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贪慕》零砚

11、贪慕

　　宴会当晚。
　　关慕和蒋灵颜掐着点到场，和想象中的不同，这里场地很大，但内部陈设却不讲究。

　　来的人穿得五花八门的。
　　什么街头潮男，痞气少年，禁欲西装...都能给你捞出一款。

　　甚至还有顶着彩虹发色的奇装异服。

　　内场的灯光也偏暗，中间搭了一个小型的舞台，此时一个乐队正在上面表演，灯光霓虹变换，混着震耳欲聋的音乐。
　　叫人听觉和视觉一同眩晕。

　　比起格调高奢的晚宴，这更像是一场狂欢派对。

　　关慕一只手捂着备受折磨的耳朵，一只手拉着蒋灵颜往边上走。

　　“这什么鬼啊？”她不太满意地抱怨了一句。
　　蒋灵颜没听清：“什么？”
　　“我说，这谁弄的聚会啊？”她扯着嗓子，一字一顿地说。

　　蒋灵颜勉强听了个大概：“听说是傅家那个小妹妹，酷不酷？听说还有些是娱乐圈的小众明星模特。”

　　“你直接说十八线不就得了，还小众，说白了就是不火。”关慕无情地拆穿她。
　　蒋灵颜尴尬笑了笑：“也不能这么说，你没觉得这种氛围很棒吗？”

　　“棒在哪？”关慕嫌弃地扫了一眼过往人群，“棒在这撕心裂肺的喊声荼毒我的耳朵，五彩斑斓的脑袋在我面前晃来晃去吗？”

　　这么说着，一个顶着一头鲜艳蓝色，穿着皮夹克的少年像是要验证她说的，隔着人群朝她们吹了个响亮的口哨：“姐姐，一起玩吗？”

　　关慕摆了摆手，转头看蒋灵颜：“要不，我们还是回去吧？”
　　“不要，”蒋灵颜赶紧拽住她，委屈巴巴地央求道，“你说好今晚要陪我的。”
　　“可这地方也太没品位了。”

　　盯着她那黏糊糊不舍得走的眼神。
　　关慕不耐烦，但又没办法，最终还是勉强答应再留一会。

　　看着来来往往的人群，她似乎想到了什么：“对了，赵瑶今天没来吗？她不是一向什么活动喜欢往上沾。”

　　“她啊。”蒋灵颜眼珠子转了转，八卦地凑近，“你不知道，她最近出了点事，恐怕是没精力应付这些咯。”
　　“怎么了？”
　　“就她们家之前接回来那个私生女嘛，不知道怎么就勾搭上了赵瑶喜欢的人。”

　　那个私生女自己是有印象的。
　　据说赵瑶她爸早年在外面和女人厮混生的，因为怕触怒赵老爷子一直养在外面，去年因为母亲过世才找回赵家。

　　蒋灵颜当时还和她感叹豪门比电视剧更狗血。
　　而且那个私生女就比赵瑶小几个月，自己也见过一次，长得白白净净，一副怯懦又胆小的模样。
　　关慕还心说这种性格肯定得被赵瑶拿捏来着。
　　没想到小白兔的皮囊里藏得全是心机。

　　蒋灵颜继续说：“前两天双方长辈还安排了订婚，你也知道赵瑶那脾气哪能甘心，听说在订婚宴上大闹了一通，赵家估计是觉得颜面尽失吧，最近不让她出门了，不过赵瑶平时看着挺精明一人，怎么就非时家那个花架子不可呢？”

　　“可能眼瞎了吧。”关慕喃喃了一句。
　　蒋灵颜没听清：“什么？”

　　“没什么，”关慕摇了摇头，想起上次在文夏公馆的不愉快收场，“对了，你还记得向晚生日那次，赵瑶去了没？”

　　蒋灵颜思索了一会：“没去，她不是和向晚关系不好吗，向晚没请她还故意请了她那个妹妹，你不记得了？”

　　原来，真的是自己搞错了。
　　不知道是不是觉得有些亏心，她心里莫名生起一阵不太好的预感。

　　出神间，蒋灵颜担忧地看着她：“慕慕？你怎么了？”
　　“没事。”
　　脸色突然这么难看，蒋灵颜显然没办法放心：“你——”

