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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0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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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4
夜色如水,阮秋秋心跳如雷。
抱住他才知道刚刚不是错觉,他腰身瘦削,薄如纸片,嶙峋的骨骼咯得她有些疼,仿佛她一松手就会消失。
她大脑一片空白,脱口而出——
“跳楼摔下去很疼的,会死得很丑的!你再考虑考虑?”
郁时安蹙眉看她。
阮秋秋又急忙解释:“不,我不是那个意思,吃安眠药也很难受,割腕更难受,总之死是一件很难受的事情,生命很美好,你不要轻易放弃。我知道你因为昨晚的事情生气,我和你道歉,我会对你负责的,我我我……我会补偿你的!”
阮秋秋清亮的声音中带着一丝微不可查的颤抖,说得急了,有些语无伦次。
他不说话看着她,似乎是在探究她话语中的真实性。
为了证明自己的诚心,她一手紧紧抱着他,一只手在自己随身携带的包里翻来翻去,可是根本没有什么能拿得出手的东西。
最终,她圆润微粉的指尖在他面前摊开,微微颤抖。
她小心翼翼地仰头看他说:“要不我先付点押金?”
薄薄的银行卡上的金属数字反射着光芒,有些刺眼。
明明是这样高高在上的姿态。
偏偏要装出一副悲悯众生的样子。
让人想要剥掉她虚伪的外壳。
郁时安没有说话,阮秋秋才意识到自己的话似乎有些歧义。
她刚想解释,郁时安却忽然笑了。
“里面有多少钱?一百万?两百万?还是更多?”
阮秋秋愣住,解释的话还没说出口。
他凑近,暧昧的鼻息在耳边响起,黑色的瞳眸淬了冰恶意十足:“怎么?你对我昨晚的表现很满意,还想再嫖一次吗?”
明明已经接近初夏,夜风却有些透骨的凉。
阮秋秋抱紧他的手指一瞬间僵住,饶是她再心大,也知道他是生气了。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真心想补偿你的。”阮秋秋声音弱了下来。
郁时安推开她,黑眸归于平静,缺少血色的薄唇泛出几分冷漠。
他问:“什么补偿都可以?”
得到回应的阮秋秋松了口气,旋即又认真点头。
她是这样的,从来不想亏欠别人,只要她能做到的就一定会做。
郁时安看着她清澈的瞳眸,顿了两秒,最终下达了指令。
“吻我。”
他清冷的声音在黑暗中格外清晰,却又因为这分不容置疑的清晰而显得有些荒唐。
阮秋秋不知所措地握紧了手指,有一瞬间的茫然。
郁时安:“怎么?不是说什么补偿都可以?”
阮秋秋看向他的眼睛,试图分辨出他是不是在开玩笑。
但是他漆黑如夜的瞳眸中一片死寂,没有一丝情绪。
对峙了几秒钟。
阮秋秋下定了决心。
不管郁时安是不是开玩笑,他提出了要求她都要满足。
只要补偿之后,他们就两不亏欠。
阮秋秋鼓起勇气踮起脚尖,然而在凑近他嘴角的那一刻。
郁时安躲开了。
阮秋秋错愕地看向他。
郁时安站在黑暗中,面容晦暗不明,看不清情绪。
但是说出口的话,却冰冷如薄刃,彻底划开了她的自尊。
他说:“我后悔了。我嫌脏。”
似乎是到时间了,天台围栏上的灯光一节一节的亮起,然而当光明即将趋近他们的时候,郁时安背身离开。星星点点的灯光照亮了阮秋秋心底的狼狈。
她握紧手指,心想再也不要靠近他了。
阮秋秋抿唇离开,却不小心踢到什么,从脚下咕噜噜地滚了出去,药瓶上的标签在微冷的灯光下逐渐清晰。
阮秋秋愣住。
*
金鹤国际电影节的主会场,鎏金璀璨灯光配合着酒杯碰撞的清脆声响,是令人眼花缭乱的名利场。在众人积极游走,拓展人脉的时候,阮秋秋一个人安安静静坐在角落,反而有些不合群了。
比起众人的光鲜亮丽,阮秋秋的打扮有些太过朴素了。
她穿着牛仔裤,小洋装外套,但一身休闲打扮反而更加突出了她肤白貌美的明艳长相,她皓腕纤细,只是漫不经心翻看项目书的样子,就引得了不少人侧目。
新入行的小经纪人蠢蠢欲动,想要拉她签约,却被师父拦住。
“那是阮家千金,想什么呢?”
