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阿鸢和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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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绝对不会再喝粥了，再这样下去我就真的生气了。”
太宰坐在桌前，嘟着嘴堵气地抱胸不去看桌上特意给他准备的白粥，眼神却又暗戳戳地看向阿鸢：“真的真的会非常生气哦？是比不想说话的那种还要生气哦？”
真活泼啊，阿治。
阿鸢心里默默感慨了一下，然后说：“但是……”
然而并没有等她但是完。太宰选择拒绝听下去。
“我不管啦！”他当着阿鸢的面飞速把自己埋进被子里，闷闷的声音隔着被子传出来。
“我会变成那种满脸皱纹牙齿全部掉光嚼不动食物所以才只好喝粥的可怜老爷爷啦，这都是小鸢的错！”
昨天早晨，昨天中午，昨天晚上，今天早晨，以及现在……呜，他的味觉一定是消失掉了吧？不然为什么不管吃什么东西都尝不出味道来呢？
一日三餐喝白粥的日常……
不要，这绝对是比不吃饭还要痛苦的酷刑！
他试图和阿鸢讲道理：“小鸢，真的不想再喝粥了嘛，明明我都已经不发烧了。”
蒙着被子看不清楚外面的情况，太宰等了一会儿，却发现没有听到阿鸢的声音。
他伸手把盖过头顶的被子拽了下来，扭头看了一圈却发现对面已经没有人了。
什么嘛！太宰紧紧抿唇，心里有些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委屈和失落。
为什么一句话不说就走掉了？是生他的气了吗？明明之前都会一直等着他的不是吗？他这次真的要生气了！
于是等到阿鸢再回来，就发现太宰像是变成了撬不开嘴的蚌壳，不管怎么叫他都躲在被子里没反应。
“阿治，你躲在里面做什么？”阿鸢手指戳了戳那个鼓包：“刚刚是谁说不想吃饭的，难道不是你吗？”
被子里的鼓包蠕动了几下，太宰哼了一声，不肯理会她。
“诶，真的生气了吗？”阿鸢小声嘀咕一句，然后很好脾气地说道：“我没想到你这么讨厌白粥，不要生气啦，既然不想喝粥，那就吃这个吧。”
她把手上拿着的有着花花绿绿包装的糖果放在旁边。
那是块巧克力。
巧克力被某个生闷气的小孩拖进被子。
太宰看着手里的东西，勉强接受了自认为是阿鸢送给他的“道歉礼物”。
他把外面的那一层锡纸剥开，然后掰下来一块塞到嘴巴里。
其实就只是最普通的巧克力，味道自然比不过他曾经吃过的更高级的糖果。甜腻的滋味在舌尖化开，太宰舔了舔嘴唇，说不上现在是个什么心情。
“如果你想要加味精的话……”阿鸢想象了一下白粥加味精的混合物，实在没办法想出是什么味道。她叹了口气：“想加就加吧。”
“……那我还要吃螃蟹。”顺杆子往上爬这种人说得就是太宰了。
“那要等你完全好了才行。”
“哼……好吧。”太宰终于不情愿地答应了。
“咚咚咚咚咚咚！”急促的敲门声像是要把门板给怕烂。
这个时间为什么会有人来？阿鸢疑惑地打开门。
门外是一个没见过的男孩。白色头发，大约十岁左右的模样，手腕上戴着蓝色的手环。
蓝色手环，是“羊”的标志。
“羊”其实并不是组织的名称，只是因为大家都这么喊这群小孩，他们也没有反驳，所以“羊”就成了他们默认的称呼。
在贫民窟，小孩子的生存相比于大人来说往往更加困难。
不管是将他们作为组织斗争的牺牲品，还是贩卖给地下组织，亦或者只是纯粹地发泄恶意，都无疑会让他们本就艰难的生存状况雪上加霜。