　　“这太吵了，我去找个安静的地方坐会，你结束了叫我。”关慕打断，挣开了她的手。
　　“哎，我哥他们也来了，不然我们去——”话音未落，对方已经走出人群。

　　蒋灵颜想跟上，但很快被纷杂的人群阻隔了视线。
　　再一抬眼，已经寻不到她的影子。

　　_

　　关慕对这里不熟。
　　只凭感觉背离着喧嚣的方向走，走出一段距离，她才发现这里分不同的区，这一片是自助吧台，零星地坐着几个小声聊天的男女。

　　虽然比起那边围着舞台躁动的人士，这些人事后滚去床上躁动的概率更大，但关慕还是选择表面的安静。

　　她找了个人少的区域坐下，从包里拿出手机，点开消磨时间的利器——消消乐。

　　这一关，有她不擅长的障碍。
　　连续三次都没有过。

　　一道玻璃杯和桌面轻碰的声音响起。

　　她烦躁地放下手机，是一个长相斯文的男人，将一杯缀着薄荷的鸡尾酒放在了她面前：“这位女士，喝一杯吗？”

　　眼里的暗示很明显。
　　关慕没兴致，不动声色地抬了抬自己的左手，无名指上的钻戒璀璨而耀眼。

　　那男人知趣地走开了。

　　关慕轻轻“切”了一声，正打算低下头继续通关时，不远处一个高挑的身影在自己的视网膜上晃了一下。
　　然后渐渐清晰成像。
　　“秦睿？”她不自觉地叫了一声。
　　声音不大。

　　对方显然没听到，一只手插在口袋里站在那。

　　他怎么会在这？
　　关慕茫然地退出游戏界面，点开通讯录找到对方的电话。

　　还没来得及拨通。
　　一个穿着明杏色礼服的女人自他附近的吧台款款走向了他，手里还端着两杯调好的酒。
　　秦睿接过其中一杯。

　　那女人用空着的一只手忙挽上他的手臂，小鸟依人地依偎在他身边，秦睿低下头凑近她耳边，不知说了什么。
　　那女人似乎害羞地笑了笑，然后踮起脚在他脸侧亲了一口。

　　亲昵又甜蜜画面。
　　在关慕这，却燃起了大片赤红的火星，夹杂着震到耳鸣的爆裂声，一路迅速蔓延，灼烧...滚成烈焰。
　　直至朝她扑面而来，烧上每一寸缓滞的神经。
　　然后，瞬间引爆。

　　双眸刺痛得很酸涩。

　　关慕怔然地坐着，直至那两人往另一个方向走去，她才麻木地回过神，一脚踢开椅子，慌慌忙忙地起身追过去。

　　那两人走得不快。
　　再往前的区域是洗手间，来往的人很少。

　　“秦睿！”一片安静中，压抑又带着怒气的女声响起。
　　那两人显然听到了，脚步顿住。

　　女人下意识地回过头，在看到她的一刻，似有预感一般，但下一秒又换上一副惊慌害怕的神色，攥紧身边男人的手。

　　是林蔓，脑海里反应出这个名字。
　　关慕踩着掷地可闻的脚步声，急促地走上前去，逼得秦睿不得不转过身。

　　“慕慕。”男人除了眼底一闪而过的惊讶，倒是没有其他异样，就连声音还是一如既往的平和温柔。

　　但此时，这温柔落在关慕耳朵里，全被蒙上了虚伪的色调。
　　令人恶心至极。

　　“慕慕，我——”
　　“又是狡辩是吗？”关慕厉声打断，“秦睿，你今晚原本应该在哪呢！”
　　“慕慕，你听我说，今晚也是一个突发的意外——”

　　“意外？什么意外，意外我也在这个聚会是吧？意外我还刚好撞上你和别的女人一起？还是说，她亲你也是意外！”关慕目光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声音不自觉地拔高。