师父也算是娱乐圈的老人了,跟着手下的艺人参加过不少豪门宴会,也曾在明安集团的周年庆上见到过阮秋秋,一眼就认出了这个漂亮小姑娘就是阮家深入简出的大小姐。
但是师父又很奇怪:“她怎么会出现在这儿?难道阮家要进军娱乐圈了?我们赶紧看看他们看中了什么项目,到时候安排手下的艺人去参加。明安集团财大气粗,到时候曝光量肯定不是盖的。”
两人屏息看着阮秋秋。
谁料一分钟过去。
阮秋秋眉头紧锁翻完了整本项目书。
两人沉默。
小经纪人:“你说这是什么意思?”
师父试探猜测:“内娱……要完?”
*
沈心怡交际完之后走到阮秋秋身边,“阿阮,阿阮”地叫了好几声,阮秋秋都没有回头。沈心怡这才看到阮秋秋右耳的耳饰被摘下来放到了一边。
这是阮秋秋沉思的时候才会出现的动作。
沈心怡坐在她身边,拍了拍她的肩膀:“想什么呢?”
阮秋秋侧手,将刚刚捡到的药瓶藏在衣袖里,露出明艳柔和的笑容:“没什么。对了心怡,你能帮我查个人吗?”
阮秋秋将刚刚遇到郁时安的事情告诉了沈心怡,她看得出来郁时安也是来参加这场晚会的,她想让沈心怡查一下他是谁,既然他不要钱,她总要想别的办法补偿他。
沈心怡想不通:“不会吧,你来真的啊?他那个人那么怪,我觉得还是少接触的好。”
“那不行,说要了补偿就一定要补偿。要不然我不就真成了不负责任的女流氓了吗?而且,怎么会有我做不到的事情呢?”阮秋秋噙着盈盈笑意,志在必得地挑了挑眉。
沈心怡被她逗乐,摸出手机,心甘情愿地联系手下的小狗仔们调查昨晚出现在房间的是谁。
沈心怡随口问:“他有什么特征吗?这样我也好找一些。”
“有啊。”
“?”
“他特别帅。”
“……”
阮秋秋一本正经地样子一点都不像开玩笑,沈心怡怀疑自己的小姐妹是不是被灌了什么迷魂药。
她每年挖掘的小帅哥不计其数,阮秋秋从来没正眼看过,千万人追捧的顾城,阮秋秋也是从小嫌弃到大。怎么唯独就对偶然遇见的这个男人这么上心呢?
