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应天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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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鸢正拿着一盅碗口大小的不锈钢保温杯穿梭在逼仄的病房里，身后连忙跟随她埋头记录的小医生正是今周轮转针灸室的实习生。
每日针灸室的下午两点到三点之前，必定是她俩带着学生上住院部做床边针疗的时刻，她负责神内神外，施盈则负责康复科和其他楼层。
「徐阿姨今日还好吗？」
病人仍不会说话，唯有陪护替她作答：「今天精神好多了，也没有发高烧。」
「那就好。」正询问着病人的情况时，她低头撕开包装，余鸢似乎十分习惯摸针，娴熟地一排排银白色的毫针整齐布列在她的指间，如同划破长空的箭矢。
另一手早已拿着棉签沾满碘伏，快速地擦拭着患者需要被针疗的体表：四神聪——百会——肩三针，分别是肩前穴、肩髎穴和肩髃穴——曲池——手三里——外关——合谷——阴市——血海——足三里——三阴交——行间为止，从头到尾，左右各自对称，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也许是亲眼目睹到余鸢将毫针扎入患者的皮肤的动作演绎得如同抚摸羽毛一样轻柔，学生微微吃惊，随后等待着她淡淡地问了一声：「小师弟，你数到多少针？」
师弟如梦初醒，才匆匆抱着写字板凑到病床头，开始盯着针头数数。
「不要错针。」
输错针数，到拔针的时候对不上，或是针头留在患者体内，或是掉在床上随着患者来回活动，都有可能伤害到他人。
当他报出数目之后，余鸢心中一核对，微微颔首。又叮嘱他：「记一下现在的时间，二十分钟后咱们来收针。」
27床——患者家属正在一边百无聊赖地刷着手机。
余鸢看了看名字，说：「今天上午怎么没见你们来？」此前27床都是直接下楼到针灸室治疗的。唯有最近派遣护工到科室要求上床边做。
奇怪，她脑海之中浮现出上病房之前在系统回顾的病例：最近下医嘱也没有要求转床边，难道出了什么问题？
等到她询问情况，家属瞥见她来施针，又笑道：「哎，反正余医生你每天下午都会上来，我就懒得再带他下去呗——」
「你孩子又不是情况不稳定，可以尽量下来做吧？」余鸢暗自松了一口气，原来只是因为家属偷懒。
「呃......」
「如果您坚持床边的话，就只有扎针，可没有电针和红外灯照射哦。」
「这样啊？」家属连忙回应：「好的好的，当然是自己下楼做好了！谢谢医生。」
「没事。」
......
「师姐，第一个病人时间差不多了，我去收一下针吧。」师弟拿起那个不锈钢保温杯准备去回收针。
「嗯，你去吧。」她正埋头对着昏迷的病人作促醒治疗，还不忘补充一句：「仔细一点哦。」余鸢是真的担心师弟粗心大意，落下针了。
「知道了——」
忽然，病房门口传来一阵脚步声。
「66床今天情况如何？还有发高烧吗？体温如何？」
旁边的病人丈夫正在跟医生、护士解释最近的状况。
男医生又连续问了几个问题，过后跟家属说：
「之前66床做完高压氧后会发高烧，现在从38.4°C退到37.8°C，化验血常规也各项正常。不好轻易判断到底是怎么回事。」
「正常不应该会发烧的，可能是本身有低热，下楼的时候着凉感染了。先暂停高压氧吧。」
「既然生命体征也差不多稳定下来，过后我帮她开个医嘱，让她过几天开始去康复科那边做治疗？」
「好，谢谢医生。」
「没事。」
余鸢充耳不闻，只做自己的事。不过扎针手脚利索也很迅速，三两下便数好自己到底下了多少针，便打算去找学生记录下来。
「啊。」不料差点撞到人。
邵秋康喜不自胜：「师妹？」语气里透露出不敢置信的惊喜和意外。
反倒她还算反应淡淡：「师兄下午好，来查房？」
「嗯，了解一下情况。」
「哦哦，原来如此。」余鸢颔首。
「你不是在康复科吗？怎么会上九楼？」邵秋康若无其事地问道。
「我们针灸室也负责神内外的床边针疗，不只是康复科一层啦。」
「是这样的吗？」邵秋康转头反问。一旁的护士听了笑道：「邵医生是刚来不知道，我们这一向是这样安排的。他们康复科的人天天上来呢。」
「提倡脑外伤脑中风康复的早期介入确实是必要的。」邵秋康表示认同。「不过你们在下面忙完又忙这边，辛苦了。」
「不辛苦不辛苦，为人民服务嘛。」余鸢笑道：「好罢，我就不在这给你们碍手碍脚了。」
护士小姐也笑道：「哪有？」
「哎唷，我都搞完了还在这杵着吗？走了走了，找师弟去。」便借道离开。
「那个——拜。」邵秋康原本想叫住她，可惜现在还是上班时间，他也不好在众目睽睽之下跟她交谈，只能任由她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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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余鸢顺着找到第一个施针的病人的房间，发现师弟还在探头探脑地伸头，嘴巴里念念有词：「十八、十九......二十四。怎么才二十四针？」
可上面白纸黑字写着就是二十六针啊？！
「师弟，还没有收完吗？」都已经过去两分钟，怎么还卡在这？
师弟果真一脸哭唧唧的对着余鸢说：「师姐，只有二十四针啊！」
余鸢蹙起柳眉。
「不可能。」
毕竟是自己亲自下的手，她划了两眼，便掀开被衣袖盖着的手肘。
果不其然在两侧的曲池穴各还有一针没收。
「你看？」
余鸢顺势盯着师弟。
师弟也知道自己大头虾，不好意思地摸摸头。
「你跟着我上来，不是只是数针的。而是要记住常用的穴位有哪一些，到底在什么位置，这样从头到尾顺一遍，你漏针的时候也能迅速反应。衣服是会阻碍人的视线的，通常像肩膀、袖口、裤脚都要留意一遍，还要注意脚底板扎没扎，涌泉穴是最容易被遗漏的。记住了吗？」
「记住啦！」
余鸢掏出兜里的穴位贴，往病人刚扎完的穴位啪啪啪就是一顿贴。接下来的收针就由她全程看着，基本没有出太大的差错。
「取头上和脚底的针要反复观察是否有出血，起码得看三遍。」
「有血你就一直按住出血点就行，不要老是压一下放一下，没用的。」
「针不小心掉在床上就让患者先保持原有体位不要乱动，慢慢找就行。」
......
一个下午，保温杯里轻轻一晃动，全是清脆的金属摩擦音。
收针完毕。余鸢和学生在电梯间内看着不断跳动的数字，不由缓缓长舒一口气。
但，她重新走到针灸室的门口，打开那道门的时候，才反应过来：
距离下班，竟然还有两个钟头。
作者有话说
第14章 应天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