　　秦睿赶紧抽离自己的手，想去拉她，却被狠狠地一把甩开。
　　一个重重的巴掌落到他脸上。
　　那声音清晰可闻。
　　“关小姐，你冷静一点。”林蔓心疼又小声地开口。

　　关慕眼眸动了动，憎恶地看向她：“你知道我是谁？”
　　“我......”
　　“知道还赶着做小三是吧？”

　　“不是的——”林蔓摇了摇头，耳侧的头发因被晃开几缕，露出了耳垂上那夺目的钻石流苏耳环。
　　只有一只。

　　遗忘的某段记忆猛然苏醒。

　　关慕抹了一把眼眶，声音咄咄逼人：“所以你们早就勾搭上了是吧，还想尽办法来挑衅我？”

　　“没有。”她委屈地抬头看向秦睿。
　　这个动作彻底惹怒了关慕，她一把夺过了对方手上的杯子，酒水混着冰块一起泼头浇了过去。

　　红色的液体顺着她发丝低落。
　　很快染透了浅色的礼服。

　　“关慕！”秦睿把人往后拉了一把，声音肃冷下来。
　　“你要护着她是吗？”关慕情绪再也控制不住，声音混着压抑的哭腔，“那我偏不让你如愿。”

　　她将杯子狠狠摔向林蔓脚边。

　　眼看着下一个重重的巴掌就要落到林蔓脸上，手腕突然被人扣住。
　　“关慕，别闹了。”秦睿看着她，眼神隐隐得有些不耐烦，但更多的是无可奈何，就好像刚才所发生的一切都是源于她一个人的无理取闹。

　　所有气力顿时被抽走。
　　她怔怔着站在那，身后传来杂乱的脚步声。

　　应该是其他人听到了动静。

　　感觉不断有目光朝自己这个方向涌来，她眼睫颤了颤，连呼吸都吞吐得难受。想低下头，想蜷下身，想灯光在这一秒全灭掉，甚至想所有人都消失，也包括她自己。

　　手腕处隐隐传来痛意。
　　她小幅度地挣扎了一下：“你放开。”

　　声音比起刚开始的盛气凌人，哑了大半，就好像深冬里被风刮落的枯叶，在粗糙嶙峋的地面上翻卷着，沙沙作响。

　　握着她的那只手并没有放开，也没有温柔半分。

　　心脏被狠狠抽了一下，大脑突然昏昏沉沉的。
　　哪里都难受的厉害。

　　就在她快要站不住闭上眼时，一股温热贴上了她的背，带着些许潮意，气息确是极其熟悉的。

　　她偏了偏头，余光扫到男人锋利的下颚线。
　　“关沉。”她声音沙哑得有点模糊。

　　“嗯。”关沉垂眸看了她一眼，又转向对面的秦睿，“放开。”

　　他脸上淡漠得透不出一丝情绪，声音却寒凉得令人心里一颤，秦睿显然对他的意外出现惊讶得还没反应过来。

　　“哎，沉哥，沉哥，你走那么快......”姜季喘着气从后面赶上来。
　　一同来的还有蒋承允。

　　两人瞄了一眼诡异的气氛。

　　“阿沉——”
　　“不放？”关沉打断他，声音里多了几分逼迫的味道。

　　蒋承允见状，忙站到两人中间：“秦总，公共场合——”
　　话没说完，关沉拽开了他的手，将关慕轻轻往身边带了一步。

　　他周身的气息都是冷的，但关慕却没由来地想靠近，似乎往他身后躲一步，那些带着刺的目光，就不复存在了。

　　所以，即便是思绪依旧混乱。
　　关慕还是本能地走近。

　　隔着极近的距离，她似乎听到了他喉结滚动了一下：“想怎么样？”

　　大概是对她说的。
　　关慕捏了一下他的袖口，抬起头：“想回家，我想回家。”
　　她眼眶睁得很大，眼角都撑红了，里面有摇摇欲坠的泪光，在强忍着。

　　心好像被什么重物用力碾过。
　　关沉抿了抿唇，喑哑道：“好，回家。”

　　秦总，你完蛋了。
哥哥要把小慕抱回家了，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