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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第十六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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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斯年回到傅家时,已经夜里一两点了。
或许是很餍足,虽然丢了跟孙家的合作,他心情也丝毫没受到影响,相反哼着歌犹豫着要不要给那只爱咬人的小野猫发个消息。
刚打下两个字,就听到他父亲那把沉稳又浑厚的嗓音响起:“回来了?”
刹那间,傅斯年面上那点得意的笑容收敛回去,打下的两个字也跟着删除。放回兜里后,才恢复了以往严肃恭敬的态度,“父亲。”
客厅里静极了,傅世明坐在沙发上,一张马脸阴沉着,叫人难辨喜怒。
傅斯年料想着多半是今天在孙家的事闹开了,傅世明想找他盘问盘问,于是眼观鼻鼻观心,恭敬地走上前汇报:“父亲今天……”
“今天的事是你的手笔吗?”
傅斯年话还没说完,傅世明凌冽的目光就猛地刺了过来。
其实自打傅常言车祸残疾,而他被傅世明接回傅家后,傅世明就鲜少用这样严厉的口吻质问过他。
傅斯年一时摸不准这老东西的意思,于是皱拢眉头含混不清的反问:“父亲是指什么事?”
“所有!”
“从抢走孙家的合作,到阻止你大哥进入宴会,甚至到如今买通新闻小报大肆宣扬他今天在孙家的壮举!”
随着哗啦一声,傅世明将手中的报纸朝这个愚蠢的儿子扔去。
报纸沉重地落在傅斯年脚边。猩红炸裂的新闻标题,又仿佛是在无声控诉着傅常言今天在孙家做过的种种。
“我记得当年我留在你那个妈身边时,就警告过你们,傅家最重要的就是声誉!对傅家声誉有丝毫影响的事,我决不允许发生半点!”
沉闷的吐出一口气。
傅世明起身便朝主卧走去,路过傅斯年身边时,他沉声警告道:“我给你一天时间,一天之后,我不希望市面上再有半点关于傅家的新闻!”
“你若不能办到,我便亲自来办!”
只不过那时候,要办的,就不仅仅是这一件事了。
傅斯年垂下眼,自嘲地笑了笑,母亲,你看看你力排万难选的这个男人吧。
虚伪冷血,哪有半分人情。
……
傅常言回房后,原本应该具体细化一下和孙家的合作的,但不知怎么,他拿出电脑,竟饶有兴致地观赏起今天他大闹出孙家宴会的报导。
这么快的速度,这么高清的角度。
除了傅斯年,傅常言实在想不出第二个如此卑劣的人。
勾起薄唇淡淡嗤笑了一声,正准备收了电脑,余光却扫见陆南星正正襟危坐地坐在窗边画画。
说是画画,但人丝毫也没放松下来。
不仅人坐得笔直,就连拿画笔的手,也崩得笔直。
小孩心思大概也不在画稿上,画两笔就停下来,然后偷瞄傅常言两眼。
……还被当事人抓了个正着。
“陆南星。”
啪一声将电脑合上。
在小孩收回视线的前一秒,傅常言眯起长眸,精准地捉住了他逃窜的目光,“该睡觉了。”
该。睡。觉。了。
简单的四个字,此时却如同火球一般,一下一下砸进陆南星心口。
烈火熊熊燃烧,先是灼烧他的耳廓。
然后是整张白皙的脸。
最后则是那双原本清澈无比的眼眸——
“傅、傅先生。”
陆南星顶着一双泛红的眼睛,放下画笔缓缓起身。
傅常言看在眼里,莫名笑意更浓,“傅先生……你在我家人面前,不是一口一个常言?”
“怎么?私底下就换了一副面孔?陆少爷。”
傅常言故意叫了一声“陆少爷”揶揄他。
陆南星表面笑嘻嘻,心里狂哔哔,啊喂拜托!他们是协议结婚,在家里人面前肯定得装一下的,至于私底下——
气鼓鼓地瞪向傅常言。
清潭一样的眼眸却莫名泛起水雾。
陆南星打小就有个毛病,一着急就容易红眼,一双眼睛还泛起水雾,看着水汪汪的,仿佛是被谁欺负了。
偏偏小少爷本人不觉得,还吸了吸鼻子,一脸硬气地扬起了下颌,一副仿佛要打辩论的架势开口:“傅先生,我觉得——”
“我觉得时间不早了,还是先洗漱睡了吧。”
眼见把小孩欺负哭了。
傅常言错开视线,立马转了个话题。
却不想这一句仿佛惊天爆雷一般,直接把陆南星击翻在了原地——
洗漱???!!!!
虽然现在已经快十一点了洗漱睡觉也很合理。
虽然他们现在已经结婚快一周了他跟自己说洗漱也很正常。
但是,但是——
陆南星呆滞着,抱着最后一点侥幸心理,磕磕绊绊地问他:“我,帮你洗漱吗?”
傅常言愣了一瞬,然后诡秘莫测地弯了弯唇角:“不然呢?”
“这屋里子还有别人吗?”
……
哗啦啦——
温热的水几乎要把整个浴缸填满。
然而陆南星却视而不见那般的,端端站在浴缸旁继续放水。
或许是密闭的空间本就让人呼吸不畅,又或许是浴缸里满满当当的热水,散发的热气熏得人本就容易红温,短短十几分钟里,陆南星原本白皙的一张脸,竟被熏得滚烫。
而跟陆南星处在同一空间的傅常言,却要显得从容得多。
他端端坐在轮椅上,好整以暇地看着呆滞的陆南星,勾了勾唇角“好心”提醒道:“少爷,再不关,整个傅家都要被淹了。”
听到这话,陆南星这才如梦初醒般的,匆忙去把水关了。
原本封闭的浴室里还有哗啦啦的水声,可以缓解两个刚认识并结婚的小夫夫的尴尬,这会关了水,就只剩下二人并不沉重的呼吸声,在空气中流窜。
陆南星向来不适应这种尴尬的气氛,一时间脚趾扣地,羞红了一张脸囫囵说了句“水已经放好了傅先生你先慢用吧”,就准备脚底抹油溜出这让人憋闷的浴室——
却不想刚走出半步,就被傅常言冷不丁地叫住了。
“不脱衣服,怎么洗?嗯?”