力量之间的巨大悬殊让他们根本无力反抗，所以，一群未成年小孩为了对抗那些大人的掠夺，集结起来组成了自卫组织，也就是如今的“羊”。
弱小的力量没有人保护，所以只能团结起来拿起武器自救。有人来犯，就狠狠地反击回去，这才是身为弱势群体的小孩子们应该遵循的生存法则，不是吗？
“开门！快点开门啊——”白濑原本焦急的声音在看到阿鸢的那一刻卡了一下。
“‘羊’的人来这里做什么？你们的地盘应该不在擂钵街吧？”
“你是……中也的妹妹？”白濑没有回答阿鸢的问题，只是说道：“我知道你，你也和中也一样有异能力。”
他语速极快地说道：“我们去对面仓库的时候被那里的守卫发现了，好几个孩子被那些人捉了起来。你跟我一起去吧！”
——如果他们不是试图非要让别人也遵守他们的规则。
阿鸢有点困惑地看着理所当然的白濑：“一起去？不要，我还有事情要做，没时间和你去那里。”
“就在对岸那边，我给你带路，你快点——你说什么？！”白濑错愕回头看着她。
“我说，不去。”阿鸢侧了侧头。
她的语气很温和，鲜红欲滴的眸子却冰冷得像是无机质的玻璃。
白濑无言地张大嘴，很久才像是反应过来自己被拒绝了一样：“为什么！那些大人会对小孩子做出什么事情你难道不知道吗？！你明明有能力去救他们，为什么不去？”
愤怒涌上头，白濑声音里都带了几分尖利：“还是说你就想这么眼睁睁看着？！你可是异能者，这对你来说应该很容易就能做到吧？”
“好奇怪……我为什么不能呢？”阿鸢似乎笑了一下。
“先不说你对这件事的起因经过全部含糊其词，那些人究竟是因为什么所以才被那里的守卫捉起来还不一定呢。”
白濑的眼神闪烁了几下，强调道：“不管是什么原因，那些大人本来也不是什么好家伙啊！现在攻击回去也只是在遵守防卫守则而已！”
“再不去就晚了，你真的要袖手旁观吗？”
他看着阿鸢仍旧无动于衷地站在原地，皱起眉：“如果中也在这里的话，他一定会帮我们的！”
阿鸢在白濑又一次提到中也的名字的时候，原本还能称得上“微笑”的神情从脸上彻底消失了。
“……你们就是这样一次又一次和哥哥提要求的吧，理直气壮的样子真是熟练到让人讨厌。”
“而且你好像对我有什么误解。”
“你也说了，一定会救你们的是哥哥。”她语气仍旧保持着温和，只是说出来的话却让白濑遍体生寒：“所以你们是死是活，和我又有什么关系吗？”
“你在、说些什么……啊？”白濑后退了一步。
阿鸢不解地看着满脸不可思议的白濑好一会儿，随后才像是理解了他这副表情的原因。
她点点头：“是因为这样的说法听起来过于冷漠所以无法接受吗？不过据我观察，大部分人好像确实都更喜欢选择听到自己想听到的东西这种自欺欺人的行为。”
“既然听不懂的话，那我换种更容易明白的说法吧。”
阿鸢重新弯起嘴角：“我的意思是，我管你们去死哟～”
……
中原中也是个绝对毋庸置疑的妹控，他几乎把妹妹当做自己的另一半生命。
——这是所有“羊”的成员，对中原中也除了强大的攻击系异能者以外，最深刻的共同认知。
丢失了所有过去的男孩，在爆炸后化作焦土的基地废墟里醒来，唯一能隐约记起来的东西，只剩下了自己的名字。
像是命运的指引一般，在满是懵懂和茫然的中原中也磕磕绊绊地探索着世界，不知何去何从的时候，他看到了废墟里紧闭着眼睛的阿鸢。
熟悉又亲切的感觉一瞬间席卷大脑，炽热的感情像是涌动的岩浆一般从血脉深处迸发。
中也从苏醒开始就一片空白的脑海里浮现出模糊却又深刻至极的回忆。
在那个混沌黑暗的密闭空间，在他还是意识蒙昧懵懂、连着自身行为也无法操控的能量流体的时候，那个唯一可以感知到的，奇异又熟悉的存在。
