻，两人一起靠着，她问道：“那我们怎么办？他让我问你，钥匙打算怎么处理，你要见他吗？”
　　萧煜若有所思，慢慢道：“他既然找上我们，有些事应当是准备好了要与我们交底的，我会见他，但不是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