!!!
刹那间,陆南星僵在原地,周身血液更是逆流而上,险些冲破天灵盖——
“你该不会……想让我自己来吧?”
傅常言泰然自若坐在轮椅上,说着话还略有些无奈的摊了摊手,“如果你不会怎么做人的妻子,我可以教你。”
顿了顿,故意一字一顿地补充:“手把手。”
!!!
陆南星看着傅常言一副生活不能自理的样子,简直目瞪口呆,大为震撼!!
不是你这会生活不能自理了?怼他的时候大闹孙家宴会的时候不是生龙活虎,一个人就是一支队伍吗!!!
更何况就算他们结婚了,就算退一万步来说,他如今是他的妻子。
但是是妻子又不是老妈子好不好!!!
陆南星越想越气。
但饶是越想越气,还是瞪着这个恶劣至极的男人一步步靠近,脱就脱!洗就洗!睡——
狠狠磨了磨后槽牙。
小少爷一副视死如归的样子闭紧了双眼,睡,就睡!
却不想下一瞬脚底一滑。
只听得砰的一声闷响,陆南星毫无预兆的跌进了傅常言怀里。
或许是因为刚刚还在画画,又或许是因为浴室里氤氲的热气,一阵并不浓郁的香气猝不及防的扑进了傅常言怀中。
他黑眸一沉,待感知到陆南星想逃离的动作,他几乎下意识地,一把扣住了他的腰,“陆南星。”
男人声音浑厚低哑,在这密闭的浴室中,竟有种空谷回响的意味。
听得陆南星心脏沉闷地、咚咚跳了两声。
从未跟男人有过亲密接触的陆南星,此时在这种陌生的氛围中,一时手足无措,心慌之余,只紧紧抓住了傅常言单薄的黑衬衣。
隔着那层薄薄的意料,陆南星竟有种感知到他心跳的错觉。
沉稳的,富有规律的。
咚,咚。
一声一声,顺着他的胳膊敲击进他的骨膜……
“你……”
陆南星缓缓抬起头,对上傅常言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
他正眯着眼,仿佛打量着怀里惊慌失措的小少爷,“很怕我?”
不——
不是怕!
而是,而是……
微微眯了眯眸。
傅常言仿佛想到什么一般,盯着陆南星那双小鹿般的眼睛,发问:“让你跟付家那个老头联姻时,你应该没觉得你是个赘婿吧?”
“怎么跟我,你会这么觉得?”
陆南星从未想过这个问题,此时却被这话震得瞳孔颤栗,连带着眸子中倒映出的傅常言的脸,也跟着抖了一抖。
好不容易聚焦了,却见傅常言还步步紧逼,眯起他那双狭长的眼眸继续逼问道:“是因为……我残疾吗?”
——【没关系,我不嫌弃你残疾。】
密闭的浴室里一时间死寂下来。
热气仍在氤氲。
陆南星怔愣地张了张口,仿佛想要说些什么,却看到傅常言那张狂浪的脸上,浮现出一丝嘲讽的笑容。
仿佛无声地在说:真没意思。
陆南星,你也不过如此。
冷冷嗤笑一声,傅常言骤然收回了攥着陆南星的手,转过视线冷冰冰地下了逐客令:“我说了不会碰你就不会碰你。我傅常言还不会是那种会骗小孩的人。出去吧。”
音落,也不管陆南星还坐在他腿上。
转动轮椅就要离开。
这一动静惊动了腿上的陆南星。
在要被赶下去的下一秒,陆南星几乎下意识的,一把抓住了傅常言雪白的衬衣:“不……不是这样的。”
“啧。”
傅常言不悦地啧了一声,一回头,却不期撞进了小孩那双坚毅又清澈的眸子。陆南星回过神来,眸子还捎带着点愤怒地瞪向了傅常言,“傅先生,这么胡乱给人判了死刑,然后事不关己地拍拍屁.股走人,是你一贯的做事风格吗?”
深吸了一口气。
陆南星耿直了脖子,颇有一种英勇就义的气势,盯着傅常言一字一句地回道:“还是说,因为你真的很在意这件事,所以别人一点点不如你预期,你就会勃然大怒,认为别人跟你一样在意?”
浴室气压瞬间低沉下来!
傅常言更是如同被踩中尾巴一般,沉下眸子,下意识拽住陆南星的手腕,想将这个不知死活的小孩从自己身上拽下去——
“陆南星——”
“傅常言,无人在意!根本无人在意你!在我眼里,你跟别人根本没什么两样!!”
赌气一般的吼完这话。
陆南星瞪着傅常言恨恨地磨了磨牙,仿佛为了验证自己这话一样的,攥紧傅常言的衣襟,陆南星一不做二不休,咬紧后槽牙一点点凑过去——
给他乱定罪!诬陷他!
还想跑!!!
瞳孔中的傅常言一点点变大。
而他削薄的嘴唇也一寸寸逼近。
害怕?他也会害怕吗?……
嘭——!!
就在二人将要触碰的一刹那,房门被人猛地推开。
傅常乐握着烂笔头几乎摔了进来。
正头皮发麻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自己偷听,还撞进了他们房间的事时,就听到她哥那把冰冷得仿佛要杀人的声音——
“傅常乐,你想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