他呆愣地看着和他面容相似的小女孩，直到胸腔里那颗被鼓噪情绪所支配的心脏发出的咚咚声快要冲破耳膜，他才猛然惊醒似的捂住胸口，感受着藏在身体深处的力量微微颤鸣着，传递出名为“喜悦”的信号。
年幼的中也终于弄明白他还想要寻找的东西是什么了。
——那是他半途开始、不知方向的空白人生最重要且珍贵的锚点。用血脉作为联系的纽带，他最亲近的存在，他的妹妹，他唯一的家人。
在“羊”看来，中原中也永远认为妹妹是对的，不论她想要干什么都会全力支持。
甚至连当初邀请中原中也加入他们也被毫不犹豫地拒绝了——用的是照顾妹妹，没有时间这种让他们控制不住吐槽欲望的理由。
“羊”里有不少人羡慕又嫉妒着中也和阿鸢。明明他们都是一样的岁数，都应该是被欺负抱团的弱势存在，但是中也他们却因为有异能力过得这么好。
他们更嫉妒阿鸢能有中也这样厉害的哥哥，可以毫不费力就能得到庇护，不用像他们一样，每天都为食物和生存而担忧。
白濑也不过是其中一员。
他嫉妒中原兄妹能有强大的异能力，能过得上堪称无忧的生活。但是却又不得不接近他们，只有这样才能在被其他更厉害的组织的攻击下换取生存机会。
在中也帮助他们击退其他组织，“羊”的大家一同为中也欢呼雀跃的时候，没人知道同样欢呼着的白濑是怎么想的。
或许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他看着中也，心脏却逐渐被愤懑和不屑一点点填充。
你可是异能者啊，当然不知道我们是怎么才能艰难活下去的……我们都是小孩子，我们应该是一样的啊……帮助我们难道不应该吗？
直到现在——
“总是做个吸血虫是因为连作为人类最后的尊严都已经彻底抛弃了吗？”
他看到中也的那个据说很乖巧听话的妹妹，用着毫无波动的眼神看着他。
“既然连身为人的尊严都没有了，那就应该做什么无所谓了吧？”
“求人帮忙之前要先学会说‘请’才是。”她语调很平静，又带着些漫不经心，好像只是在说今天天气不错这种微不足道的小事。
“起码从现在开始，先学会如何卑躬屈膝像是狗一样趴在地上求人好了。也许主人家高兴了，就愿意随手施舍呢。”
阿鸢殷红的瞳孔暗不见底：“所以……你们是那种，什么都要依靠哥哥去完成的吸血虫组织吗？”
“……”
“我们……并、不、是。”白濑艰难地从肺部挤出这几个字，像是脱水的鱼一样感到呼吸困难。
他从未有这一刻清楚地认识到，中也的妹妹是和中也是完全不一样的人。
“太好了，看来我们已经达成共识了呢。”
阿鸢笑了起来：“希望你能记住我今天说的话哦，我呢，可是很不喜欢有人打着这样那样的旗号让哥哥去做事。”
轻柔的语调像是轻易刺破心房的锋利刀刃，白濑再看阿鸢脸上的笑容，只觉得不寒而栗。
只怕过了今天之后，这件事会彻底成为他心底的梦魇吧？不过这和她又有什么关系呢？
“请一定要把这个约定转告给所有人，否则万不得已的时候，我也不知道会做出来什么事来。”
“当然，如果你们想去告状也没有关系。”阿鸢歪头，突然觉得如果‘羊’真的这么做事情反而会更有意思：“我很好奇，你觉得哥哥他会选择谁呢？”
选择谁？这不是显而易见吗？
这些话绝不只是说说而已的玩笑，而是警告。她在警告他们离中也的生活远一点，她对于他们根本毫无同理之心！
白濑忍不住又往后退了几步。
怪物……
中原中也真的知道他妹妹是个什么样的人吗？她根本就是个没有感情的怪物！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阿鸢和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