沈心怡迅速低头打字,叮嘱手下的小狗仔抓紧速度。
她倒要看看是何方妖魔鬼怪。
沈心怡噼里啪啦打字的时候,主持人已经串完场,开场舞台即将开始。
她正对手下的小狗仔指点江山的时候,阮秋秋忽然按住了她的手腕。
白皙纤细的手指因为过于惊讶而有些冰凉,阮秋秋呆呆地看着舞台上:“不用了,我找到了。”
沈心怡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脱口而出:“我艹。”
是她草率错怪阮秋秋了。
这颜值,谁看了不迷糊。
舞台上的郁时安穿着简简单单的白色衬衣,正在调试贝斯。微长的碎发散落在精致的眉骨前,他清瘦冷白,淡漠如冰,却又因为舞台上过于绚烂的金色灯光,而被浸染上了一层光辉,连睫毛尖都流淌着薄金,宛若神明。
因为STAY只是背景乐队,舞台灯光很快就聚焦到前台的表演上,无人再关注黑暗角落里的乐队伴奏,但是阮秋秋却看着他完成了整场表演。
即便是站在舞台上的时候,他也依旧是那副淡漠的模样,黑眸黑发,俊美的五官却很少有表情,他不笑,便带着几分摄人心魄的凛冽。
他似乎注意到她的目光,掀起眼皮扫了她一眼。
但很快又收回去。
仿佛那一瞬只是错觉,然后就再也没有什么动态感。
表演结束,他随着众人谢幕,看起来没有什么异常,只是指尖微微颤抖,被撕裂的伤口渗出了血,顺着指尖滴落。
一抹刺眼的红。
阮秋秋迅速起身,她手里握着药瓶,心里默念着郁时安的名字,朝着后台飞奔。
沈心怡只当她想要补偿郁时安是小孩子心性,但是阮秋秋确认识那个药瓶上的名字——氯米帕明。
那是治疗抑郁症的处方药。
药瓶空了大半,证明他在吃药,而且已经吃了很长时间。
所以,阮秋秋从他身上感受到的自毁倾向是真的。
他的状态真的很不好。
她不知道这次意外会给他带来多大的困扰,但是阮秋秋却没有办法再忽略这件事。
她决定原谅他浑身是刺的伤害。
再试一次。
她要找到他,补偿他。
阮秋秋返回休息室去拿了处理伤口的药,又匆匆跑到后台,但标有STAY的准备区已经空了。她不放弃追出门去,只看到门口处三个人的背影,隐约像是她要找的人。
追是已经来不及了。
阮秋秋不顾众人的目光,在二楼的栏杆处探身大喊:“郁时安!”
少女音色清亮,引得不少人侧目,只可惜他们的背影没有半分停顿,最终消失在视线中。
……
出租车上。
祁言最先上车,他坐在和郁时安最远的位置,不愿意和他说话。
气氛沉闷而尴尬。
余声打破沉默:“时安,刚刚是不是有人喊你的名字?是不是粉丝啊?”
祁言冷哼:“就他那张臭脸还有粉丝?”
余声:“祁言!”
祁言冷哼一声,闭嘴不再说话。
三个人之间也曾经是至交好友,但是后来郁时安状态变差,又不与他们交流,祁言心里带了怨气,总是对郁时安冷嘲热讽。
车内空气陷入安静。
郁时安沉默地闭上了眼睛,长睫在苍白的肤色下拓下淡淡的阴翳。
黑暗中,他回忆起刚刚那道熟悉的声音和那双干净得让人讨厌的眼睛,眉头微不可见地皱起。
车内的空间微微颠簸,郁时安陷入昏昏沉沉的梦境。
“时安。”
“时安!”
“郁时安!”
梦里妈妈的声音好听,喊着他的名字。
小郁时安笑着向妈妈跑去,可是转眼间,妈妈却忽然像变了一个人一样,忽然拿出藤条狠狠地抽打郁时安的手心。
妈妈边打边哭:“不许弹钢琴!不许唱歌!听到了没有!”
小郁时安又哭又闹地挣扎着,不明白妈妈的意思。
可是等到他真的挣开的时候,他茫然四顾,房间里只剩下了他一个人。
滴答滴答。
隐隐的声音。
郁时安猛然睁开眼睛。
黑色的瞳仁有一瞬间的失焦,难掩的脆弱。
掌心的疤痕似乎感受什么一样,隐隐作痛。
郁时安渐渐回过神来,注意到出租车停在了宿舍门口。
细碎的声音是祁言的钥匙链的声音。
祁言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看我干嘛?有毛病啊?”
郁时安没有说话,转身下车。
郁时安走在最后,走到宿舍楼底下,黑暗处的劳斯莱斯忽然闪了一下灯。
刺眼的灯光让郁时安下意识地停住脚步。
保镖出现在郁时安身边,示意郁时安有人在等他。
郁时安跟着保镖来到车前。
车窗摇下,车上的中年男人板正着脸,周身是沉淀已久的精英气质,明明坐着却是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俨然经常在财经杂志上出现的林业成。
郁时安看着这副和自己有八分像的面孔,神色逐渐冰冷。